但眼下她使不上力,洗得很慢。
不知不觉水便有些凉了。
那随口的一句,便成了真。
“陆芥!”她开口唤道。
“嗯?”陆芥在隔扇门外回应。
“水凉了,你给我添点热水。”
“好。”
须臾。
房门被推开,陆芥提着热水壶进来。
叶殳背对着他,瞧不见他的动作,只感觉到有热水,从背后缓缓注入浴桶中。
“够了吗?”陆芥柔声问道。
“够了。”
听见对方转身要走,叶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起手中帕子叫住他。
“你给我洗洗背,我够不着。”
这也算是一种主动亲近吧。
只是对方对她来说,到底是个刚认识的男人。
叶殳语气坦然,心却忍不住跳得飞快。
也没好意思转头。
也就没人能瞧见她此时的表情。
身后的陆芥明显犹疑了片刻,才接过她手中帕子,低低“嗯”了一声。
叶殳双手扶在浴桶,深呼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
脑子里不停默念:“他们是夫妻……他们是夫妻……”
感觉到温热的帕子从背上划过。
她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背上那只手似乎是微微顿了顿,又才继续。
屋内只有一盏油灯,豆大的灯光,不足以将浴桶中的春色照清楚。
但这水汽氤氲的影影绰绰,却足以衬出一室暧昧。
尤其是每次陆芥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拿着帕子擦过白皙如玉的脊背。
帕上的热水,从蝴蝶骨间自然而下流过,更显出几分旖旎。
灯影中,男人神色无常。
只喉咙无意识滑动了下。
叶殳对亦是此浑然不觉,只努力让自己一心一意享受便宜夫君的服侍。
然而这静默无声,到底还是太过暧昧尴尬。
她只得佯装随口问:“我们成亲多久了?”
以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暧昧。
陆芥:“三年。”
哟,还是老夫老妻了啊!
叶殳没结婚经验,对自己的婚姻生活难免有几分好奇。
想了想,又问:“那我们之前会吵架吗?”
陆芥:“偶尔。”
叶殳笑:“你肯定吵不过我,我是修士,你是凡人,而且你脾气好。”
陆芥也笑,不置可否。
叶殳想起这世界虽然仙凡杂糅,但修士寿数远长过凡人,又有着降妖除魔的武力值,因而地位远高凡人,仙凡通婚极少。
她对自己很了解,好胜心强,功利性更强。
不可能只是因为对方的美色和温柔体贴,就与对方成亲。
此人定然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她纯洁的脑子忽然打了个滑,眼见就要不可名状。
赶紧着急忙慌收回来。
“好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嗯。”陆芥从善如流起身,出了门。
听到房门咯吱一声关上,叶殳重重舒了口气,胡乱擦了身子,拿过衣裳穿上,踉踉跄跄回到了床上。
也不知是身体虚,还是其他,只觉头上又出了层汗。
*
“阿兄,人都走了,我们是不是该关门了!”
前院医馆,陆狸抱着迎枕蜷缩在藤椅上,见陆芥出来,打着哈欠问道。
“嗯。”陆芥面无表情点头,走上前去关店门。
陆狸从椅子上起身,伸伸懒腰,咦了声:“阿兄,你脸怎么那么红?”
陆芥淡声道:“你看错了。”
屋中只一盏烛火,影影绰绰,寻常人哪里看得出脸上颜色。
然而陆狸却笃定道:“我怎会看错?”
“哦。”陆芥又面不改色改口,“那可能是有点热吧。”
“是吗?”陆狸摸摸后脑勺,看了看怀中软绵绵的迎枕咕哝。
他怎么不觉得?
不过旋即一想,自己本来就不怕热,也就没多怀疑。
*
又过三日,叶殳筋骨之伤好了大半,虽然那劳什子的灵根骨还远未恢复,做不了飞天遁地的修士,好歹行动差不多能自如。
而这三日,她对这个三口之家,又有了进一步认知。
那便是,这竟然是个贫困户!
原本她想着,在王城经营一家医馆,不说宾客盈门,却也不缺求医问药的病人。
他们又只有三人,上无高堂赡养,下无儿女拖累。
陆芥不是坐堂就是出诊,绝无不良嗜好,陆狸也不过是贪吃贪睡了些。
这家中的日子,不说锦衣玉食,也该衣食无忧。
屋中简陋尚且可以说,是因为刚来王城一年,未来得及添置太多家具。
但她那位大夫夫君打补丁的衣裳,小叔子露脚趾的布鞋又是怎么回事?
叶殳震惊了。
穿越前她好不容易卷生卷死脱贫致富。
没想到穿越到修仙世界,竟还要过穷日子。
而关于他们贫困的原因她很快也摸清了。
原是这王城穷苦百姓颇多,常有穷人来看病,却付不起诊费,陆芥不仅免费给人瞧病,还免费送药。
一来二去。
在这王城开店不过短短一年,陆大夫医者仁心的名声是出去了。
没钱来看病的人却是一日比一日多。
于是,这陆氏医馆生意越好,挣钱越少。
那么问题来了。
失忆前的自己,是如何忍受这种事发生的?
叶殳自认还算正直善良。
但绝非圣母滥好人,这种勒紧裤带损己利人的事,她绝对干不出来。
难不成因为自己这辈子是修士,所以修身养性成慈悲为怀了?
但她对此表示怀疑。
因为就这几日的了解。
这世界的仙门和修士,可不是什么远离俗世俗物的仙人。
多得是贪婪邪恶欺压凡人之辈。
陆狸就很讨厌修士,说仙门都是恃强凌弱的鼠辈,没事就在医馆大骂。
这日午后。
叶殳从后院来到前院医馆,却见陆芥不在,许是出门给人看诊。
陆狸盘腿坐在诊柜后的藤椅,正眨巴着眼睛听对面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说话。
那男人满面红光,看着不是病患,一张嘴叽里呱啦,吐沫横飞。
陆狸似乎也与其相当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