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也想帮忙,毕竟她有经验,可这儿走不开人,“大娘,要是用我就说。”
孙氏点点头,赶紧回家了。
到家之后,她去厨房烧热水,几口大锅都烧上水,生产要用,还得煮点馄饨汤圆先吃着。要是真要生了,不吃东西一会儿可没力气生孩子。
孙氏还有别的活儿干,得准备生产用的东西,好在这些是早就收拾好的,放在一个箱子里,清点一遍就好了。
热水、剪刀、布巾、盆子……每样东西都放到脑子里过了一样,然后一一备好,拿林秋然屋里去。
还有林秋然屋里的床单,都得换成洗过开水煮过的。下面一层硬布,上头一层棉布。
拿这些的时候孙氏还洗了手,省着给弄脏了。铺好床单,她忽然想到还有奶娘没请过来,这个不急,等生的时候让萧大石再去就成了。
孙氏:“秋然,都弄好了,你咋样?”
林秋然看着孙氏换完,没敢往床上坐,要是不生,这些还得收起来,“还是疼,一阵一阵的。”
林秋然还紧紧抓着萧寻的手,下唇腋咬得苍白。
萧寻:“稳婆大夫很快就来,你别怕。”
孙氏:“我去弄点吃的,你先吃着。”
林秋然点点头,她这会儿已冷静许多,她也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转移注意力,不然越想越害怕。她晃了晃萧寻的手,“你多和我说说话。”
林秋然脸色苍白,额头还渗出了几滴汗,萧寻觉得心口疼,他道:“那我和你说说军营的事吧。当初离家参军,营中有数万人,那时军队还未到西北,并未打仗,可行军时营中却不安稳。”
林秋然心里疑惑,“这是为何?”
既不打仗,行军就好。
萧寻道:“营中主将和副将意见不合,以至于营中分成了三波。”
林秋然好奇道:“除了主将、副将,还有哪拨?”
萧寻看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许多,继续说道:“还有只听兵符调遣的,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但知谁拿兵符,就奉谁命令。”
林秋然道:“可是,不都是主将拿兵符吗?”
萧寻点点头,“没错,可兵符一分为二,只将符在不足以调兵遣将,朝中还有使臣执掌君符。”
合二为一时,才可号令千军。
林秋然以前的确在影视剧中看过以将帅姓氏命名的军队,什么楚家军杨家军,时间久了自成一派,两边都有人护着,“那第三波岂不是很受气?”
萧寻笑了一下,“没错,会被提出来杀鸡儆猴,以一警百。”
林秋然道:“可是大敌当前,怎么还要算计这些。”
萧寻看她神色轻松了许多,这会儿一脸好奇,心思全在这上面,微微放下心,他道:“当时尚未到西北,两军并未交战。军心不齐,营中争执不断。”
萧寻就是那时出事的,刚入军营什么都不懂。在那些人的眼中,小兵的命不算命,可既然随军,也想建功立业,死在这里岂不可惜。所以,萧寻爬了回来。
林秋然算着日子,行军得些日子,那个时候和萧寻死讯传回来的时间刚好能对上。
原来是因为这个。
萧寻看孙氏进来了,道:“后面的事以后再和你说,先吃点东西。”
林秋然不听这些,感觉肚子又开始疼了,孙氏煮了汤圆和馄饨,问林秋然要吃哪个。
林秋然道:“中午晚上菜吃的就是咸的,就吃汤圆儿吧。”
这种甜口的糖油混合物,吃完很顶事儿。跟萧寻说了会儿话,她没那么紧张了,其实她肚子不饿,但也得吃一点儿。
真要今儿生,最后没力气了孩子危险,自己也危险。都怀了这么久,就差临门一脚,林秋然想她和孩子都平安。
一边吃,林秋然一边揉腰,最后成了萧寻给她扶着。
舀了几个汤圆,黑芝麻馅儿甜甜的,一咬就流心。皮糯馅儿香,林秋然还有心情玩笑,“你说,要是真今天生,这孩子就是赶在上元节出来的。我早上吃了汤圆,晚上又吃,不然小名就叫汤圆吧。”
萧寻还没见谁家孩子以食物命名,不过林秋然起的,听着格外不同,还上口好听。
他道:“好,汤圆有馅儿,也不知这孩子内里是什么馅儿的。”
林秋然又吸了口馅儿,她知道萧寻说的是孩子的性子,什么性子也得看日后怎么教导。
既然生了,就得好好教导,不能只管生不管养。她把最后一个吃完,感觉身下有异样。
林秋然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把碗筷往里面推了推,然后对着萧寻道:“羊水破了,稳婆接来了吗,她们不会去看灯会了吧。”
萧寻道:“知道你产期在即,肯定不会出门。”
孙氏进来收碗,心里也万分着急,可她不能急,“就是,咱们请了两个稳婆,肯定没事儿。我先去看看,估摸着就来了。”
外头放了几朵烟花,孙氏去了门口迎。
动静从侧门传来,萧大石接了一个稳婆过来,孙氏道:“大姐你可算来了,这边这边!”
她拽着稳婆往东屋跑,稳婆道:“哎呦,慢点哎,不急的。”
知道这家要生孩子,而且就在这几日,稳婆今儿晚上就没出去看灯会,大事要紧,她还拿了钱的,不好砸自己的招牌。
孙氏心都要跳出来了,“急呀!”
稳婆几乎是被拽着走的,“咋样了,羊水破了没?”
孙氏点点头,“破了破了。”
稳婆又哎呦一声,这回不用孙氏拉着,自己就加快了脚步。
萧大石也没歇着,又去接另一个稳婆了。
稳婆进了屋,让林秋然去床上,萧寻先出去。羊水破了,还得等着生开宫口呢。
她洗净手给林秋然做检查,现在开了三指,倒也快。稳婆嗓音洪亮,说道:“林娘子不要急,你胎位好,宫口开得也快,到时候听我的就行,让你咋使劲就咋使劲儿。”
林秋然白着脸,肚子疼,她也没哼,她知道后头还有更疼的。
稳婆招呼孙氏拿东西,“热水得多一点。”
隔一会儿她就给检查,说实话,林秋然这算快的,林秋然疼得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也忍着没叫。
稳婆给她擦擦汗,“对喽,现在疼也忍忍,省些力气,一会儿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喊也无妨,让你使劲儿就使劲儿。”
不能都不让喊,有的不喊不会使劲儿的。
林秋然点了点头,这回疼劲儿过去,她拉着稳婆的手,“大娘,我和孩子都得保住。”
稳婆点点头,“放心,我这接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都是大人小孩平安。等以后有认识的要生,可得帮忙介绍介绍。我王婆子手艺好,大人孩子不受罪。”
林秋然被逗得直笑,以前也听说做手术时医生爱开玩笑那说明没事儿,反而是一脸严肃时情况才不乐观。
她心里稍安,可没笑一会儿,疼痛又袭来,她抓紧身下的床单,忍过了这次的痛劲儿。
过酉时羊水破的,戌时二刻林秋然就准备生了。门外有大夫,萧大石也把另一个稳婆接来了,都在屋里,孙氏也在屋里守着,还能搭把手。
身下很疼,林秋然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帏,鼻尖是血腥气,耳边传来两个稳婆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她痛哼的声音夹在了稳婆的声音之间,王稳婆声音大,还拽着林秋然的手,“头出来了,哎呦,很快的很快的,林娘子不错。”
“没事儿没事儿,再来一次。”稳婆给林秋然擦了擦汗,笑着道,“再来一次,就快了。”
“林娘子再使把劲儿!”
“出来了出来了!”
和稳婆声音一块儿来的,还有一声响亮的啼哭。
林秋然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个稳婆给她收拾,另一个去给孩子洗去身上的血污。孙氏没顾着看孩子,忙问:“大人咋样?”
稳婆:“挺好,这生得很快啦,才半个时辰不到呢,有的生几天的。”
生孩子肯定会疼,毕竟那么大呢,她道:“孩子也挺好,是男娃。”
孙氏眼眶微红,对着门念了两句,“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屋外明月高悬繁星漫天,孩子出生的那一刻,都听不见烟花爆竹声,哭声划破长夜,让屋外等着的人常舒了一口气。
林夏高兴得直蹦,“生了生了!”
林夏来萧家快三个月了,以前的事不太记得,林秋然对她们好,她把林秋然当姐姐,当母亲。如今家里多个孩子,自然高兴。
萧寻走到门口,手扶住门,从外面也看不清里面的场景,但可以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林秋然很好,孩子也生了,萧寻心中石头落地。
他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环顾四周只有大夫和林夏,萧大石不在,去接奶娘了。
大夫来一趟,也没用着他干啥,但怎么说,不用他反而是好事儿。萧寻问了坐月子该注意的事儿,无外乎别吃硬的别碰凉的,这个天气万不能出来吹风。
林秋然年轻,好好修养就是。
屋内收拾了好一会儿,胎盘什么的孙氏打算找个地方埋掉。村里有说吃这个对身体好的,可谁忍得下心吃这。
孩子还小,也不好用秤称,稳婆按照以往的经验估算,五斤多,不算小。
刚生出来哭声嘹亮,性子不错,给他擦洗很安静,这会儿还睡着了。
稳婆又嘱咐了几句坐月子该注意的事,总之就是吃好喝好,不能生气。带孩子自己带呗,这个她们就不管了。
稳婆还问林秋然:“可通奶了,我顺便给你通通?”
孙氏忙道:“我们请了奶娘,可有回奶的吃食不?”
“别喝下奶的汤,吃些韭菜比较好。”
能请两个稳婆,家底是有,请奶娘轻省。不过韭菜这个时节不常见,但只要想买肯定也能买得到。
孙氏点了点头,等这屋床单啥的都换好,林秋然又回床上躺着,稳婆把孩子放在林秋然旁边。
孙氏拿了钱把两人送出去,稳婆一人给一两银子,说好的二两,之前给了一半定金。
大夫给了一两,尽管过来没干活,可毕竟人过来了,就不能让人白走一趟。
这也叫花钱买平安,等把人送出去,萧大石也带奶娘来了,他问:“生了没?”
孙氏应付着点点头,“生了。”
她招呼奶娘进屋。
萧大石看孙氏眨眼就没了,他还有话没问呢,生了个男孩女孩啊,他去问萧寻,萧寻道:“听着是男孩,秋然也很好。”
屋内,林秋然看着孩子,现在该叫他汤圆了。外头还有烟花爆竹声,他却能睡着。
她伸手,手指悬在汤圆的鼻尖,哪怕她是亲娘,这会儿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好看。很小很红,尤其是手,感觉透光,林秋然都怕给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