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妙一怔,听懂了宗政百祥的言外之意。
炼器比赛的筛选分为两步。
第一步是品阶裁决,由主办方的炼器师判断,也就是赫连胜娥那一行人。
第二步是演示灵器,根据比赛内容,主办方会请对应的修士来展示灵器的威能。
炼器比赛的淘汰之所以会设置成这样,是因为好些年前,有一届炼器比赛的内容是储物袋。
这种炼器师入门的灵器,很难分出优劣,所以当初的参赛者为了留到下一轮比赛,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做出的储物袋可容纳海量,有人给储物袋覆上其他效果,这些五花八门的储物袋的品阶相近,单凭品阶来看分不出高下,所以便多了演示灵器的环节。
当然,因为需要借助其他家修士帮忙,所以这一筛选,眼缘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结果。
亓妙拍了拍胸膛,自信满满:“这点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
宗政百祥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露出一点疑惑。
亓妙不想提前透露她的安排,正想转移话题,黑眸骨碌碌一转,看到了宗政百祥炼做的灵器。
她愣了一下:“你也做了法衣呀。”
宗政百祥闻言,点点头。
亓妙发现宗政百祥不介意她看,于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是一件鹅黄色的仙裙,裙身薄如蝉翼,轻盈柔软,此时曦光照在裙子上,折出细碎的灵动亮点。
这几乎可以媲美她在罗裳铺里看到的衣裙了。
亓妙友好地夸赞:“好漂亮。”
宗政百祥咳嗽一声:“这次比赛的内容我不太擅长,所以法衣的品阶也不高,就准备以外形搏得法修欢心。”
他看了眼亓妙,实在没好意思说,其实他觉得自己做的法衣也就一般,但有了亓妙这破铜烂铁的法衣衬托……
他感觉,他做的法衣,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
观礼台上,宗政明若盯着外骨骼失语片刻,张了张唇,又移开视线,试图欣赏别人的灵器,洗一洗自己受伤的眼睛。
环顾一遍全场,宗政明若没有找出第二个如亓妙法衣那般另类的灵器。她的心情五味杂陈,忍不住嘀咕:“我看苍梧宗其他炼器弟子做的灵器都挺正常的呀,亓妙这法衣,究竟是跟谁学的?”
宗政明若又瞥了一眼底下调整灵力的少女,实在不知道她不慌不忙的自信从哪儿来的。
赫连胜娥微微抬起眼眸,朝右侧看了一眼。
宗政明若似有所察,追着赫连家主的视线望去,然后看到了纳兰家的炼器师。
宗政明若一顿,有些惊讶地发现纳兰家的炼器师在观礼台上,显得格格不入。
纳兰家的几位炼器师在看亓妙,他们的表情耐人寻味,但看上去既不是震惊,也不是鄙夷。
宗政明若一下子想到了亓妙和纳兰家有点交情的事,她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再看向亓妙时,眸光变得深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西斜,余晖烁烁之际,赫连胜娥宣布炼器时间结束。
“诸位炼器同道,炼器之工已毕。”
亓妙抬起头,知道接下来便是筛选淘汰的环节。
赫连胜娥的声音在比赛场内回荡,清晰而有力,“你们将有一个时辰之期,延请受邀法修,助展灵器的威能与神韵。若寻得助力,即可前往观礼台,进行最终鉴定。”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比赛场的阵法光芒渐暗,与此同时,看台上一部分法修接到了入场协助参赛者的邀请。
法修们鱼贯而入,比赛场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虽说是要炼器师邀请法修协助展示灵器的威能,但实际上,入场的协助者更积极。他们早在看台上锁定了心仪的灵器,入场后便毫不犹豫地直奔目标而去。
——只要试过后,他们满意灵器,就直接可以向炼器师买下来。
亓妙眨了眨眼睛,看到很多炼器台被围得水泄不通,剩下的一些炼器师身旁也有七八名法修。
至于她……
宗政百祥的话一语成谶,她的炼器台前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到与周围格格不入。
亓妙悻悻地摸了下鼻尖,对这样的情况不算很意外,这时候,她忽然瞥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龟速朝她这边挪动。
柳如真和亓妙四目相对,身子僵了一瞬,继续走上前去。
“柳师兄,庄师姐,你们也被选进来啦。”亓妙弯弯眼睛,向他们问好。
“嗯,”柳如真扫一眼外骨骼,又移开,“我帮忙测试你的法衣吧。”
亓妙看着柳如真俊美的脸上挂着壮士断腕般的决绝,仿佛说这句话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庄玟玉在其后点头,同样是一副愿意赴汤蹈火的表情:“我们也可以。”
“……”
亓妙动了动嘴唇,半晌,艰难道:“师兄师姐,为了保证公平性,炼器比赛有规则,不允许我们邀请同门的人展示灵器。”
说罢,她便看到面前一众法修师兄师姐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
也不至于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吧!
亓妙攥起了拳头,目光幽幽地望着这几人。
柳如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直白,他稍作停顿,微微勾起唇角,眼睛直视亓妙,声音低沉而和缓,试图靠自己的脸蛊惑对方:“不能亲身体验一下你做的法衣,实属遗憾。”
亓妙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呵。”
柳如真干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亓妙摆了摆手:“我自有妙招,师兄师姐你们先去看别的炼器台吧,不用管我。”
庄玟玉有点不放心:“我看到我认识的一名法修也进场了,要不我请她帮个忙。”
亓妙:“……”
看出来了,师兄师姐真的很不放心。
宗政百祥在亓妙隔壁,他的炼器台边有六七个法修,这会儿刚和一名法修约定好合作,就发现了亓妙那边的情况。
宗政百祥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这法衣能这么快找到帮忙展示的法修,里面一定有亓妙的功劳。
“等等……”宗政百祥喊住其他没能合作的法修,神情有点尴尬,但最后还是一咬牙,指了指亓妙:“这位是炼了机械臂的那位炼器师,她也做了法衣,要不你们……”
要走的几位法修神色骤变,撂下一句“不了不了”,就匆匆跑路。
亓妙是炼出了机械臂这种超模灵器,但他们真的不敢闻这件丑到惨绝人寰的法衣。
亓妙刚让庄玟玉别太担心她,就又听到隔壁的动静,她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宗政百祥,心道这人还蛮善良的。
她偏过头,也对宗政百祥说:“不用担心我,我等一下会邀请他们。”
她不是不着急,而是现在场上的法修都有目标灵器,还不是她挖墙脚的时候。
柳如真他们见亓妙第二次这样说,也只能将担心咽回肚子里。
亓妙挥挥手,把他们送走后,偏头看宗政百祥和邀来的法修说明了他法衣的能力,他们动身去往观礼台的时候,亓妙也学得差不多了。
突然间,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我还以为炼出了机械臂那样的炼器师有多厉害,现在看来,当时真是高估了你。”
宗政百祥一顿,发现说话的是一名灵铸宗的炼器师。
亓妙抬起头,盯着黄桢看了两眼,有些困惑道:“你是谁?”
黄桢居高临下地看着亓妙,傲气道:“灵铸宗,黄桢。”
亓妙“哦”了一声,然后也没太多反应,倒是双一在耳边阴阳怪气:“这人多半有点大病,和你不在同一列,故意走这边就为了说你两句。”
亓妙平静无澜的反应让黄桢很不爽,他死死盯着亓妙,刻薄地将外骨骼打量一遍,想不通褚长老怎么会看上亓妙,一直称赞亓妙是修炼器的好苗子。
黄桢故意道:“你这要是炼器比赛第一轮就淘汰,怕是会带来不小的震撼。”
亓妙看向黄桢,有点儿不耐,她都没搭理黄桢,这人还一直讲不停。
“确实,”亓妙撩了下耳边的碎发,示意双一别骂了,她耳朵疼,然后一边回答黄桢:“我还挺羡慕你的,如果是你,第一轮比赛输掉的话也不会有人关注吧。”
黄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亓妙这句话的意思,他沉下脸。
越岩喜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捂住黄桢的嘴,对亓妙面带歉意,“实在抱歉,这位是我同门,他言辞一向直率,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亓道友海涵。”
“原来你们喜欢把无礼称作直率呀,”亓妙歪了下头,对着苍梧宗的乖巧软和劲儿浑然不见,“还真是稀奇。”
越岩喜一怔,察觉黄桢在挣扎,连忙用了更大的力气压制住对方。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投来关注,越岩喜抿了抿唇:“我是灵铸宗越岩喜,改日再向亓道友致歉。”
话落,便把不省心的同门拽走。
拉出好一段距离,越岩喜才撒手。
黄桢瞪他一眼:“你怎么还维护她?”
“第一轮比赛还没结束,你去挑衅她作甚?”越岩喜有些头疼。
“有区别吗?场上都没法修愿意帮她,淘汰只是早晚的事,”黄桢愤愤道,“难不成你觉得她可以用那件法衣混到第二轮比赛?”
越岩喜有些头疼:“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就没想过为何场上别人不同她讲?”
亓妙做的法衣,固然是丑的让人沉默,但他看不透那法衣的路数。
这种感觉和当初看机械臂一样,越岩喜敢笃定,场上关注着亓妙的人有很多。
黄桢听到他的话,只翻一个白眼,不予认同。
……
亓妙把人呛回去后,也没把被莫名其妙找茬的事放在心上。
她只是有点无奈地敲了敲耳机:“省省电,别骂了。”
双一这才罢休。
亓妙孤零零地站在炼器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双一给她讲老掉牙的笑话打发时间。
又过去了大约一刻钟,亓妙自言自语:“差不多了。”
现在场上过半的炼器师都寻到了合作的法修,还留在附近的法修都是漫无目的地闲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