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能听出个一二三,又一道惊喜的声音飘来。
“师尊!”
衣钧侧头,方肖禹欣喜地冲上前,停在衣钧面前,郑重行礼:“弟子恭迎师尊出关!”
对于这个从小教导的、天赋极佳的大徒弟,衣钧一向喜爱,他拍了拍方肖禹的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方肖禹,毫无痕迹地把嘴边的“你好像瘦了”兜了个圈:“稳重了不少。”
方肖禹直起身,也端详两眼衣钧,由衷道:“师尊神光内蕴,想来这次闭关收获匪浅。”
衣钧颔首,“肖禹,我闭关日久,不知道炼器坊诸事可都顺遂?”
他方才看习堂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气象,但到底比不过徒弟一个准数。
方肖禹卡了下壳:“还算如常……”
衣钧放下心来,他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方肖禹纠结的表情,因为正巧有四名炼器弟子朝他们迎面走来,每人手中控着一鼎炼丹炉飞在边上。
他们没发现方肖禹和衣钧,为首的那个弟子正喋喋不休地嘱咐后面三人:“咱们寄送坎离釜的时候,一定要绕点路,别贪近路从百草园那边过。”
其余弟子使劲点头,纷纷喊“记住了”。
衣钧看了一阵,费解道:“为何要避百草园?”
方肖禹又默了一秒,小声说:“因为这不是炼丹炉,它是一种水行灵器,一般比较受医修讨厌。”
衣钧一愣,又看向那四尊炼丹炉。
方肖禹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赶忙把炼器坊发生的要事讲了讲,主要就是刻画他们炼器坊来了一位天才师妹,这位师妹又怎么在全修真界扬了一把名。
听到报喜鸟为亓妙鸣昭全宗,衣钧动了动眉毛。
听到亓妙在炼器大比上脚踩东极拿下魁首,衣钧眼里泛起波光。
听到亓妙炼出器灵,衣钧屏住了呼吸。
听到前段时日魔修来袭,亓妙做出的灵器暴揍魔尊时,衣钧深吸一口气,差点把自己憋死……
这着实有些逆天了。
大起大伏的事让衣钧晕头转向,他看向滔滔不绝的大徒弟:“她师尊是谁?”
方肖禹正说到兴处的言语戛然而止,他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道:“没拜师尊,但她的炼器都是长老们亲自教的。”
衣钧有些讶然,这种天才不一般都是抢破了头吗?
方肖禹支支吾吾地补充:“亓师妹情形特殊,她、她入咱们炼器坊的时候,身上还背负了差不多两百亿灵石的债。”
“多少?”衣钧不可置信,待确定方肖禹没有胡说八道,更加难掩惊愕,语无伦次道:“她什么来头?不,赵长老他们当时怎么敢收的?”
倒不是质问,只纯纯震惊。
震惊这个天才何德何能欠这么多钱。
“没办法不收啊,”方肖禹咳一声,“师尊,你回来路上没发现宗里的朱雀宝阁焕然一新了吗?”
衣钧眯眼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但这和亓妙有关系?”
“有,此事说来话长,”方肖禹挠了挠耳朵,“简单点说,就是亓师妹在成为苍梧宗的弟子前,意外把朱雀宝阁炸成灰了,她当时还是凡人,没有灵石偿还损失,宗门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在外面。”
衣钧听完不知道说什么好:“哎,这可真是……”
方肖禹决定给亓师妹说点好话:“不过亓师妹欠下的债早就还完了。师尊刚不也夸我沉稳了许多吗?这也托亓师妹的福,以前我只需要潜心修炼,闭关炼器就好,但因为亓师妹,咱们炼器坊也变得炙手可热,很多方势力都在找我们炼器,我是您的弟子,经常要和他们打交道,一来二去,倒是把心性练出来了。”
“炼器坊的其他师弟师妹,也受亓师妹的影响,一个个非常勤奋。”
方肖禹顿了顿,随即如数家珍般地讲起来亓妙做的灵器,那骚动剑修内心又令剑修‘不容’的光剑、那毁天灭地的灵器、那除了丑陋和昂贵没什么毛病的外骨骼、那火到全修真界的全息手环……
衣钧听得一愣接着一愣。
他侧过头,先前抬着鼎的几个弟子已经没了,但并不妨碍他指着空地道:“那水行灵器也是?”
方肖禹点点头。
“可为何要做成那样?水行灵器做成那样旁人竟也能接受?”衣钧大吃一惊,衣钧无法理解。
方肖禹又咳嗽了一声,含糊回:“最初是有不满声音的,但自从魔修祸乱以后,他们都接受了,喏,坎离釜这个名字也是他们起的。他们还说,亓师妹这样设计一定有她的道理。”
衣钧迟疑了一下,他左思右想,都没能洞察这种模样的水行灵器有什么独到之处,索性直接问方肖禹:“什么道理?”
方肖禹大咧咧道:“这都是外界揣测的。前阵子赵长老醉酒,诉骂了亓师妹,说她去炼炼丹炉,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整出来一个累死医修的炉子,结果她去外面那小嘴一张,就变成了御行用的灵器。”
衣钧:“……”
他心中碎了一声,好像是苍梧宗炼器师的名誉。
方肖禹看了一眼师尊,压低声音道:“师尊放心,这种事肯定没传出去。”
衣钧松了一口气,又立刻陷入沉默。他总感觉,他这趟闭关回来,炼器坊的风气似有变歪,连他忠厚纯善的大弟子……不,他的徒弟还是很正直,方肖禹的选择都是为了大局!
“那亓妙现在在哪?”
衣钧斟酌了一下,决定见一见亓妙。
“这会儿估计是兰长老在教她,师尊若想见她,不如先稍作休整,弟子带她稍后过来。”
“不用,”衣钧摇头,“是在炼器屋吧,我直接过去。”
说罢他便动身,方肖禹跟在后面,断断续续和他讲他闭关时,修真界发生的事。
他们到的时候,兰长老的授课也结束了,正和赵穆两个长老,一月一度的思想检讨大会。
——这是从亓妙有点疯,闯出去和简郁硬拼以后,炼器长老们定下的新课,主要是让亓妙知道,她还小,遇到很危险的事,用不着她一个年轻人挺身而出,她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见到衣钧,赵琼她们一愣。
“尊者,您回来了?”
衣钧简单和他们说了几句,看向一脸乖巧的女子。
“你就是亓妙?”
亓妙“嗯嗯”点头,还没卖乖,就被这位初次见面的尊者揪着考校了炼器。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衣钧慈爱地看着亓妙:“好孩子。”
说着就给她塞了两件防身的灵器:“我知晓你有保命的灵器,但这两件也能来应急。”
亓妙有些惊讶衣钧尊者的大手笔,再开口语气都真情实感了不少:“多谢尊者,但弟子应该不能收……”
一旁赵琼白眼都要翻到了天上,他们哪儿不懂衣钧,这家伙分明是惋惜亓妙的情况不好张口就让人家当徒弟,又贼心不死。
也就让衣钧现在做做梦。
“衣钧尊者惯来大气,他看你天赋好送你的,你收着吧。”赵琼抬了抬下颚,示意亓妙不用客气。
亓妙眨眨眼,听话地装好。
赵琼又挥挥手:“行了,今儿没你的事了,回去后好好琢磨我们讲给你的话。”
衣钧还不知道这堂课的缘由,私底下和赵琼传音:“你别待人孩子太严格。”
赵琼心道亓妙又用天真纯良的表面骗了一个人。
但她也不解释,只期待衣钧看到亓妙凶悍一面时的反应。
亓妙收好自己的东西,向他们告退,然后拉开门,看到门外挺立的修长身形她愣了愣,接着快步上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等?”
她语气熟稔,衣钧循声望去,看到暮色里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听到亓妙的话,那双琥珀的剔透眼眸弯起。
“你们正在说话,我进去打扰不好。”男子说着轻咳一下。
门缓慢地掩着,亓妙拉起男子的手,似乎在感受上面冷不冷:“那也别一直在外面等着呀。”
“我答应来接你,怕你出来看不到我。”
赵琼忍无可忍,抄起手边兰雪靖的茶杯丢向门口,“两个病秧子有话回去说不行吗!”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屋门也吱呀一声合上了。
衣钧平日不过多问弟子们的事,但听见赵琼骂的东西,下意识问:“刚刚那是?”
“亓妙的器灵,双一。”穆长老默默把茶杯往身前拉了拉,免得也遭赵琼毒手。
兰雪靖因为昨天在习堂授课时弄坏了赵琼的灵器,此刻面对惨碎的杯子,只能默道一声我不能为你鸣冤。
衣钧“噌”一下站起来,想起两人已经走了,又慢慢坐下来。
正遗憾着没有和器灵聊一聊,忽地想起赵琼刚骂的话,立马问病秧子何意。
方肖禹尽职尽责的给师尊解惑:“回师尊,当初魔尊布下噬灵夺元阵,诸位尊者皆受限制,亓师妹见状,驾着她那机甲给大家拖的时间。以亓师妹的修为不够看的,后面全靠药物撑着和魔尊周旋,身骨难免有亏损,但现在已经温养的差不多了。”
至于双一……
方肖禹看向赵琼。
赵琼端茶抿了一口:“那魔头临死前要自爆,双一护她心切,用自己替亓妙挡了。”
衣钧面色凝重,即使他当时不在,但想也可以想到,一个魔尊引魂自爆会有可怕,但器灵还在。他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幸好没事。”
“哪能没事,”兰雪靖从储物袋里取出三个茶杯,挨个续上。
“亓妙醒来后,和双一失去了联系,她在屋里待了半日,然后不听任何人的劝去了趟东极和皇甫家,之后又消失了小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倒是真把双一救回来了。”
衣钧面露忧色,穆长老看不过这两人说话说一半,利落道:“但现在也痊愈了。”
衣钧:“?”
“他刚刚看着不还有点虚弱?”
方肖禹幽幽道:“那是他装的,他想要亓师妹心疼他。”
衣钧:“……那他刚刚在骗亓妙?器灵不是皆至纯,他怎么这般不正经?”
方肖禹看长老,长老们不与他对视也不语,他闭了闭眼睛回:“倒也没欺瞒,亓师妹知道他是假装的。”
顿了顿,一鼓作气道:“双一也知道亓师妹知道他是假装的。”
“双一把这称为‘情趣’,说和亓妙体验一下。”
“……”
屋中一片死寂。
衣钧目瞪口呆,看着赵琼他们,只憋出一句:“你们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