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不会容许的。”毕竟他是身有道根的人,岂会让他误了这血脉。
宫听澜冷笑:“我不愿之事,他们能代我洞房合修不成?逼得我紧了,一副绝嗣的药我还是会配的。”
宫七哂笑,他忘了这小叔表面脱俗出尘,却也是长了一身反骨,族中老人的打算,只怕要落空安喽。
这一打岔,心头沉郁松快不少,便回到刚才那话题:“总之还请九叔多照拂一二,我也早已和她提议过,表面先纳入我们族中羽翼,也算借个势,以免被那些人嚯嚯了。”
宫听澜喟叹出声:“大能之才,还心有苍生,这才是真正的修行者,自当保护疼惜,不日我定当拜见一面。”
宫七咋舌,评价这么高。
看出他惊讶,宫听澜解释道:“大衍术,可窥天机,却不会像这般,将未来发生之事完全窥探,她必是悟了别的法门与大衍术贯通才会窥出。但此举,受天罚极重,等闲不能用之,因为于寿数有误,亦与神魂有损。她却敢用,是真正心怀悲悯之人。放心吧,我心中有成算,不会把她推到人前。”
如此慧根大才,藏着捏着都不够的,尤其眼下玄族的作派并不光正,怎敢让她在这时出头?她悟性若足够强大,自会成长到叫人仰视的高度,到时候,玄族亦不敢等闲示之了。
宫七施以一礼。
宫听澜看他如此郑重,不由有些玩味地看了他几眼,但见小儿一脸坦荡,没有半分羞涩旖旎之情,又不禁哂笑。
情窦未开,但了悟一通,亦是幸事,不虚此行。
只是低头看到手上那画时,他嘴角的笑尽数掩下,目露担忧,也不知玄族合力,是否真能阻止这妖邪出世?
第197章 山雨欲来
四大玄族,澹台一族稳坐皇位,这些年道根血脉早已稀释,两代难出一个,拥有道根的概率比荣家还难得,是以已经逐渐不理会玄族中事,由排行第二的宫家领头主事。
宫听澜的少主令一出,几家便来了长老共商要事,果不其然,一听说那威能强大的妖邪将出世,还真有人生出了贪婪之心,想将其擒拿捕捉以待驭之,至于它不生不死无所谓,设以大阵镇压便是。
如此天真的想法,使得非要耍赖旁听的宫七忍不住当场发飙撒野,如连珠炮似的骂个不停,再加上宫听澜一番利弊之说,才打消了那些人想要留下妖邪的念头,但是不是真的甘心打消,却是不好说了。
玄族的黑玄令一出,各族均是派出了族中修为中上的门人,围剿尸殭,阻邪入世。
又因时日无多,而尸殭此时的踪影难寻,宫听澜起坛以大衍术筮占尸殭妖邪所在的方位,耗了不少精神力和修为,得出结果,直指西南方,顺运河而下,两山呈刀型横削的山体,可寻其踪。
宫七却不然,他直接回到乌京,先拿着玄令往宫里跑了一趟,然后得了天家旨令,让沈青河带人围了公主府和从家,甚至都没找什么借口,就说从驸马用厌胜之术意图谋害公主,欲生擒从驸马,好从他那里得出尸殭藏于何处。
简单粗暴,霸道直接。
结果这一围,公主不是公主,是披了人面皮的冒牌货,真正的朝安公主不知所踪了,而现在的从驸马也不是从驸马,同样是个冒牌货,因为从家摆出了他家冤枉的证据,一个早已死了的从驸马。
驸马死了还有个冒牌货顶着,你从家不报官反而藏着捏着等发出来了才喊冤,必定有鬼,查。
宫七不用官员那一套问罪讲证据,也不管从家讲什么王法的,他就横冲直撞,一副我不和你讲理,我就是理的蛮横。
反正玄族在不少人眼里都是不好得罪的,他也是几族里出了名的霸王头小煞星,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多一个玄族人皆横行霸道的罪名也无妨。
结果这一冲,嘿,从家还在宗祠修了个暗室?
沈青河跟着他,眼都赤红了,虽然知道他是事出有因,不得不作这戏,但如果玄族当真人人都像他这般,不讲任何证据就闯进权贵平民家中乱来,那这世道还用官员治理么?
宫七看他脸色阴沉,自觉心虚,悻悻地道:“我平时也不是不讲理。”
沈青河意有所指地道:“一人不讲理倒还能约束,若玄族人皆如此,凭着本身的地位和本事罔顾律法规则,那这人世间,就乱了。”
人间讲规则,律法是束缚世人的枷锁,却也是守护世人和家国的盔甲,如果玄族人无视之,那就是乱了这秩序,动摇国本,是大罪。
宫七拱手一礼:“小道受教。”
沈青河声音冷冽:“动摇国本,令世动荡,百姓受苦,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只会遗臭万年,天理不容,愿你我共勉。”
他说完就往从家的宗祠走去。
宫七苦笑,不愧是沈青天,刚正不阿,一身正气。
朝安公主府和从家被围的事被传开,更令人不安,尤其还有人看到了穿着玄族服饰的人出入,就更是惶恐。
朝安公主也在大年初一去了护国寺呢,别是跟忠勇侯府家那小姐的事有关联吧?
风雨欲来,乌云压城。
阿飘自从家看了这一场好戏,又想起近几日自己不眠不休地入从家人的梦施魇术查来的消息,看一眼从家那宗祠,哼了一声。
逃得真快。
他离开从家,转道开平侯府,精准地找到阆九川的小院,就在书房的屋顶坐着,把整个阆家的格局收在眼里。
忽地,他感觉周围的五行之气涌动,忙地跳开,在墙头看着书房。
好家伙,就这还布了阵法。
阆九川书房的门打开,她站在门口处,看向立在院子墙头的阿飘,道:“进来吧。”
院内。
刚从小厨房出来的小满打了个哆嗦,咋今日比昨日要冷飕飕的,对了,方才姑娘是在和她说话吗?
阿飘入了阆九川的书房,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暗自点头:“看来近几日养得还可以。”
多亏了小九塔,还有罗勒法师的荫佑,才在短短几日滋养了受损的神魂,不像受天罚那般凄惨。
阆九川心中吹了一把小九塔,又看他的魂魄有些虚,问:“你是做什么去了?弄得这般虚?”
“还不是帮你查从家子消息。”阿飘没好气地道:“我可是费了不少魂力。”
阆九川闻言走到案桌边,取了两根魂香点燃,放在了彼此面前:“说吧。”
阿飘贪婪地吸了几口,还得是这个味,算她会做人。
他说道:“除去一直在钦天监呆着的那几人我无法前去,我入了从家好几个主子的梦,施了魇术。在从家夫人那得知,原来从驸马还有一个双生弟弟,可对外,她只生了从锦龄一个,那个弟弟一直被养在外面,此事,知道的人只有他们夫妻和从锦龄的祖父,连族谱都没上……”
“他是那个尸殭吗?”
阿飘嘴角一抽,迎上她的目光,对方仿佛在说,不是的话就不用说这些废话了。
“我就是先说从家阴谋。”
“从家不无辜我知道,他们就算不是主谋,也是从犯,这些我都不在意,我要的,其实就是那个尸殭是谁,如今藏在何处的信息。”阆九川无奈,道:“阴谋论留给玄族,留给官府的人去破案,我们精准些就行了。”
好吧,这话没毛病。
“那从家老祖,好像还活着,一直藏在从家宗祠内,那宗祠下,有个暗室,可通往城外,也是从周氏的梦魇看到的,我去查看过,人已经跑了。”阿飘说道:“真正的从驸马早就死了,这些日子在人前出现的,是他那个双生弟弟。至于那个尸殭……”
他想到从家祖父的梦魇,沉声道:“那尸殭,该是从家老祖的亲生儿子,也是从未在从家族谱出现过的。”
阆九川眼神一寒,亲生子,那老祖至今未死,而亲生子是尸殭,那是父杀子?
第198章 有悖人伦之惨案
但凡父杀子,子弑父,都是有悖人伦之惨案,更不说,对方还是为了将孩子炼成尸邪而杀。
“确定?”阆九川目光沉沉。
如果真是这样,那尸殭说不凶不怨都是骗人的,有什么比亲爹杀己更怨恨?
那个从家老祖,真的是个入了疯魔的癫人啊!
阿飘点头:“从家老太爷已经是认不得人且一脚入了鬼门的人了,入他的梦施展魇术更容易些,虽藏得极深,但它确实存在。”
魇术,令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要施展,也费精神力,阿飘作为一个死鬼入梦施术,嘴里说得容易,但其实也不易,也难怪他魂魄如此虚。
阆九川看魂香燃尽,又点了一根,向他拱手:“辛苦了。”
阿飘刚想夸她会来事,一听这话,感觉从头凉到脚,毛都竖起了,道:“你还是作无赖的样子比较好些,这正儿八经的,倒叫老鬼我心惊胆颤。”
阆九川笑了下,问:“你可知那尸殭的生辰八字?”
阿飘摇摇头:“只知有其人,生辰八字如此详尽的,倒没能从那老头子的梦魇里得出,且他连族谱都没入,那从家老祖有心要布这么个局,定会更为的小心谨慎,还等待多年,只怕……”
阆九川并没感到失望,沉吟片刻道:“也未必,都是从家子侄,便是尸邪,有香火供奉是百利无一害的。”
“你是说他们有供牌位?”
阆九川点点头:“有供奉,也就代表对方存在,而非无主孤魂,香火可叫灵魂安然和瓷实。”
阿飘一怔,神色忽然有些落寞。
他就是她口中的无主孤魂,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无人供奉,飘荡游离多年,才被主子救下,成为他的鬼仆,不再需要和其它孤魂野鬼抢食路祭的香火,后更能凭借纸身在阳间走动。
如果他不是遇了主子,如今还是不是无主孤魂,不对,或许已经彻底消失于天地间了吧?
阆九川看他神色怔愣,面露苦涩,想了想,伸出双指,默默地把一旁插着魂香的莲花香碟推到他面前。
直直的魂烟钻入他的魂魄,安抚着他的灵魂,也安抚他低落的情绪。
这小妮子真的是……
阿飘心中酸酸麻麻的,脸上却摆出往日那洒脱的表情,接着她刚才的话道:“你说得也对,我看那老祖在这之前也多是藏于那祠堂内,说不定还真在里面藏了一块牌位。对了,沈青河和宫七也正在那边查。”
他把两府被围的事以及宫七如何霸道行事给说了一下,道:“此外,玄族那边已经发了黑玄令,对那尸殭的位置好像也占出了大方向,只是尚未确定是哪一处。黑玄令的意思,通常是说世间有大妖邪,召集佛道二门的同道中人共同诛邪正道的令,也不止玄族人可往,凡是有识之士都能掺和。”
“大方向在何处?”
“西南方,顺运河而下,两处如弯刀的山体便能觅其踪。”阿飘看她目光炯炯,忙道:“祖宗,你可别是又想占卜吧?可不能再找死了,费神费力,你也不是那阴阳人,可以长生不死的,苟住你自己的小命吧。”
“我晓得。”阆九川说道:“既然你说那尸殭确实是从家老祖的亲生子,还得尽快找出它的生辰八字。”
阿飘有些古怪,道:“为何如此执着寻它的生辰八字。”
“那是尸殭,还是成了大气候的尸殭,不比一般的小殭好对付。要彻底除去,结合他的生辰八字姓名,画诛邪灵符引天火焚烧其身其魂,方能万事吉。”阆九川道:“肉身死而魂存,那还是有机会能起死回生的,你且看我便是。”
阿飘嘴角微微一抽:“哪有这样拿自己比喻的,也不嫌晦气。”
阆九川却不在意。
她没说的是,她手中的判官符笔也会彻底在生死簿上拨乱反正,抹杀其存在,尘归尘,土归土。
“如果事与愿违,找不到它的生辰八字呢?”
阆九川舔了一下唇,道:“那就只能找老冤家们借个火了。”
阿飘:“?”
借火,借什么火,天火还能借的吗?
阆九川笑得瘆人:“你可知,有一种火,可焚一切罪孽,那烈火如莲,有至罡至烈的业力。”
那一片噬魂的红色火海啊,她也曾在里面淌过,方能净化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