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九川取了魂香,准备了一只烧鸡,一壶好酒,画了符,布下一个请神小法阵,这才请出判官符笔,双手快速结印,嘴里喃喃有词。
奏请崔判官。
香燃得飞快,但崔判的鬼影却是没出现。
阆九川一咒念完,睁开眼,看着烧完的魂香哼笑,明明受了她敬的香,却是不来,这是白薅啊。
行,一次给面子,二次还能忍,若是要她三顾茅庐而不出,那就来硬的。
阆九川又点了一支香,这次不念咒了,而是直接通灵,就是那道念通出去的,并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香烧完,崔判官果然没来。
阆九川黑了脸,香也不点了,烧鸡自己先吃了一只腿,酒喝了一半,然后做法,开鬼门。
隆重的阴气在半空沉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若隐若现,有更夫经过,抬头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咋半空有道黑漆漆的门呢?
定是他老眼昏花,这打更的位置还是要传给儿子才行了,老了,该退喽。
他却不知,那道门通向的,是阴曹地府,是活人最害怕的地方。
守门的鬼差眼睁睁地看着鬼门被强行拉开,有些欲哭无泪,判官大人,不是他们不想守门,是对方的请念比他们的鬼力要强啊!
崔判官一直躲在门内,看着鬼门被打开,他沉着脸跺脚,一步迈了出去。
好好好,她非要请他,那他也要好好和她算一算判官符笔的账,借用这么久,该还了。
阆九川咬着另一只鸡腿,看着一身黑的崔判官出现,哟了一声:“判官大人叫我好请呐。”
“阆氏九娘,阴阳有别,你如今神魂不全,欲找全魂魄真正和肉身契合重生,应当珍惜你所修的功德愿力和精神力。而非仗着你会,就做这些费力无益的事。”崔判官先发制人,板着脸道:“重生不易,机会更难得,若非有……若非你前世功德足够大,借尸还魂,重返人间修行,根本毫无可能。机会只有一次,玩脱了,可就没了。”
阆九川哼笑:“这个借尸还魂非我所愿吧,而且,借的是这么个残尸,崔判这是在打击报复吗?话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给我找这样破烂的尸身让我强融进来,光是修复它就得耗费我无数功德魂力,您就不觉得矛盾?”
崔判官面不改色:“借尸还魂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此身与你最契合,没得挑,你也莫要挑三拣四的,做人要知足。”
“这个契合,到底是什么内情,崔判不妨展开一说?”阆九川盯着他:“不然小儿可就要跟你急了。”
崔判官的脸和夜色一样黑:“你莫要得寸进尺,鬼门内多少鬼想要还魂而不得,你还敢挑挑拣拣,想上天不成?”
“上天不敢,但可入地,我送您老人家回阴曹地府吧!”阆九川作势去挽他:“您可是我在地底下的强大人脉,是得敬着些。”
崔判官甩开她的手,跳离两步远,盯着她:“小儿放肆,莫要动手动脚的。”
阆九川毫不胆怯,和他四目对视。
崔判官很快败下阵来,有些无奈:“你到底想如何?”
“我就想知道我这身世。”
“小混账,逆天而行本就是承受很大因果的,你莫要为难我。”崔判官难得正式,道:“你能改命,已是有不少人帮忙托举,但你这命数,真要涅槃,还得靠你自己。”
阆九川皱眉,有人托举她,是谁?
崔判官觑着她的脸色,道:“有很多事,需由你自己揭开,修道者,哪有一步登天的,都是关关难过关关过,你当自省。”
阆九川沉默半晌,道:“行,我的身世,我自己会解,那你给我看看呗,阆正汎投胎没?”
崔判官眼角抽搐。
“你放心,我不让你为难,我就问这个,不然就算你不答我,我也会尝试招魂,崔判呐,你我相识一场,何苦让我费神耗精元?”阆九川点着自己的脸:“你睁大眼瞧瞧我这张青白脸,养了这么久,都不见红的,可见养它多难。”
卖惨,必须卖惨!
崔判官没好气地道:“但凡你不总想着闯鬼门,都不至于这样。”
阆九川谄笑着双手合十,求求。
崔判官忍了忍,罢了,就当送瘟神了。
他召出生死簿,点开阆正汎的名,看阆九川探头撇着小眼睛张望,他避开她,扫了一眼就合上,面露古怪。
阆九川撇嘴,真小气,看一眼都不行。
崔判官收回生死簿,道:“他已入了轮回台,就快了。”
神魂竟然没有被谢振鸣动手脚,阆九川心中一松,笑着说:“我能不能问……”
“不能!”崔判官瞪眼,黑口黑面的地道:“我劝你适可而止!”
阆九川悻悻的,也不再问了,只识趣地把少了两只鸡腿的鸡和小半坛酒化给他,总不好让人空着手回去不是?
崔判官:“……”
谁家好人供奉,连只鸡腿都没有?
算了,他怕吃多了吐的话更多,他可担不起这天罚。
拎着没腿的鸡和一小坛酒,他转身就回地府,阆九川笑着招手:“崔判,不送了啊,下次再见。”
崔判官入了鬼门:“快,关门。”
鬼门被鬼差徐徐关上,崔判官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没腿烧鸡,忽然感觉有什么漏了。
糟了,他的判官符笔忘了没拿回。
阆九川小心地收起符笔,好险,叫崔判想起可又要扯皮。
她的笑脸敛起,抿起了唇,想到崔判所说的,她能还魂,全因有人托举,谁?
“你连判官都敢套,你怕不是哪个混世魔王托世的?”将掣蹦了出来,大口喘气,刚才崔判官在,它都不敢出来,怕被抓去投胎。
阆九川说道:“既有直径,走一走又何妨?”
她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眼神有些复杂,崔判官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所谓肉身契合,其实都是因果。
这身世有异,他没反驳!
阆九川看了一眼栖迟阁的方向,一时有些焦躁。
第299章 掐指一算,生意上门
虽然没从崔判那彻底得知自己这身世到底是什么路数,但知道阆正汎已经入了轮回台等着投胎,阆九川还是有些高兴,她不怕别的,就怕他像宁珑先生那样,魂都被镇压了没得着好,毕竟已经死得够憋屈惨的了,魂都被拘着就太惨绝人寰了。
所幸他还没倒霉到那地步。
阆九川一高兴,另外供奉了一份酒菜香火给崔判官,把这位大神哄好了,才能常来常往的不是?
至于崔判收到是高兴还是紧张,就是他的事了。
香火情断不得,她可是懂事的人!
阆正汎的魂已经去了轮回台,想来也很快就会再投胎,那他的事,就只剩报仇了,她也不用顾忌那镇北侯拿捏着他的魂魄而束手束脚。
在开平侯府等着阆正平整理阆正汎的名单时,阆九川一边修炼,闲时画了一份图纸,让伏亓找人把万事铺的后宅院重新修葺粉刷一遍。另外又从他那堆宝藏里拿了些玉石碧玺等物,回来雕了些玉符,放在书房的聚灵小阵温养,准备用于把那后宅布个五行聚灵风水局。
除此外,阆九川又取了从通天阁那边得来的材料,给伏亓重新做个纸身,那纸用特殊的材料炮制过,本就水火不侵,阆九川要做的,就是用柔韧不断的柳枝木掐骨样描色,再掐个避水火诀,然后点灵,如此就可让他栖身了。
柳枝本属阴,用它做纸人骨,比竹子那些更适合鬼魂栖身,阆九川护短,对自己人也大方,尤其伏亓还给她这么大堆宝藏,是以这纸身,她做得灵活灵现,连将掣看了都眼馋。
它也想有副身体了。
阆九川便让它去深山老林看看,有没有一些小虎崽和它有这缘分,毕竟它只是一团灵识,若是有契合的,可以灵识入体,这也并不算是夺舍。
将掣想想是这个理,但去之前,还是向阆九川求了一卦,为此还给她一块两个拳头大的金子作为润金,也不知它从哪挖来的。
阆九川收钱办事,给它卜了一卦,等它去了,才点点卦象,九死一生,一旦平安归来,它未来可期。
她没跟将掣点明,修行这东西,本就要靠自己,再危险,也得向前,贪生怕死的,那就趁早息了修行的心,庸碌的得过且过就是。
但若想修得大道,哪怕前面荆棘刀剑铺路,仍得走过去。
将掣出去游历,阆九川虽然在侯府待着,却也没闲着,做纸身,雕玉符,甚至给自己雕了一串流珠手串并亲自开光,那手串是用伏亓给的珠宝雕的,每一颗都刻着道家符文,经了开光,那流珠越发的晶莹剔透,抬手间,有流光闪过,还夹着一点点金光。
道家流珠,雕得好,又韵养过,便可成护身法器。
阆九川的这一串便是,一百零八颗的流珠挂在她手上,和她整个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如此一晃,二月已过去一半,阆九川就从阆大伯那里拿到了从前阆正汎身边亲兵的名录,除去死了的,如今仍在的都整理出来了,而且还细致到从阆正汎死后,他们都当了什么官,如今又是什么位置,家里有什么人,姻亲又都是谁,整成一个小本子。
最详细的,当属镇北侯谢振鸣了。
阆九川看了阆大伯一眼,对方一直看着她,见她眼神撇过来,心里又沉又痛又涩。
有时候,沉默就是答案!
阆九川早已给了他答案。
阆大伯深吸了一口气,道:“镇北侯府就要办喜事,我们在守孝,就不去了,礼到就行。”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阆九川说不能打草惊蛇,他连礼都不想送,他谢振鸣配吗,也不怕遭雷劈。
“婚宴我们不去,但你父亲每年都会办的道场,今年他们家早就说要提前办,你怎么看?”阆大伯皱眉道:“我们自己办,咱不承他的情。”
“这不是承情,是他在求宽恕。”阆九川淡淡地道:“他们想办就办呗,反正该清算的,都得清算。而我父亲,已经快投胎了。”
阆大伯一把攥住她的手,道:“你说什么?你父亲,你见过他了?”
阆九川稍微一用劲,就挣开他的手,道:“并没有,我只是问过神明了。”
阆大伯眼眶一润,双手交叉搓着,道:“真的么,可知投到哪里?是不是好人家?”
“天机不可泄露,是以我也不知。但他生前是将领,有功德加身,前生又没有作恶,总能投个好的胎,最少衣食无忧吧。”
阆大伯闻言,擦了擦眼角,欢喜地笑了。
看他还想问个明白,阆九川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他,才拿着名录入了书房,把名录都看了一遍,才轻点着桌面。
谢振鸣,和灵巫一样是直接对阆正汎动手的人,灵巫已经废了,接下来就该是他,至于其他若有参与其中的?
一个一个来,不急!
阆九川把名录收起,蓦地掐指算了下,便收拾了伏亓的纸身和一些东西,想了想,去和崔氏打了声招呼,带上建兰出府往万事铺去了。
她有感今日生意上门了。
果然,刚到万事铺,就见伏亓正接待客人。
阆九川看向那人,那是个仆妇打扮的人,瞧着有几分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对方也看着她,眨了一下眼,道:“姑娘可是开平侯府的九姑娘?”
阆九川让建兰把东西收进去:“我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