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干呕几声。
宫七脸色微变,道:“这是什么虫?”
“是常年在水底腐烂的尸体里生出的尸虫,若炼成蛊,必是阴煞极恶。”阆九川道:“她应该近距离抓挠过水下那东西。”
所以,一具水下腐尸生出了意识接连害人?
阆九川又咦了一声,她凝目看去,见潘喜儿的眉心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线浮现,她问宫七:“其余的尸首都处理了?可都有这样的黑线?”
宫七眯眼一看,摇头:“尸首都在义庄放着。”
阆九川没说什么,微微沉吟了下,拿出一张黄表纸,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一道繁复的符文,一甩,符纸无火自燃,青烟不散不升,却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似的,分别钻入尸首的七窍。
她拍拍手,面上有些凝重,起身看了一眼潘喜儿的尸首,皱眉道:“她的亡魂被拘在尸身里不得超生,事儿有些麻烦,只怕水下那邪物在修万魂煞。”
第438章 对阆九行捧杀之道
万魂煞,乃是至阴至邪的鬼道秘术,以九九八十一条生魂为祭,逆转阴阳,使修炼者脱去鬼身,成就不死不灭的邪体,在阳间肆意行走,如妖似魔,非天师高道能辨。
此法过于阴损,乃是修鬼道的一法,但极为阴毒,在道家视为禁术,凡是修习者必遭天谴。
“万魂煞?”宫七脸色大变,道:“我曾看过高祖留下的道简,曾有记载此术阴损,只要亡魂过半,就能开辟一方独立界域……”
他话音一顿,此时距离八十一条生魂早已过半。
几人都看向河畔,四月过了大半,临近五毒月,河水早已大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却波涛暗涌,藏着不为人知的巨大危机。
沈青河说道:“那水下的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真能修成你们说的什么万魂煞?”
他只恨这些日子看的道经志怪奇书不够多,也不知这万魂煞的可怕之处究竟为何,但他会看脸色,只看两人神色凝重,便知这邪术的危害。
“曾有戏言,凑齐七颗龙珠可召唤神龙,你就当这邪物在将生魂当龙珠好了。”阆九川淡淡地道:“八十一条生魂凑齐被万魂煞吞噬,他们将永远被囚于这邪物体内,成为它力量的养分,因为他们的魂魄怨气极重,而且不能入轮回,怨成煞,越是重,这邪物的力量就越强,以不死不灭的邪体脱离这片水域,跳出三界五行。”
沈青河毛骨悚然:“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水魈,是水魈。”
一记虚弱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扭头一看,却见一策脸色发白,浑身湿透,手里还拎着一个三四岁呆愣愣的小孩。
阆九川走过去,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七说道:“他没说过吗,他也是监察司的一员,是丰家那边派的人,这片水域出事后,他在这边镇守。一策师兄,你和那水魈交手了?”
一策点点头,将这小孩往他那边一送:“这小孩被拖到水里了,我抢回来的,和它交了手,它就是个虚体阴灵,后背驮着一个双头腐尸,双眼如核桃大,浑身发黑,獠牙如尖刺,法力高强。”
他看向阆九川,苦笑道:“若不是道友的雷符,只怕我要葬送在水底下了。”
众人看向阆九川,双眼亮晶晶的,她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想要。
阆九川却是看着他身上没散去的阴气,道:“你中了尸毒。”
一策强笑,抬手伸了过去:“瞒不过你,道友救我!”
众人一看,嘶的抽了一口凉气,但见他手背被扎了两个洞,黑幽阴森的煞气从里面传出来,整只手肿胀发黑,看着像是不中用了似的。
阆九川让他掠起袖子,见小手臂也已经因为尸毒的煞气侵蚀而发黑了,当即取了金针,手一甩,一排金针被她齐齐扎向他的手臂,道韵拂过针尾,嗡鸣一声,针尾齐齐震动。
一策整个手在抖动,一张本是青白的脸变得通红,他感受到整条手臂在如雷火灼烧,滚烫热辣,痛痒难耐,但在这雷火针下,那蚀骨冰寒的阴煞气却往手心指尖逼去,便死死地紧咬牙关。
没多久,众目睽睽之下,一策的指缝,竟是渗出黑如墨汁的毒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恶臭难闻,不禁脸色几变。
如果这尸毒不除,整个人会变成什么样,不必细说。
随着毒液逼出,一策的脸色也渐渐地好看不少,一直到整条手臂都变回正常的颜色,他也感到体内那蚀骨阴煞除了。
阆九川起了针,又给他一丸吃了,道:“中过尸毒,体内阴气残存,这一点你自己会除,我就不费事了。”
“大恩不言谢。”一策敛袂,向她郑重地施了一个茅山派谢师礼,这是把她当师父那一辈来拜谢敬重了。
跟着前来以及留守在此的诸道亦有十数人,见了这一幕,都目光灼灼地看向阆九川,眼神敬畏,这是有真本事的大师啊!
有奇术,更可救人,她用她的本事来证道!
经了这遭,谁还有什么质疑,就算有,也不敢作对,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求到她这里?
阆九川的目光扫过众人,又不经意地掠过人群中的明清,眸光连闪,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明清一直注意着她的行事,面上神色难辨,眉头紧锁,在和阆九川的目光对上后,心虚地低下头。
此女果然不好对付!
阆九川又看向宫七手里的小孩,问:“他如何?”
“受了惊骇,有点失魂,我为他点过灵了。”宫七回道。
阆九川点点头,这时,有一对男女跌跌撞撞地喊着铁柱冲过来,看到宫七手里的孩子,嗷的一声哭了。
宫七把孩子递过去,交代了一番,留下一道符,两人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回去了。
阆九川为确定那水魈是否在炼万魂煞,就去了义庄,看到那些还来不及安葬的尸首,燃了符,看到青烟入七窍,众人都脸色难看。
真的是万魂煞!
“水魈本就是虚体阴灵,吞噬了这么多生魂精魄,它已成气候,如今在水下已能控制水域,若是修成万魂煞,即可凝炼出真正的肉身,脱胎换骨,脱水而出。”阆九川捏着腰间帝钟沉着脸说道:“现在这里有将近五十具尸体,是能找到的新鲜的,若是被拖入水底没有找到的呢?到底还差多少,不好说。若是凑齐了,那它的法力就不止在水下,而是能上岸,到时候别说水下鬼域,便是整个邛水镇,只怕都会成为人间鬼域。”
众人心下也有些沉重。
都是道门出身的,自然明白阆九川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这水魈修成圆满,这邛水河畔彻底化作死域,不但水中生物绝迹,草木枯萎,就连活人靠近也不能幸免,上了岸,就更是人间炼狱了。
“阆道友既有金莲证道,一身正气,连监察司特意来请你出手,可见你的本事之大,区区水魈,想必道友也能轻易诛灭吧?”明清这时开口说了一句。
这话听起来是捧阆九川,但总感觉有点阴阳怪气的。
阆九川眼神瞥了过去:“你这是要捧杀我?”
第439章 你看狗改得了吃屎吗?
一句捧杀,令明清道长整个人僵住了!
“阆道友说的什么话,我哪有……”
阆九川淡淡地道:“此处这么多前辈,哪一个不比小小的我入道多年,道行高深?你却偏要捧着我,是你故意推着我去全力赴死,还是你轻视这些前辈,故意拿我作筏子来贬低他们?”
明清:“?”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那眼神里,不善的意味显而易见。
明清黑了脸:“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意思,阆道友何故如此曲解我,我并没有得罪道友吧?”
“大概是我和道友你道缘不深吧,是以总觉得看你不太顺眼。”阆九川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众人:“……”
这话是能明着说的?
明清的黑脸已经不能黑得不能看了,冷哼一声,并不顺着她这话,道:“说出万魂煞的不是阆道友你吗,这里都无人能发现那水魈欲修万魂煞,你发现了,我问你不是很正常?”
“你不是问我,是推着我去对付那水魈,要是我学艺不精,正好送死,好了了你主家的一桩心事。”阆九川冷笑,道:“而你正好邀功,甚至能对外大肆宣扬,所谓金莲证道之下的坤道,不过如是。”
“你含血喷人!”
“什么主家?”宫七看向明清,这不是那智尚道长身边的人吗?
阆九川故作惊讶,道:“他是荣家的门人,宫道友不知?”
明清脸色微变,看着阆九川,对上她那双黑若幽潭的眸子,那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神,令他后背莫名发凉,强作镇定道:“我与诸位都是同道中人,还请阆道友别岔开话题,再说了,人命关天,现在是在争论与水魈无关的事的时机吗?”
丰家也走出一个道长,道:“没错,这水魈修万魂煞,也不知已经害了多少条生魂,最主要还是先将它诛灭,以免更多的人丧命。”
“不错,阆道友莫要谦虚,你既能看出万魂煞,可谓道术精湛,对这邪物,可有什么妙招,不防一说?”
明清松了一口气,退了两步,打算安静地听着阆九川的计划。
阆九川却指着他道:“计划倒是有,可我不愿和荣家人共事,请这位道友暂且离开。”
这是追着明清不放了!
明清冷笑:“阆道友口口声声说我是荣家人,对荣家意见很大呢。”
“他们传我的谣,道我是妖邪,我还能笑着和他们称兄道弟?只怪我年纪小,没修得道中精髓,学会怎么大度,我这人小气得很,谁跟我不对付,我心里都记着!”
明清讥诮地道:“阆道友年纪小就能信口雌黄,随便污蔑他人?”
“哦,你也知道随便污蔑不好啊,那你怎么暗示智尚道长说我是妖邪,不是你主张,那就是听你主家吩咐行事?如今我没说荣家什么,你怎么就急哄哄地扑起来护主呢?”阆九川眼神冰冷看着他。
“你!”明清满脸惊疑,不为别的,只为她话里的意思,她怎么会知道?
阆九川看向宫七:“我不和荣家人共事,因为我怕死,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戳戳地想着在背后捅我一刀!”
明清寒着脸道:“诛邪卫道,乃是我辈中人的天职,阆道友这是以小人之心揣测玄族的正义感。”
“是啊,阆道友,这都是一场误会,荣家亦是正道出身,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行小人行径?”有人见阆九川在这个时候闹小孩脾气,不由皱眉。
阆九川笑了出来,正好看到义庄外有一条野狗凑在一堆粪便上啃吃,便指了过去:“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也就一条瘦骨如柴的狗在那,看啥?
“狗改得了吃屎吗?”阆九川凉凉地笑。
众人:“!”
你是骂得真脏啊!
宫七抵拳挡在唇边轻咳一声,道:“明清道长若有正义之心帮忙,不妨帮忙去巡查一下河畔可有人再落水?这都是我们的计划之内,总不能让人再无端牺牲,你说呢?”
明清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眼神阴冷地看了一眼阆九川,转身离去。
阆九川见好就收,道:“要说计划,其实也没什么计划,我们该做的,就是无论这水魈成事与否,都得破了它的修行之路,引渡已故的亡魂入忘川,让邛水河畔恢复往日清澈的水域,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必担心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
众人点头,是这个理。
阆九川掐着指节,道:“今夜子时,诸位道友有属相为虎龙马狗的,与我一道,布八卦伏魔阵诛它如何?”
“我属相为虎,敢与阆道友并肩作战。”一策第一个站了出来。
“算我一个。”
“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