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紧了袖中的传讯玉符,指尖微颤。
阆九川也注意到圣女在此,看过去,眉梢轻挑,微微沉思。
圣女回京,只是个巧合吗?
“奇怪。”阿飘看着那澹台帝姬,又看了看阆九川,道:“这圣女越看,越感觉有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什么?”
阿飘不答,只看向伏亓,道:“你觉得她像谁?”
伏亓蹙眉道:“气质有点像小九,但又不完全像,气息上,有点相似。”
阆九川眉心一跳,指了指自己:“像我?”
阿飘点点头:“明明是两个人,你甚至是借尸还魂的人,但在她身上,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像你又不像你。”
“难道是我失散的一魂二魄?”阆九川摸着下巴道。
阿飘脸皮一抽,说道:“不是那种,就是吧,是一路人的那种像。”
阆九川目光幽深地道:“那她是奔着我来的吗?”
在她将要大仇得报的时候,圣女回京,现在还来到荣家里,是巧合么?
阆九川有一种并不愿意此人是那个他们反复推算的幕后主使人的感觉。
“她危险,她身边的那个道长更危险,你别往她那边靠。”伏亓很敏锐,盯着那个八方道长。
而八方道长同样看着阆九川,眉头皱得紧紧的,此女有点邪气,可又不是什么邪魔歪道的那种邪气,而是给人一种她是异端的印象。
这样的人,得金莲证道?
那真的不是什么障眼法?
还有她身边的两个人,就更邪,虽然用什么法宝极力压着,但总有一点不太对劲。
“圣女,此女不寻常,要小心为上,还有,当……”
澹台帝姬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我心里有数!”
八方道长不再多言,只是眉心拢得更紧了,看来见了此人,圣女也有些失了冷静。
“来了,那就是从前的荣四爷?”
喧闹声起,广场上的宾客都看向那破空而来的无忧子。
第494章 自爆其短,叱恶行昭彰
众所周知,荣家那前任少主,因为斩邪斗妖而废了道基,双腿也致残,坐轮椅也坐了十数年了,后来荣嬛萱天赋异禀,荣家主才改立了她。
可现在,荣嬛萱废了,这废柴多年的荣四爷又支棱起来,重新揽权,众人都不由脑补了一出伦理夺权大戏。
现在,看到那无忧子一身绣日月星辰,几近素白的道袍,发髻挽起,面容经过刻意修饰,一改往日的颓废,不禁都暗自点头。
其实吧,正值壮年的无忧子,确实更适合当荣家的继承人。
不过,这册立少主,荣家连一身繁复礼服都不给的吗?
阆九川看着无忧子精心修饰过的面容上透着一股异样的,难掩亢奋的红光,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略有些难受。
“求仁得仁,有些人是真的不想活了,那也不必强留。”阿飘双手抱臂,淡淡地说了一句。
阆九川明白,只是有些唏嘘罢了,尤其是看到他眼神深处燃烧着的压抑到极致的,疯狂的火焰,那是毁灭之火。
澹台帝姬看了无忧子一眼,眉头拢起,道:“这荣四爷,气息状态有些不太对,前辈要注意点,莫要伤及无辜。”
八方道长一双灰白眼看过来,眉心挑了挑,手指指节在掐算,道:“大凶之卦,荣家恐要不吉。”
澹台帝姬一听,立即看向阆九川,对方淡淡地回视,唇角竟是勾了一下,她冷着脸挪开视线。
荣家族老等人一看无忧子这冤家出现了,连忙指使人速去禁地,就是砸,也要把家主闭关的石门给砸开,请他出关,不然等他出来,荣家还是不是荣家都不好说了!
无忧子自然瞥见了他们的小动作,但并不在意,他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众人,唇角微微一勾,眼里带着兴奋的暗芒,手一抬。
“诸位道友。”
或坐或站在广场的宾客正在讨论的声音变得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阆九川垂了垂眸,来了。
“多谢诸位同道赏面,来我荣家做个见证。”无忧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声道:“但是共襄盛举是假,让大家见证一下我是如何揭开荣家的遮羞布的。”
族老们一听,纷纷变了脸色,立即上前阻止,沉声警告:“擎苍,莫要忘了你姓荣,荣家列祖列宗都在看着你。”
无忧子素白的袖袍一挥,冷笑道:“列祖列宗在上,我早已立了斩血缘契,与荣家切割,实在不屑与现在荣家一窝子的男盗女娼同流合污。”
全场哗然。
“放肆!”一个族老拍案而起,厉声呵斥:“荣擎苍,你疯了不成,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疯了的,是知道我被荣氏逼疯了?”他鄙夷地瞥了那族老一眼,再看向广场上的宾客,道:“众所周知,荣家这刚刚被荣家主大义灭亲的少主荣嬛萱,乃是荣家主的女儿,哦,他对外说的是私生女。其实不然,是荣家主在我和奚妘大婚之日,玷污儿媳致其珠胎暗结才生下的荣嬛萱,为遮掩自己的污秽恶行,他把女儿当孙女养,这不是男盗女娼是什么?”
无声惊雷现。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惊天丑闻震得目瞪口呆,愕然地看着已入癫狂的无忧子!
不是,这无忧子当年也是个桀骜不驯的风流人物,是有些反骨在身,可那也是年轻时候,现在他沉寂十数年,已是沉稳的大人了,可这行径,是大人?
上来就玩这么大,这么癫的吗?
有知道内情的人彼此相视一眼,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看吧,荣嬛萱确实就是扒灰扒出来的产物!
而不知情的人都面露鄙夷和难以置信。
修道中人是不拘小节,但道德经常在心中读,这样不伦的事,是人能干的吗?
有板正的道士当场就呸了一口唾沫,甩袖而去,一副羞于立于荣家之地的愤懑,他们倒没觉得无忧子是在开玩笑,毕竟这也事关男人的尊严,且如此悖逆人伦的事,哪会轻易就拿出来当众揭穿的?
自爆其短,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自己被亲爹绿了的丑闻!
澹台帝姬眉头皱起,脸上难掩意外之色,眼中有一丝嫌弃一闪而过。
荣家众人也没想到无忧子这一身反骨越长越硬,竟说出如此惊人的丑事,当即又惊又怒,脸色惨白如纸。
完了,这下荣家丢脸都要丢到粪坑去了。
这混账玩意果然疯了,只是没想到他疯成这样!
“你,你混账,血口喷人!”族老指着他的手指颤得不成样子。
“我血口喷人?荣嬛萱和家主有血缘因果线,那是皇族里供奉的长老,以及其余两家玄族都亲眼见证的事。而奚妘是荣嬛萱之母,你们也狡辩,那就请随意,看谁信?!”无忧子冷笑道:“奚妘为何突然暴毙,不就是怕着这事暴露,无法收场,才被灭口吗?”
族老们:“……”
奚妘难道不是你给弄出去的吗?
家主,家主怎地没算到这一遭,眼下如何收场?
无忧子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继续道:“荣家主悖逆人伦与儿媳苟且生下孽种,此乃其一罪。其二,荣嬛萱走火入魔致使道根崩裂,道基崩毁,为帮助她修补道根,不惜修习禁邪之术,吞噬生魂,堕入邪道,被发现后,荣家主迫于诸道正道之威,不得已才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以退为进。”
众人有些不解,不管所为如何,是不是被逼,荣家主能做到这一点,也还算正道中人。
无忧子面露狞笑:“但你们有所不知,他们为了修补荣嬛萱的道基,不惜虐杀了一个孩子,截其筋骨,引其血脉,吞其生魂,致那孩子惨死,这是极损天和,逆乱人伦的恶行,与邪道无二!”
族老们脸色大变:“快,上去拦住他!”
族中长老门人纷纷扑上前,却被无忧子身上狂涌而出的一股无形的,带着疯狂戾气的威压逼退。
“而那被虐杀的孩子,实为我的亲生女儿,十数年被荣家主藏起养着,当血库存用,虐杀亲生血脉,罔顾人伦,荣一鸣这畜生,恶行昭彰,当遭天谴!”无忧子猛地一跺脚,戾气冲天而起。
第495章 公之于众,羞与为伍
恶行昭彰,当遭天谴!
一声惊雷随着无忧子的话音毕落,骤然轰响。
广场之上,顿时炸开了锅,比听到荣嬛萱是荣家主女儿还要热闹,惊呼声,议论声还有咒骂声此起彼伏。
本来修习禁术就是正道大忌,为正道所耻,而为了修习禁术还要虐杀自己的亲生血脉,那称畜生都是污了畜生这个词,这根本就是天理难容的恶徒。
“你胡说八道!为了争夺荣家权杖,你趁家主闭关,用脏污手段来夺权,栽赃陷害。你本就废了十多年,如今能站起来,你才是那个修炼禁术,大逆不道的叛徒!”荣氏一族里,有个男子怒瞪着无忧子咒骂。
荣擎苍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是荣家人,如此毁掉荣家,对他有什么好处,失了宗族,等于无根之萍,他能好到哪去?
最重要的是,他怎地如此自私,如此揭荣家的短,以后他们荣氏的人要如何在大郸上立足?
“没错,大家不要听他胡掐!荣擎苍是为一己私欲而陷害家主,我们荣家,这些年斩邪除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怎好因为一点小事而计较……”
“黑水河的双子桥,听说当年无法建桥,是荣家前家主作法的,用的是两个童男童女做活人桩,使得那对孩子怨气横生,桥也断了。这是不是说,荣家深谙这所谓的不拘小节啊?”阆九川清冷的声音忽然传遍广场,那语气充满了嘲讽。
荣家人纷纷对她怒目而视。
澹台帝姬秀眉紧蹙,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和鄙夷,荣家内部竟糜烂至此,到底隐瞒了多少事?
八方道长则‘看’着阆九川,手拨动着流珠,眉头皱起,此女这是在拱火!
“早知道你们会狡辩,我胡说八道?那不如看看此人是谁?”无忧子冷笑一声,蓦地祭出一符。
那是锁魂符,能将魂魄禁锢于符咒中。
而这锁魂符一出,正阳子的魂影就露了出来,有些人不知,荣家人却是惊呼,脸色变了又变,这是正阳子,荣家供奉的长老之一,修为能排前五的半步筑基。
他早已陨落了,可这魂魄怎么会落在无忧子手中?
“正阳子,把你所知道和做过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我可让你安然投胎。”无忧子厉声道:“但你若有半点隐瞒或颠倒是非,那我也不介意让你魂飞魄散。”
正阳浑身颤抖,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事到如今,他也知道阆九川他们已稳占上风,反正荣家也不可能庇佑他。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虐杀夺魂之事和盘托出,其中细节详细得令人仿佛都亲眼看到了那一幕,纷纷倒吸凉气。
便是取骨夺魂,何至于要这么残忍,用虐杀来对付一个孩子,还是自己的亲血脉,虽说是奚妘妇人之妒,但若无家主应允,她怎么敢?
非但如此,正阳子还把任府水牢下的祭祀大阵也一并说了,谁建的,如何建立,又都在其中做了什么,他毫无隐瞒。
这又推翻了当日荣家主为推卸责任,将这祭祀阵法加到正阳子的对外说法,也就是说,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切都是假的!
“任府何至于一夜被灭门,这就要问荣家主方知了。”正阳子战战兢兢地看了无忧子一眼,这事他是真不知,所以,别用那杀戮的眼神看他吧。
滔天的罪孽,一桩桩,一件件,凡是正阳子知情的,或参与的,都被赤裸裸地公之于众,即便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但管中窥豹,就是区区几桩,也已叫人心生不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