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也才回来不久,刚回房间了。”
秋筝哦了一声:“那刘姨你帮我热一杯牛奶,我带上去。”
“好的,秋小姐您稍等。”
刘姨的动作很快,牛奶很快就热好了,秋筝刚端起,就听刘姨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先生。”
秋筝下意识回头看过去,这一看把人吓了一跳。
站在那里的人是温延也没错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身上散发着低沉颓然的气息,好似一个飘荡的男鬼。
连刘姨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还是隔了一会儿,那边传来“男鬼”幽幽的声音:“刘姨,你先回房吧。”
刘姨如释重负一般,忙不迭就离开了。
秋筝其实也想走,但温延明显一副有话要跟自己说的模样,她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了,手中的牛奶也放回了桌上。
温延走近了一些,手里还拿着文件,却没有立刻拿出来。
“今天还玩得高兴吗?”
“挺……高兴的。”秋筝斟酌回答了,就见男人气息又低迷了几分。她尴尬站立了一会儿,才又想起来,“对了,你的卡。”
她把今天早上温延给自己的卡拿了出来,温延接过去了,手指轻轻在上面摸了摸,又推回去:“给你,就是你的了。”
抬手间,那份文件也顺势被放在了桌子上,秋筝看了一眼。
《离婚协议书》
她一愣,毕竟五年的时间现在才只过了一年,难道温延已经找到了破解基因匹配的方法?还是说他清醒以后也受不了……自己那么没下线的样子。
她又去看温延,男人并没有看她,视线微微错开,只有冷硬的声音传来。
“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过字了。你如果想结束这段关系,随时签字就可以结束了。”
“里面的条约,你也可以看看。”
秋筝听完低头大略翻看了两眼,当初他们的协议里就有尾款,这会儿五年变一年了,也不知道尾款是怎么个说法。
然后,她眼睛都瞪大了。
五……五千万?
“你这……是不是多了个0?”
这跟一开始的协议不一样啊?她突然就涨价了?还有房产、车产,甚至有珠宝,先前温延明明对这些东西,都是秉持着从不插手的态度的。
好像如果只有钱,他们之间就不会有过多的牵扯。
“没多。”
方才心口一瞬间复杂的情绪都不见了,现在的秋筝,只有对五千万的渴望。
签了字,她就能有这些吗!
“那我能现在……”签吗?
这句话,秋筝在触到温延的眼神时,蓦地说不出了,明明协议书是他给的,可他此刻盯着自己手里的文件时,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再看向自己,那漆黑低沉的眼里,仿佛不知道堆积了多少情绪,甚至带上了丝丝缕缕的祈求。
秋筝莫名有一种“自己要是签了,他说不定会怎么样”的感觉。她一边想着这肯定是错觉,另一边,还是顺着直觉改了口。
“什么时候签都可以是吗?你急不急?那我签好了给你可以吗?”
温延唇动了动,最后说道:“可以。”又补充了一句,“不急。”
他走到了咖啡机面前,开始鼓捣咖啡机,秋筝本应该就可以离开了的,但她看着温延,莫名就有一种这个人灵魂都被抽走了的感觉。
行尸走肉似的。
直到男人愣愣地把开水接到了自己手上。
“喔!哦哦哦!”温延没动静,倒是秋筝下意识叫了出来,好像疼的是她自己,她也确实是看着都疼了,急急忙忙过去把人拉开。
男人虎口的位置,已经红了一片,他仍旧好像没有知觉。
“没事。”
“这……这怎么能没事?”秋筝手足无措把他的手放在凉水里冲,“我记得家里有药箱吧?你先这样冲着,我去给你拿。”
真的没法不管,就当是为了五千万。
她着急忙慌地去拿药箱了,温延的视线则看向了被她放在一边的《离婚协议书》,他吐出口气来,游魂却好像怎么也归位不了。
男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手的,下意识就伸向了那张纸,心里好像有一道声音在说。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怎么能把这种东西给她?”
快毁了它,把这东西撕了、烧了。
凉水打在手上,他心里的那把火,却越烧越旺。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流着泪发疯问自己。
“我是不是应该放他走。”
“我要是放他走了,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下一刻,秋筝的脚步声又传过来了,温延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秋筝找来了烫伤膏递过去。男人莫名听话,打开往伤口处涂。
“那个……夜里喝咖啡会影响睡眠的,如果没有工作要忙,”她真怕温延再捣鼓这玩意,把桌上的热牛奶往他那边推了推,“要不喝杯牛奶好好睡一觉吧。”
有一瞬间,她看到温延蓦然咬紧了牙,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十恶不赦、让人恼恨的话,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秋筝吓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
是不是多嘴了?她在心里后悔。
可转瞬之间,温延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手上的动作早就停止了,他盯着牛奶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嗯了一声。
“那……我就先上楼了。”秋筝可不敢再待了,急急忙忙说完就抓着协议书上楼去了。
温延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再端起牛奶时,牛奶已经变得冰凉了。
他没有喝牛奶的习惯,家里的牛奶都是给秋筝准备的。他听秋筝说过,这个很助眠,她好像很喜欢。
温延是直到现在,才开始一点点了解秋筝的。知道她的作息,知道她饮食的喜好,她喜欢看的电影,她种的花。
刚刚她把牛奶给自己时,温延是真的……在那一刻,无法承受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要对自己好,还不如……对自己坏一点。
可他又说不出口,怕说了之后,她就真的一点好也不给自己了。
温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
没有喝咖啡,喝的是牛奶。
可一点也没有助眠。
想象的,和亲眼看到的,到底是不一样。
原来相互匹配度百分之八十,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说“反正你们是百分百”,好像只要百分百了,就能高枕无忧。
温延从没有像此刻那样希望过。
他要真的是百分百就好了。
他也希望,自己对秋筝来说,也能是百分百。
是不是那样的话,她对自己就也能……像对沐一凡那样对自己。
“我们应该是百分百才对。”这句话,始终回响在耳边,原来她也可以不讨厌匹配度,可以这么坦然地接受。
温延闭上了眼睛。
母亲没做的事情,他做了。
但现在,他又在想。
她要是真签了呢?她要是签了怎么办?
她一定会签的。
黑暗里的每一秒,都格外漫长,房间里好像还残留些些许女人信息素的味道。
一点一点,折磨着他的神经。
温延看着床的方向,似乎能看到两道交缠的身影。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让人把文件拟好了,一点思考的余地都不给自己,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后悔了,在离婚协议书给出去的几个小时后。
男人从座椅上站起,打开门,径直去了三楼。
三楼的灯都已经熄灭了,明显是她已经睡了。温延站立了一会儿,而后走向书房。
门没锁,他进去打开灯,房间的其他地方都是整洁的,只有书桌有些乱,横横竖竖地摆着几本书。
温延的视线在桌面大致扫了一下,没有。
他又看向了抽屉,第一个抽屉打开,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就映入了眼帘。
翻到了签字那一页,果然,秋筝已经把名字签上去了。
摆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却意味着从今以后的再无干系。光是这么看着,他的牙都咬得隐隐作痛。
她真是聪明,没有当着自己的面签。
她肯定知道,如果这样做了,他当时就会……
男人的眸色越来越沉,手一抬,嘶得一声,那两张纸,就这么被撕碎了。
不会让的,不可能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