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了邵英几脚的裴池,现在恢复了理智。不过想到病床上还躺着的少女,裴池仍然感觉到心绞痛。
他和裴池年龄差六岁,一开始,他对这个出生就病弱的妹妹没有任何感情。当然,他和他的父母也不亲。
他天生就是冷漠自私的人。
即使血缘,也无法与他缔结联系。
直到他第一次见到裴瓷,小小的一团,苍白的脸,和他如出一辙的瞳色,淡漠的神情。
莫名的,他们觉得他们本该是一类人。
冷漠,自私、无法共情。
可惜她的妹妹实在太小,太容易被影响,认识不到自己的本质,还残留某些无用的品质。但没关系,他会教导她。
教导她真正认识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裴池主动接近她。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妹妹时而冷漠,又时而柔和。
他不知道有没有实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但是裴池清楚的知道,照顾这个病弱的妹妹,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揉了揉眉,裴池懒得去理t这些细碎的思绪。
他要给那位打个电话。
该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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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大一小,接哪个回国? [狗头]
第25章
裴瓷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刚去肯林治病的时候。
她去的那一年,肯林下着鹅毛大雪,以防寒气入体,她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冬装。在下飞机的路上,她的哥哥给她打视频。
“不要怕,给你看病的是周家人, 哥哥和他们家很熟,他们的医术和人品都是信的过的。”
“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给哥哥打电话。”
“如果不是周家那位性情古怪, 只让你一个人去,否则哥哥就来送你了。”
“肯林冷不冷,箱子里有几件貂绒,你让下人给你披上, 她们要是没有照顾好你, 你也不要留情……”
说起来, 裴池是个严肃话少的人。不过在对裴瓷的病上面,话总是要多一点。当然,至于这一次如此絮絮叨叨, 主要这是裴瓷第一次出国治病。
一开始裴瓷是在裴家静养,正常上学。但是在把陆家那位少爷烫伤后, 就关于这个病的事,和裴池一下激化矛盾了。
而矛盾爆发的理由主要是因为周家家主的弟弟,周松银。
周松银是个神秘角色, 这一点,大部分人都很认可。
可以说,周家现在有如此如日中天的地位,少不了这个人。正是他,从曾经的纨绔突然奋发图强,钻研医学,破解了很多医学上的难题,进行医药的大变革。
早些年,周松银救过不少身患绝症的病人。其中有些没被他选中的病人,为了引起周松银的注意,特意声势浩荡的为他塑雕像,但周松银在雕像即将雕到脸时,突然大发雷霆,然后命人把雕像砸了个稀巴烂。
后来,周松银慢慢退居幕后,并且要求损毁公众平台关于他的信息,就此过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不少患病的富豪找他都找不到。
裴池也是如此,四处打听,不见踪影。
但是,在裴瓷十六岁那年,裴池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周松银主动联系裴池,表示可以医治他的妹妹。
这件事让裴池大为震惊,再三确定是周松银本人后,裴池飞往肯林,宴请周松银吃饭。然而这场酒席吃到最后不欢而散。
周松银确实想医治裴瓷。
但裴瓷必须独自到肯林找他治病,治病期间不许有人探望,偶尔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这个要求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加之裴池不知道在哪听说周松银脑子不正常,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世界这么大,总会找到能治病的医生。
结果就出现了裴瓷烫伤陆燃这事。
这事裴池其实觉得没什么,加之,虽然陆家那边也没有闹。
但裴瓷无法接受,她无法接受自己失控,去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这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裴总,你以后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救她。”
“如果没有我,她会死在四年后安塔的雨夜。”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略有些失真,不急不缓的调子,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言语间已然胜券在握。
“周松银,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裴池黑沉脸色,气得砸了手机。
裴瓷就在旁边看着。
她在旁边站了很久,久到变成了一株静默的植物,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角落,等待枯意爬满整个生命。
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裴瓷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机。
“你怎么出来了?地上太冷,你……”
走过去的裴池,一打眼扫到她颤抖的睫毛,少女嘴唇抿着,似一樽无悲无喜的佛。可下一秒,那拿着手机碎片的手,深深地扎进手心。
猩红色的血,沿着她的指缝渗了出来,在苍白色的枝条上蜿蜒着蛇形的痕迹。
似乎带着死亡的讯息。
裴池瞳孔骤缩,握住她的手,“小瓷,松开!”
“松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不要弄伤你自己!”
然而那纤细的手指怎么都没有松力,裴池试图掰开她的手掌,但又怕把手指掰断,只能这么僵持着。
“裴瓷!”
裴池真的有点生气了。
但裴池不动。
就在裴池以为裴瓷就这样的时候,裴瓷突然机械地张开手指,染上血的手机摔在地上,她的手掌血肉迷糊。
“医生!”
“干什么吃的,赶紧过来!!”
裴池一边喊一边将裴瓷抱到床边,在家庭医生过来给裴瓷包扎时,裴池就在旁边站着,窗外斜射入的光在他脸上分割阴影,让他的表情晦暗莫测。
在用镊子取裴瓷伤口的碎片时,由于被紧紧盯着,医生提心吊打,拿出毕生医术,他的动作很麻利,偶尔动作重了一点,也只是颤一下睫毛。
裴瓷向来格外能忍疼。
等医生包扎完离开后,裴池走到裴瓷身边,脸上难得显现出生气的神色。
“你到底在做什么?!”
裴瓷抬头,眼眸古井无波,“我没有想做什么。”
“没有想做什么?!你就非要想去国外治病吗?!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两个人之前就“要不要出国治病”存在不同看法,这个看法在陆燃这事后,再次被掀了出来。
然而裴瓷只是沉默,她神色静默地看了裴池好一会儿,突然平静地说道:
“哥哥,我失控了。”
“就在刚才。”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的手已经血肉模糊。”
裴池眉头皱得更深,“就算你想治病,也用不着……”
“事实就是如此。”裴瓷眼睛眨了一下,“哥哥,我当然可以变成一个随时会伤害他人的疯子。但如果有一天,我的尖刀对上自己呢?”
裴瓷给足对方思索的时间,只是低头看自己的伤口,“你会阻止我吗?”
“或者说,你能阻止我吗?”
一时间,两个问句,犹如重锤砸在裴池心头,裴池整个人懵了。
再回过神时,只看到裴瓷在看他。
他如鲠在喉。
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阻止。
毕竟,他连掰开她的手指,取出掌心的碎片,都做不到。
而且,裴瓷说的那一幕,不得不说,他确实害怕面对这一幕。
这场矛盾最终以裴瓷的坚持结束,之后裴池通过交流和周松银不断加深联系,在安排好一切后,裴池将裴瓷送上了去肯林的飞机。
时间回到现在。
听着裴池的唠叨,裴瓷在去周松银安排给自己的住处。
“好的,我知道了。”裴瓷强行打断裴池的絮叨,她耷拉着眼皮,声音透着疲惫,“我有点累,后面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裴瓷靠在汽车窗边,玻璃窗冷硬,便有人贴心折好毛巾垫在她脸下。
透过车窗,裴瓷看着大雪覆盖的白。仔细想起来,她对外面有活力的世界始终提不上兴趣,但是……
“外面是彩色的,五彩缤纷。”
“她和白色的病房不一样,你做好御寒措施可以出去看看。”
上辈子和她邻床的女孩又在她耳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像外面的麻雀一样争吵。
但是莫名的,让她想到那些她自认为淡忘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