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唱的是《山鬼》对不对?”萧景时想起此事,恍若昨日一般。
只要和妻子在一起,他都觉得日子过的很平静。
抬眸看向临街最大的酒楼,楼上的各位衙内们都畅饮畅谈,萧景时很快看到几位勋贵子弟,又垂眸。
“我听说林尚书的女儿要上京了么?”萧景时问道。
妙真点头:“等今年开春,湖水破冰之后,她呀就要上京了,到了京城后,再行出嫁。我想咱们京里也有宅子,虽然留了两个老仆在那里,可总是怕这些人不大尽兴,到时候荒草丛生。”
萧景时似乎有点慌神,听妙真说完,好一会儿才道:“我们会尽快回去的。”
妙真愣了一下,很快就知道萧景时的意思,二月他以按察佥事巡福州兵备道的身份,上书弹劾了南平侯、云间侯杀良冒功,甚至南平侯还有通倭一事。
这些证据他几乎全部交上去了,萧景时意料之中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他除了同妙真透露过,几乎谁都没有告诉。
“此事我若是不遇见倒也罢了,可遇见了,自然禀报上去,端看皇上如何裁决了。说起来南平侯此人不奇怪,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云间侯名声不错,也有个爱民如子的名声,怎么他也有这般事情呢?”萧景时道。
妙真只担心丈夫:“你无事吧?”
“没事,严党虽然不喜我,可这两位和严党没关系,更何况,也有——”说到这里,他停顿了没说下去。
妙真想萧景时的靠山是谁呢?怎么自己这个枕边人他都不说。
五月,南平侯被削爵立斩,云间侯削爵,发配岭南卫所。
萧景时靠此功劳,连升两级,为布政使参议。明明升官了,妙真见他却愁眉不展,不免道:“景时,你这是怎么了?”
“云间侯那里我总觉得有些疑点,当时亲自去查过,我在信上也曾说过,可皇上怎地都不派人来查探一二呢?”萧景时总觉得心下不安。
妙真抚着他的手道:“皇上何等聪明,既然他这般处置,就自当有这般处置的道理。你就不必多想了。”
萧景时道:“唔,我知道了。”
见他还是愁眉不展,妙真又岔开话题道:“我同你说,傅家那个鹿姐儿不是一直不肯安静下来么?当时傅夫人成日同我埋怨,是我建议替她找个女先生试试,那鹿姐儿有人管着,学的倒是比以前强,可前儿偷偷离家出走了,我还担心呢。”
“这与你什么相干,你不过是建议而已,也不是你做的决定。况且还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离家出走的呢?别担心,有人找你麻烦,你只管等我回来。”萧景时皱眉。
妙真哪里处理不来这些呢?只不过因为萧景时神思不属,才说这话。
第92章
仅仅一年,从按察司衙门到布政使衙门,妙真就又搬了家,还好萧庆能干,全程没让妙真操心,就把事情办好了,东西也没少。
妙真就和萧景时商量道:“去年帮彬哥儿办了婚事,庆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趁着你现下升官,我也好生帮他挑选一番。”
“这些你看着办。”萧景时觉得妻子并非是不会打理庶务,甚至她要做什么,一定都做的很好。
妙真笑着点头,“如今我教芙姐儿医术,不知怎地,觉得我自己的医术都增强了许多。”
萧景时双手扶住妻子的肩膀:“傅家那个离家出走的姑娘怎么了?”
提起这事儿,妙真叹了一口气:“这会子我正要去问问呢。”
“这事儿傅家不会怪你的。”萧景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妙真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肯定,但想着离家出走的鹿姐儿,她就换了身比甲,匆匆过去了。此时,傅家正焦灼呢。
“人还未找回来么?”妙真问起。
阮氏点头:“是啊,原本以为她好好学着规矩呢。徐姐姐,你也是知道的,她爹爹成日在军中,一应教养都交给我,她这两年也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还是对谁都出口恶言,大字不识一个,我是没有办法。”
闻言,妙真也自责道:“我只是想着芙姐儿请了女官之后,规矩好了许多,就同你建议,不曾想这般,早知道我就不多醉了。”
“这与徐姐姐你何干?”阮氏并不怪妙真,她还道:“这孩子也不全然是学规矩的缘故,她爹虽然之前说立志不娶,但你知道我们家太太介绍了一位闺秀,我那小叔也并不是很反感,是以才这般……”
原来如此,妙真不由道:“这样随意找,实在是大海捞针,鹿姐儿有写真吗?”
阮氏摇头:“为了她的名声,也不好画那个。”
说实在的,阮氏虽然担心,但更多的是担心小叔子责怪她,其余的,她没什么感觉。因为鹿姐儿也是跟她的一双儿女争宠,尽管,她已经尽量一碗水端平了。
这些不好对妙真说,她和妙真的关系从在宣府时就不错,现下她女儿发高烧,儿子喘疾几乎都是人家帮忙医治的,几乎是药到病除,还常常帮忙推拿。
见阮氏不迁怒她,妙真也是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有些担心鹿姐儿,不免道:“这孩子不会去找她娘了吧?”
既然她觉得她爹要续娶了,指不定去找娘了。
阮氏一听觉得有道理,匆匆离开,差人去找,不曾想还真的找到了。但这孩子身上没钱,也没路引,完全是被拍花子的拐走的,还好有人往南边去,还真的找到了。
回来之后,她因为生的漂亮,那些人想卖个好价钱,舍不得打她,只给她灌些蒙汗药,妙真帮她把脉,开了些调理气血的药。
那阮氏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就在一旁道:“鹿姐儿,日后你可别再出走了,如此让大人担心,自己也受罪。”
鹿姐儿却是一口啐在阮氏脸上:“你不是什么好人。”又指着刚帮她看完病的妙真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欺负我这没娘的孩子。”
虽说妙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在现代都没有见过这般没有礼貌的孩子,如今在古代见到了?阮氏是轻了不好,重了不好。
“那小大姐儿好生歇息,过几日我再过来。”妙真摇摇头,准备离开。
没想到出来时,见到了傅煜的弟弟傅参将傅烨,妙真行了一礼,却被喊住。
“萧恭人,我女儿的病怎么样了?”
妙真道:“蒙汗药让她昏睡许久,有些气血不足导致的虚脱,我已然开了方子,调理几日就好了。”
傅烨深深无力:“都是我的不是,让她如此。”
妙真连忙道:“说起来是我的不好,因我家女儿当年找宫里的女官学过规矩,所以傅大奶奶问我的时候我就说了,如此倒是拘了小大姐的性子。”
“这与恭人无关。”傅烨倒是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见傅烨不牵连她,妙真道:“您真是深明大义,小大姐儿的事情还得慢慢来,我就先不打搅您了。”
傅烨其实听说过,说萧景时的女儿虽然年纪小,但跟着其母学得一手岐黄之术,又知书达理,小小年纪,竟然就有不少人求娶,可见徐氏颇会教导。
他忍不住问起来:“恭人,您平日如何教导孩子的?”
妙真其实想说孩子的优劣有时候也并非是教导问题,基因也很重要,但这些话她不好说,只笼统道:“我平日言传身教罢了。”
说完就先离开了。
傅烨进去屋里,阮氏方才出来,那鹿姐儿见到她爹,只是不理:“你都不要我了,还回来做什么?”
“爹爹在前线忙着,哪能不要你呢,若是不要你,还带你来福建做什么。”女儿原本放母亲膝下养着,但是和族里的孩子们不和,弄的大姐怨声载道的,他平日也忙,就让大嫂帮忙看着,没想到这就出了问题。
别人鹿姐儿不在乎,但是她爹她还是在意的,她看着傅烨:“爹,你是不是续弦后,就不要鹿儿了?你不要娶妻好不好?”
傅烨前妻是政敌的女儿,和他没有半分感情,为人尖酸、吝啬,对丈夫只有利用,分开就分开了,但这个女儿他视若珍宝,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爹爹不会娶的。”
“这就好,这就好。”鹿姐儿窃喜。
几乎所有的人似乎都不喜欢她,连大伯母对她也只是表面情,方才走的那位徐医女,也对她不大热乎。
她不想爹爹续娶,这般她就真的被遗弃了。
傅烨见女儿也是孤独,不免道:“萧家和我们家关系不错,你大伯和萧大人更是政治盟友,萧家的姑娘和你年纪相仿,平日你亦可以多来往。”
听了这话鹿姐儿又发了一顿脾气,把屋子里的杯子碟子全部都摔了。
傅烨更是头疼。
几日后,傅煜傅烨同萧景时一处用饭,三人先谈了公事,萧景时心里对云间侯总有些不安:“我总以为皇上会派人勘察的,不曾想却定了罪名。”
“往事已矣,宁瑕就不必多想了。”傅煜道。
萧景时点头。
他到福建来,弹劾两位侯爷,竟然毫发无损还升了官,多亏傅煜照料,萧景时也就不好再问了。
傅烨旋即在饭桌上大吐苦水,说起女儿难以教养的问题,傅煜安慰道:“再过几年懂事了就好了。”
这话萧景时不赞同,人性本恶,便是小孩子都是如此。像他家的芙姐儿小时候撒谎,被妻子罚站不许吃饭,有不好的行为从小就要纠正,怎么可能长大了就好了。
坏人就是老人那还是坏人啊。
不过,听妙真说傅煜之妻也不好管了,请老师就离家出走,稍加管教就摔东西。
萧景时正欲吃东西,听傅烨问他:“你家儿女是怎么教养的?”
“其实我也没怎么管,都是内子在管教。”萧景时根本都懒得说,因为道理明摆着,做错了事情就得教训。
傅烨也是病急乱投医:“不如让令夫人帮忙教导一二吧?”
萧景时愣了一下,赶紧道:“参将不知道,我家里如今养的侄儿就够她头疼了。”
傅烨一拍脑袋:“我倒是昏头了。”
怕他还找妻子,萧景时道:“你还不如娶妻算了,好歹也有人帮你看顾一二。”
“我已经立志终身不娶了。”傅烨头疼。
萧景时同情的看了一眼傅煜,他们这些外人还能够躲过去,傅煜却躲不过去。
傅煜见弟弟还是头疼,不免问起萧景时:“我听说你家里原先请的女官,不知道是哪里的?”
“是沈贵妃介绍的。”萧景时也不是很懂。
傅煜倒是替弟弟问的仔细,萧景时只好道:“等我仔细问过内子,再告诉你们。”
这边萧景时回来之后,就立马告诉妙真了,妙真摇头:“她们家的事情我就不淌浑水了。”
“那个女官现下还找得到么?”萧景时问。
妙真笑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萧景时道:“我说真的,那傅参将也是生的一表人才,也有身份,还不如娶妻,让他妻子自己照顾。”
“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想傅参将肯定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受人磋磨。”这一点妙真倒是佩服傅烨。
这些细碎的事情妙真甩甩头准备应付过去,不曾想很快她就有了一个正当的借口。
新任浙江都司佥事戚继光家里送了帖子过来,语气非常恭敬的请她为其妻王氏治病,妙真看了这个帖子,想起一件往事,还说给萧景时听。
“我记得他仿佛比我小一两岁,武艺超群,很是厉害,没想到现在都是佥事了。”
萧景时冷哼一声:“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啊。”
“你这个人还吃起醋来了。”妙真笑着摇头。
且听萧景时道:“如今浙江也不大安稳,你这般过去怕是不好。”
“是,所以戚夫人专程过来接我的。”妙真觉得她也有自己的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戚继光的夫人她不知道是谁,但是戚继光她知晓,是抗倭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