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继续在准备过年的物件,又有张氏过来拜访,张氏是她的旧相识了,她正眉飞色舞道:“徐姐姐,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是啊,你比我们先来这里几个月,想必在此处混熟了吧?我才刚来,你可要多教教我。”妙真握着她的手道。
张氏叹了一口气:“这里几乎算得上全民皆兵了,只不过现在过年倒是很好玩儿的,大同也算得上繁华了。”
妙真关心道:“崔镇抚对你怎么样啊?”
“放心,放心,他现在也不敢胡来了,只不过他是个浊材,我懒得说他的。徐姐姐,你不知道姐夫这一过来,山西地界的官员可都是吓的瑟瑟发抖呢。”张氏笑道。
这话半真半假似打探一番,妙真摆手:“你知道我家那爷的,心高气傲的很,原本以为可以至少在科道,没想到被派出来了。反正就这么一年,做完我们就回京,哪有功夫对付他们呀。”
听妙真这般说,张氏也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前任胡巡按解决了军中哗变,现下已经去巡北直隶了,但胡巡按是严党,因此行事颇有分寸。
但是萧景时只是个年轻的庶吉士,山西官场也根本不了解他,甚至他都没有任何履历,反而惴惴不安。
马夫人上门反而被打发回去,听说还病倒了,众人愈发畏惧。
这张氏也是上门探虚实,她拉了一会家常,见妙真面露疲惫,连忙告辞。
出去之后,有人问起,张氏便道:“御史夫人说如今官员值休期间,她们家正准备过年,没心思管这些。”
有人听了这些不免庆幸,只巴不得萧景时昏聩些才好,又有想排除异己的,难免觉得失望。
比起妙真应对这些人,妙云的日子却好过多了,丈夫升官升到高位,她又是忻州地位最高的诰命,心情自然很好。
张世华却忧心忡忡的,“我们和萧景时一起过来时,见他只谈论诗词歌赋,但我了解他,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会如何啊?”
“既然如此,咱们在忻州谨慎些就好。”妙云早就对张世华的一些行为不满了,如今若是能够收敛一些也好。
张世华道:“萧景时虽然是我乡试同窗,我对他不甚了解,但是年轻人,总是踌躇满志,他还不到三十岁却能够得到巡按御史,这已然是破格了,我看此人必有一番大作为。”
在一旁的妙云听了,也不免道:“萧家也算是苏州富贵之家,越是富贵之家,看不上一些蝇头小利,自当是想做出一番成就来的,等站在高处,再公私兼济。”
其实妙云分析的是对的,但是这番话让张世华变了脸色,因为他就是寒门出身,为了些蝇头小利罢了,官场上混日子罢了,没有指望真的做出什么功绩来。
是以,张世华道:“宣大两地都是些厉害角色,他若是鲁莽行事,恐怕将来下场比我还惨。只可惜他家妻小了——”
妙云就不敢多说了。
萧景时是小年夜的时候回来,还真的帮妙真带了不少药材回来,妙真见到他嫣然一笑:“都一个月来才回来,我的心里真害怕你出什么事情。”
“无事,我回来了,咱们就好好过个年。”萧景时斗志昂扬的很。
妙真见他如此,心情也跟着昂扬起来,把这一个月上门打探的人自己如何应对都说了。萧景时见状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真好,就该这般。”
“又胡乱夸我呢。”妙真道。
萧景时则道:“娘子,我这些日子天天吃面,这面虽然好吃,可也受不住了,你能不能吩咐厨下做些米饭来?”
他们南人虽然也吃面食,但主食还是米饭,没有吃饭米饭就感觉没吃饭。
妙真自然让厨下安排,又拿了一张喜帖给他:“山西巡抚傅煜给的喜帖,年初八的亲事,咱们去么?”
萧景时一脸兴味道:“去啊,怎么不去,我听说傅煜是个痴情人,十年前妻子有孕身亡,一直不娶,如今娶的续弦生的和她原配很相像,傅煜十分抗拒,咱们也看看热闹去。”
白月光替身梗,全都齐活了,妙真还是头一次遇到真人版本,还以为只存在话本子里呢。
第73章
说来也有意思,在苏州、南京甚至是京城她都没有真正放松下来,可是在山西她却放松下来,大抵是压力不在自己身上吧。
甚至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头发都不怎么掉了,自从入秋以来她头发掉的厉害,现在总算是逐渐恢复了。
连芙姐儿都道:“娘亲,我觉得你最近变得好漂亮了呀。”
妙真听了直笑,只是因为自己最近爱打扮了,孩子们就觉得自己变漂亮了,她看着芙姐儿道:“今儿咱们吃烤包子好不好?”
“好啊,娘亲,就是那烤包子里面是羊肉,有些膻味,我想吃猪肉或者牛肉的烤包子。”芙姐儿撒娇。
“可以啊,我也想吃牛肉包子。”妙真只是笑。
再有肇哥儿和诤哥儿一起过来的,诤哥儿年纪还小,特别粘人,一来就要在妙真怀里,还说:“娘亲好香。”
妙真不留情的说道:“这是因为你娘我每日刷牙,可是有些小孩子每日抗拒洗脸刷牙的,自然就臭臭的了。”
芙姐儿和肇哥儿连忙龇牙在妙真跟前,妙真拍了他俩一下,“不是说你们。”
“我知道,说的是小弟,小弟不爱洗脸漱口。”芙姐儿连忙指出来。
才两岁不到的诤哥儿竟然能听懂,脸还气红了。
正隔着屏风看书的萧景时道:“咱们家老二年纪小气性大,你们可别都笑他。”
“快别看书了,你也出来帮我带带孩子,我一个人拖三个孩子,拖不起来。”妙真朝他撒娇。
以前妙真总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愿意指望别人,但是萧景时这个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可是他对自己特别有耐心,只要她说的,他都会去做。
萧景时磨磨蹭蹭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又抱着诤哥儿举高高,诤哥儿又乐了起来。
“今年我们在大同参加灯会,也看看西北是如何过年的。”萧景时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妙真。
妙真当然同意,但她道:“不过咱们得都把兜帽戴好,你们不知道我前几日就出去了一趟,头疼了两天。”
萧景时看向她:“头疼怎么没跟我说?”
“你不是不在家里么?”妙真揉了揉太阳穴。
等了一个时辰左右,重新做的烤包子和早点端上来,她们一家人早膳用完之后,孩子们该读书的读书,大人们则是猫冬。
萧景时冰天雪地出去这么久,人也不是铁打的,孩子们一走就跟妙真喊不舒服。
“好好好,如今我只有你一个病人了,只要我能看的,都帮你调理。”妙真坐在他身边,仔细帮他把脉。
但是脉象很正常,她看着他道:“你有哪里不舒服的,我看你脉象正常。”
看来有个好身体的确很重要,妙真小时候身体也是特别好,但如今吹了冷风容易头晕,操心多了容易掉发精力不济,就不如以前了,人家萧景时冰天雪地骑马拉弓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萧景时笑道:“我是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走得马,自然与寻常人不同。”
“我看你是《燕青博鱼》看多了,说什么怪话。”妙真听了直摇头。
除夕之夜,今年是她们一家五口单独在外过年,妙真也准备了二十余道菜,她夫妇二人都是很务实的人,吃完饭在院子里放了炮仗就回去休息了。
其实萧景时是特别爱出门,一刻也坐不下的性子,但是他知晓妙真格外需要休养,原本长途跋涉过来,自己不在家中,她还得操持,如今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妙真和现代女性差不多,太疲劳了,太缺觉,所以静养对她而言最好。
来山西对她而言,完全就是来休养的。
转眼到了初八,妙真让孩子们在家,她则和萧景时一起去总督府参加婚宴,走到门口一看,妙真才发现这婚宴竟然办的十分简陋。
因为妙真在京里数年,参加过不少婚宴,这场婚宴甚至还不如当年萧景时娶她时隆重。
“萧夫人。”大同知府林夫人忙过来喊她。
妙真忙上前福了一身:“给林夫人请安。”
“萧夫人真是客气了,走,咱们去那边坐着。说起来,这桩亲事还是傅家四夫人撮合的,你看就是那位。”林夫人指给妙真看。
妙真不解:“怎地是四夫人?不应该是傅老夫人么?”
林夫人为了交好妙真,算得上搜肠刮肚的说话了:“傅总督是庶出,傅家四夫人从小抚养他长大的,这桩亲事也是傅家要娶回来的。”
妙真算了算年纪,傅煜三十八岁就是山西总督,可谓年少有为仕途顺畅,却自从原配亡逝不娶妻,也算得上痴情之人了。
又听林夫人道:“这傅总督是傅家独子,故而亲事是势在必行的。”
“原来如此。”妙真道。
这样的场合,妙云也来了,妙真想她的胆子真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在侥幸心理,总觉得自己不会被人发现,如果是妙真肯定就直接不来了,苟到最后算了。
这也是每个人的性情不同,妙云镇定自若,她很快还交到了几位能够在一起说话的夫人,妙云很自信只要妙真不再追究,她其实没什么事情,包括徐通判家,那些人早就回了老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甚至徐夫人当年拿了自己的六百两,这便是封口费。
妙真其实有些欣赏妙云,也算是个人物了,她自己就做不到这样。就连她小时候嘴馋,爸妈离婚后和奶奶一起住,偷了隔壁家的鸡蛋她到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觉得羞赧。
这边妙真和林夫人还有马太太张氏几人坐在一起说话,马太太很是感激妙真:“吃了您的药我真的是好多了,您看您也不收诊金,我这真的是——”
“马太太,我们徐姐姐的医术可是很好的,就连皇帝陛下,皇贵妃娘娘们都称赞不已的。”张氏自从妙真一针帮她把崔宁徵戳翻在地,对妙真是真的特别推崇。
妙真听了赶紧摆手:“快别吹了,我脸都红的受不住了。”
张氏道:“这可不是吹嘘,这不都是真的么?徐姐姐你就是太过谦虚了。”
这马太太上次得的是急性肾炎,现下头脸不肿了,人的精神也好,又引荐妙真给宣府知府认识,妙真上前拜会,丝毫不拿架子,也还算是如鱼得水。
中午宴毕,崔宁徵还过来接张氏了,他们夫妻二人,男的也是家里家外人不断,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但闹了一场之后,在大同感情反倒是好起来了。
张氏从妙真身上知晓慕强的人,总希望找一座靠山,可自己也能成为自己的靠山。
妙真照旧留下来观礼,黄昏时节,新娘子才过来,只不过傅总督的脸色却很不好看,还把其原配牌位摆在上面,让新婚妻子拜。
虽然未曾见到新娘的面容,但妙真想任何一个女子婚礼上被这般对待,应该都是很难过的。
回到家中,妙真想她和萧景时的感情也很好,可如果真的有一日,萧景时去了,她是再嫁还是守寡呢?恐怕也得看再嫁之人如何,这般想着,倒也不执着萧景时的感情了。
小喜却赞叹道:“傅总督真是痴心不改。”
“我看那位新娘子身段很好,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时日久了,指不定就喜欢上了。”妙真笑道。
小喜却难以接受:“姑娘怎么这样说?难道这世上就没有痴心的男子么?”
“也有,但是很少。”
“但您肯定是世上最痴心的女子。”小喜对妙真的人品十分信任。
妙真用手指了指自己:“那倒也未必。”
一语未了,见萧景时走进来了,妙真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只道:“今日在傅家暖和的紧,路上却冷的很,还好回来了,现下一回来人就热乎了。”
萧景时终究是忍不住,把下人遣下去,就看着妙真道:“我如果死了,你会立马改嫁么?也是,你如今人也漂亮许多,医术又上达天听,还年轻,也是应该的。”
“你胡说什么,你是拳头上立的人,胳膊上走的马,怎么会死呢?”妙真摇头。
萧景时蹲下来,仰着看她:“那我说如果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我也问你同样的问题,咱们俩还吵了一架,现在又问这些。正常来说我有三个孩子,你们家怎么可能让我改嫁呢?”妙真正常分析,她现在已经开始摒弃一些情绪化的事情了。
不曾想萧景时跟她闹上了,完全生气了,但是又不是跟妙真冷脸那种,还自己在那里发誓:“我可同你说,我一定要活的比你长,好好照顾你,让你一辈子为我神魂颠倒。”
妙真闻言,觉得自己实在是自愧不如,她轻易不付出,也不信任婚姻,但是萧景时却这样的热情以待,她拥住他:“你要好好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