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文说：“小余现在自己住，我本来想让他跟小洋都跟我住同一个房间的，孩子还小嘛，小余懂事，说可以自己睡觉，就住的二楼。”

　　宋余爬下凳子，主动说：“我带妈妈去房间。”

　　宋新文：“行，那你们俩去。”

　　宋余住在二楼，宋新文家的楼梯有点陡，小孩爬上去时还挺费力，但应该爬习惯了，也不需要人的帮忙。

　　房间门没锁，虚掩着的，宋余一下就推开了，宋新苒看见了小孩平时住的房间。

　　床很矮，宋余自己就能爬上去，粉色牡丹图案的床单很旧，上面起了不少毛球，被子裹起来放在床尾，地面没有垃圾看上去挺干净，但整体空落落的，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

　　宋余自己跑到一个放在地上没有盖子的木箱子前，身子扒在上面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件薄外套来，双手拿着抖了抖，伸长两条细瘦的胳膊努力往袖子里钻。

　　他到底还是年纪太小，虽然会自己穿衣，但动作还有些拙笨，特别是衣服还有些大，就更费力x气了，手一没钻对，捏成拳的小手直接从衣服侧裂开的大口里钻了出来。

　　宋余也发现了什么不对，低头一看，脸登时一红，赶紧脱下来想重新穿。

　　宋新苒走到他身边，把衣服从他手上拿过，宋余呐呐地看着她。

　　她轻声问：“小余没有其他衣服吗？这件衣服烂了，我缝好再穿。”

　　宋余说：“有的。”

　　他趴在箱子上还想继续找，宋新苒把他拎了起来，放在一旁站着，她开始翻找起箱子里的衣服。

　　衣服不少，有冬天的棉服棉裤，夏天的短袖短裤，秋天的单衣和薄外套……不过每一件看上去都有些泛旧和褪色，还有几件袖口和裤脚磨损得厉害，膝盖更是补了一个同色的布贴。

　　宋新苒心中闷闷的难受，把薄外套全拿出来，问：“小余想穿哪件？”

　　宋余目光在几件衣服上看过，有点高兴地指着其中黑色的一件：“这个。”

　　宋新苒帮他穿上，小孩挺高兴，理了理衣摆，让衣服平顺一点，他小声地告诉宋新苒：“这件衣服最好了，没有洞洞。”

　　宋新苒摸了摸他脑袋：“去了镇上妈妈给你买衣服好不好？”

　　宋余却摇了摇头：“不要了，我马上就要有新衣服了，姨娘说小洋又长高了，衣服不能穿了，全都给我。”

　　他抿着唇有点害羞地笑了：“我有很多衣服的。”

　　宋新苒心中忽然升起一阵酸楚，她勉强压下，蹲在宋余面前，微微弯起嘴角看着小孩：“可是妈妈就想给小余买新衣服怎么办呢？”

　　宋余有点为难地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是可以不用花钱买新衣服的，但妈妈又想买。

　　他小声说：“那就买吧，买两块钱的就好了。”

　　虽然两块钱很贵了，但宋余自己有两块存款，就放在他枕头里的，谁都没发现过。

　　如果妈妈买了衣服没有钱了，他就把自己存的钱给妈妈。

　　宋新苒微愣，虽然现在物价算不上贵，但小孩的外套最便宜的也要二十来块。

　　可看着小孩认真的表情，她笑了笑，说：“好，就买两块钱的。”

　　宋余这才高兴下来。

　　宋新苒牵着他的手，宋余虽然还有点不自在但已经不会把手缩回去了。

　　“我带小余去老家看看。”

　　宋余问：“现在吗？”

　　宋新苒说：“怎么了，小余现在有事吗？”

　　宋余认真地点点头，声音挺高兴：“我要去帮姨娘擦桌子洗碗，姨夫说我擦的桌子最干净，我洗的碗最亮堂！”

　　宋新苒眉心微蹙，捏了捏小孩柔软的手：“小余今天休息一下吧，让小洋去洗碗擦桌子。”

　　宋余摇摇头：“不行的，姨夫说小洋笨笨的，洗碗会把碗打碎。”

　　他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想告诉妈妈自己很厉害，会做很多事，比蔡洋厉害多了。

　　宋新苒闭了闭眼，转而可怜道：“但妈妈一个人回老家会害怕，小余可以陪我吗？”

　　宋余抿了下嘴巴，尽管他现在很想去帮姨娘洗碗擦桌子，向妈妈表明自己很能干，但妈妈一个人会害怕，那他还是陪妈妈好了。

　　他点了点头，回答得乖乖的：“好的。”

　　此时六点半，今天天气不错，估计要七点过才天黑，宋新苒牵着小孩的手走在泥马路上，心想来回四十分钟也够了。

　　果然，当他们到老家时，天色还挺早。

　　眼前是用土墙砌成的房子，屋顶上盖着瓦片，看上去有些陈旧。

　　宋新苒站在原地有些怔愣，在看到这个房子的瞬间，心中涌起无数感受，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场景。

　　宋余拽了拽她的手，轻轻喊：“妈妈。”

　　他目光有些担忧，宋新苒回过神来，暂且按下那些飞快闪过的画面，笑了下：“我们进去吧。”

　　宋余却有点茫然，他看着眼前土墙房子门口塞满的玉米杆，一捆一捆排好，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要怎么进去呢？

　　翻窗户进去吗，可是窗户好高，他很努力爬可能都爬不进去，要是站在窗户上摔下来就能就都要把腿摔断。

　　宋余小脑袋里这样想着，两条小短腿不禁打了个哆嗦。

第7章

　　现在农村都用玉米杆做柴火，一般放在自己屋檐下，以免被雨淋湿。

　　但自己家放不下，就会到处塞了，估计是哪个邻居见他们家没人，就往这里放，只是实在太没有道理，把大门都堵完了。

　　宋新苒说：“我去搬开。”

　　她毫不客气，抱起一捆玉米杆，往旁边坝子里一扔，又抱起第二捆，重复动作。

　　三下五除二就简单清理了下，总算让大门露了出来。

　　宋余看着妈妈的动作，马上反应过来，把玉米杆搬开就不用翻窗户了，那他也不用摔断腿了。

　　小孩摸了摸自己的腿，小跑着跟在宋新苒旁边，也非常卖力地捡起一些碎柴火，学着妈妈的动作，把垃圾扔在旁边。

　　门前很快干净了不少。

　　“小余不用捡了，我们进去吧。”宋新苒牵起小孩的手，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她一推开门便闻到了一股霉味，泥土地面上已经泛起了白灰，落满了灰尘，堂屋中处处挂着蜘蛛网，窗户因雨水的浸润有些变形，锁具已经生锈。

　　她环顾四周，堂屋里没有什么家具，除了一张木桌子配着四个长凳，一张黄色凉塌，一个洗脸架。

　　看得出来原来原主收拾东西时把堂屋收拾得很干净利落，留下的东西都是没什么用且大件的，宋新苒也不可能带着走。

　　宋新苒打开电阀总开关，拉亮了灯泡，随即昏黄的灯光洒落一室。

　　她又去了厕所和房间看看，无论她去哪儿，宋余都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仿佛很想帮她做点事。

　　她侧过身，微微弯下腰，看着矮墩墩但干劲满满的孩子，柔声说：“小余，妈妈想带你去镇上生活。”

　　宋余一下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置信，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呆呆地看着她。

　　宋新苒又说：“今天妈妈带小余回家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带去镇上，小余可以帮妈妈找一下吗，要能带走的，生活中能用的。”

　　宋余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很兴奋地点点头：“嗯嗯！”

　　然后就咚咚往厨房里跑出去。

　　宋新苒一笑，她也没想过宋余能找什么东西，不过看小孩一直跟着她有点茫然的样子，想给小孩安排点事做。

　　她则进了房间，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边上的大衣柜上。

　　周围灰尘遍布，唯有那儿干净一点，像是原主曾经回来看过。

　　宋新苒打开了衣柜，便看见了一床白色的棉被，心中一喜，伸手一摸，棉被还算干燥。

　　“妈妈！”这会宋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小孩很快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筷子，高兴地递在她面前，“我找到了筷子，可以吗？”

　　宋新苒一看，竹筷子还比较新，应该没用过，她点头：“可以，小余真厉害！”

　　宋余抿唇轻轻笑了下，把筷子放在房间里，又突突跑去厨房寻找东西了。

　　宋新苒哑然。

　　没一会儿，宋余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搪瓷杯，眼睛兴奋得亮晶晶的：“妈妈，杯杯可以带走吗？”

　　宋新苒摸摸他脑袋：“当然可以，小余真棒！”

　　宋余笑容更灿烂了一点，露出白白的牙齿，放下东西又跑出去了。

　　不消片刻后又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不锈钢盆：“妈妈，这里有盆盆！”

　　宋新苒作惊讶状：“小余是寻宝藏小能手吗，怎么这么会找宝贝，真是太太厉害了！”

　　小孩兴奋得脸都红扑扑的，咯咯笑了声又跑了出去。

　　宋新苒在房间里找到了棉被，枕头，还有一些被单，宋余在厨房里找了一些碗瓢盆，两人都找得特别有心。

　　这时，不远处忽然走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

　　穿着藏青色的长袖，拖着一双开口胶鞋，踩在地上一踩一个泥脚印，皮肤较黑，脸上沟壑明显，个子不高，身材精瘦。

　　方翠梅一看到男人早死那家灯亮了起来心里就突了下，这是在镇上打工的小媳妇回来了？

　　记起心里的事，方翠梅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靠近，结果一靠近坝子就看见了散落的玉米杆，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低声咒骂了句。

　　她小心绕过玉米杆，靠近了窗户，便听见里面的说话声通过窗户缝传了出来，只是听不真切，眼珠子一转，方翠梅贴得更近了。

　　但她个子不高，这儿的窗户又修得高，耳朵贴不上窗，听也听不明白，方翠梅有点着急，赶紧踮起脚听了下，不过她今天一直干农活，刚踮没一会脚就酸痛起来。

　　方翠梅又骂了声，目光犹如扫描仪，往旁边看了看，最后搬来一石块垫上去。

　　脚刚踩上石块，石块没稳，身形一晃，把方x翠梅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慌手慌脚下来，还一不小心挤到了旁边的玉米杆。

　　“砰”的一声，玉米杆掉在了地上，稀里哗啦一阵响声。

　　屋里忽然传来一声：“谁在外面？！”

　　宋新苒大步走到门口，手按在锁上没打开门。

　　外面响起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闺女是我，我瞧见你们家灯亮了，来看看。”

　　这声音很熟悉，宋新苒立刻和刚脑海中浮现出了画面对上号，来人应该是原主公公的亲嫂子，在兄弟中排行第二，她应该唤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