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秋天怡比叶奚青还愤怒，落下车窗，将头伸在窗外：“你还来干吗！”
霍越泽站在路边，活像一条落魄的流浪狗。
他的精神仿佛耗到了极尽，定定地看向车内：“我要和你谈谈。”
秋天怡还想骂这个白眼狼几顿，叶奚青却将她从自己身上拂开，拉开车门，看向他：“走吧。”
多日不见，叶奚青还是那样沉稳挺拔，霍越泽却失去了昔日的意气风发，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叶奚青：“你早就知道霍家会出事是吗？”
叶奚青停下脚步，这次她们没去那个熟悉的咖啡馆，毕竟小反派现在不一定有付咖啡的钱，她不乐意帮他付。
站在空旷的花坛边，叶奚青微微一笑：“当然，就是我主导了这一切。”
霍越泽的眼睛逐渐瞪大，几步上前，嘶吼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耍我很有意思吗！”
叶奚青歪歪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当然不能告诉你，如果告诉你了，你还怎么做出最真实的回答呢。”
霍越泽被钉在原地。
“所以你竟然真的早知道这一切！我的母亲竟然真的给我设下了一个陷阱，看着我做出错误的选择！”
“可是我的选择又有什么错！谁处在我的位置上，能比我做得更好！”
“人为自己考虑有错吗！在你没告诉我真相时，我选择对自己最有利，也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有错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么惩罚我！”
霍越泽的情绪很激动，这让他看起来很有道理，如果是馥云真站在这里，恐怕已经泪流满面了。
但叶奚青不是馥云真，她不会被感情打动，所以她只是游刃有余道——
“为什么说得自己很无辜一样，要被你父亲‘送进监牢’的，不是我吗？”
“你是帮着他下达通知书的人，有利的只可能是你这个霍家未来继承人，我这个会被送进监牢里的疯婆子有什么利？”
“等我被送进监牢，饱受霍家手段的折磨，发疯或者死掉后。”
“你这个未来家主，将我的骨灰接出监狱，掉几滴眼泪，就算是对我有利了吗？”
“明明我不反击，这才是我和你的结局。”
“你一个帮凶，到底哪来的脸说是对我有利。”
霍越泽：……
他以为叶奚青做出这样的事，会对他产生一些愧疚。
没想到她还是像一个没感情的怪物一样，冷漠地分析着他每句话的漏洞。
“可是我之前明明有别的安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
“无论是让我忍，还是让我承认自己是个疯子，在造那个强—奸犯的谣，都是很傻叼的安排。”
“在你看到我真正为他安排的结局后，就不应该把这些愚蠢的话说出口。”
“可那是我当时所能想到的最好安排！”
“一个人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受限于他的智力，但他能做出的选择，却取决于他的道德。”
“你可以想不到聪明的解决办法，但在天平的那边，是受到伤害，且会持续受到伤害的母亲，甚至这个母亲，会被无耻的父亲送进监狱。”
“你的道德应该帮你选择，你应该坚定地站在正义那一边，哪怕你会失去一切，因为这是一个具有道德的正常人，所会具有的底线。”
“但是你没有，你一步一步为自己找借口，站到了罪恶身边。”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那么多妥协，明明你就算不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只是说出你是我儿子的真相，你也会获得新生。”
“你是最年轻的影帝，你有很多爱你发狂的粉丝，哪怕抛去霍家男儿的身份，你也有抗争的力量，甚至因为具有霍家的血脉，在霍家那边也可能得到宽恕。”
“但是你没有，哪怕是占据那么有利的条件，你也不愿意为我走出一步，只是稍微在心里挣扎一下，就痛快地选择了站边。”
“这样的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如果我没有报复霍家，霍家依然屹立不倒，你的人生将会多么自在。”
“现在的你，只是押错了宝，愿赌服输，你该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霍越泽：……
“你非要将我贬低得一文不值是吗……”
“我不是贬低你，而是在陈述事实。”
“在你出生前，我就想过，如果是个女儿，就留下，作为我生命的延续。”
“如果是个男儿，就打掉，作为罪恶的终结。”
“可惜事与愿违，你出生了，到了今天，我终于可以证明——”
“我想得没错，你确实是你父亲罪恶的延续，罪恶的基因，诞不出正常的孩子。”
霍越泽长久地愣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宛如在噩梦中惊醒，直直地看向叶奚青：“所以你恨我！在我一出生的时候，你就恨我！”
他的神色已经濒临崩溃，叶奚青原不该火上浇油，但让她不享受自己的成果，实在太难了。
人性试炼最爽的时刻，不就是一切尘埃落定，看着做错选择的人，痛哭流涕吗？
所以叶奚青心情极度愉悦地看着小反派：“不然呢，一个源于我被强—奸生下的孩子，我为什么会爱他呢？”
霍越泽的眼泪，再次像不要钱一样奔涌下来，他声嘶力竭道：“可是我有什么错！我也不愿意被你生下来！你被强—奸遭受了痛苦，但是我——”
“嘘——”
叶奚青毫不犹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霍越泽涕泗横流地看着依然淡定从容，神色不改的“母亲”，她用一种超脱世外的语气，打断了他的叙述。
“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明明我遭受了最原初的痛苦，所有人却都喜欢用一句话概括我的委屈，然后用一句但是，转折你的无辜。”
“这句但是很长，比我的痛苦还要长。”
“它可以是一段长长的话，可以是一段长长的故事，甚至是长长的两个故事。”
“但不管怎么说，我不会是那个故事的主角，故事的主角，往往是你。”
“你好金贵啊，你好值钱啊，我的痛苦是你的勋章，我的血泪是你的前言，但是——”
“是谁允许你把我当成一本书的序章，轻轻翻去？”
“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我只会成为你们翻不过去的噩梦。”
“因为除了不该生下你，我没有犯任何错误。”
“所以我不会让你们把我的痛苦，一言以蔽之。”
霍越泽：……
他的眼泪消失了，他开始疯狂大笑。
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癫狂地冲着叶奚青怒吼：“那你就不要生啊！我也不愿意成为你的孩子！我宁愿你从来没有生过我！”
叶奚青本来说完该说的话，就该转身离开了，但听到这，她缓缓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向发狂的霍越泽，霍越泽本以为这次终于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却没想到还是只迎来了叶奚青一个逐渐咧开的笑容——
“啊，你的多数话我都不爱听，这句却不一样。”
“我们在任何事上都无法达成共识，在这件事上，却可以达成前所未有的一致。”
“你在我的面前对我说，你不想活了。”
“刚好，我也觉得你的生命没什么意义。”
“所以你的痛苦仅此一世，我会救赎你，就像你从未出生过那样~”
第54章 《打工歌后》 拯救反派幼年时（十七）
别过癫狂的霍越泽, 就可以看见秋天怡在等她。
这个世界，无论何时，总有人在等她。
来到楼上, 叶奚青和秋天怡两个，默契地没提楼下那件事。
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没必要再多一个人不开心。
秋蕙正开心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们，高兴地蹦起来。
“你们两个回来得挺是时候，我的肉刚炖好！”
家务是件很劳心劳力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都不喜欢。
有的人就喜欢看着污渍一点点擦净，把无序的东西，重新归为有序。
有的人就喜欢钻研美食, 看着家人交口称赞。
秋蕙在未结婚的时候, 就觉得自己很适合当家庭主妇。
每天什么也不用操心, 只是在属于自己的家里，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不也挺幸福的吗？
但真当家庭主妇的那几年, 得到的却是心力交瘁。
一家的大爷, 回家就把鞋踢到一边, 大剌剌踏进屋，坐在餐桌上，等着她把饭端到面前。
她想和家人交流一下今天的菜品构思，买菜时遇到的新鲜或者奇葩事，但没人喜欢听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懒得抬头看她一眼。
她可以感受到这种无视, 憋闷地收起交谈的心思, 将筷子伸向餐桌，就发现好菜已经在她忙碌的时候扫荡光了，明明是她做的饭，但她吃不吃得上不重要。
她日复一日的，在一家人吃饱喝足，回屋睡觉，或者坐着聊天时，默默将脏碗脏筷收拾到厨房，再把大爷们回家搞乱的东西放回原地。
没有人在乎她，只有还在上学的小姑会坐立不安，提出：嫂子，要不要我帮你一下？
但她体贴的话，不能平息她的怒火，只能让她压抑的心火越来越盛。
帮我？帮我就直接帮啊！
只会口头上说，是因为我也只会笑着拒绝，说你还小，我自己来就行吗！
她的胸中怒火翻腾，哪怕是善意也只会点燃她心中的爆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明明在家什么也不用干，只用伺候好一大家子就行了。
明明她老公在外面工作，比她辛苦多了。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抱怨？为什么还不觉得满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