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他们的身份虽还没得到证实,但在这银月滩,就他俩这样,也逃不到哪里去。
就先不管,又担心杨德发他们的伤势,上前细问了月之羡几句,见他满身的疲惫,也不强求他今日就和自己回去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两天,再来城里,我就先回去了。”说罢,去同他爹娘告辞,就自己赶着车,先回城里去了。
而被宴哥儿带着去打柴的柳颂凌,这会儿也听得村里去石鱼寨的人回来了,放下柴火和,赶紧和宴哥儿一起赶过来。
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车板上一条手臂都血淋淋的无歇哥哥,立即就踉跄奔去,几乎是跪倒在车前,脸色惨白一片,“无歇哥哥,你怎么了?”
谢明珠一把上去将她拎住往回拽,“你要哭好歹看个场合,莫要在这里耽误祭婆婆给他治疗。”有时候,她也想温柔的,可是厌蠢症真的控制不住。
柳颂凌被拽住后,还想要挣扎着上前,给谢明珠气得,厉声呵斥:“你要是想他死,你只管再去。”
柳颂凌浑身一怔,这才顿住了脚步,跪坐在地上捧着脸无助地哭起来。
谢明珠见她没动了,这才没理会,转头与月之羡说:“你先回去洗漱吃饭。”又见宴哥儿也在,“我在这里看着,你先同爹回去。”
宴哥儿点着头,他看到广场上,还有不少陌生的小孩,一个个浑身的刮伤,满脸的恐惧,想来是爹他们这次去找回来的石鱼寨遗孤。
父子俩走后,谢明珠这才朝不远处愁眉苦脸的沙老头走过去。
沙老头见了她,连忙问:“阿羡说,那个人你家接回去照顾?”他所指的,正是躺在车板上的卫无歇。
但沙老头不确定谢明珠是否同意,故而此刻才问她。
谢明珠应着,“我一会儿就将他拉回去。”
沙老头松了口气。
这次去石鱼寨搜寻活口,果然是正确之举,除了在崖壁的石洞里找到十来个孩子之外,还救了三侥幸躲过一劫的活口。
只是都受了重伤,现在他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他们石鱼寨那些人的房屋还在建造中,就算是能照顾得过来,但是现在要什么都没有,一切只能从海神庙里拿。
但这么多人,加上救回来的小孩,每日只是这粮食就不知要吃多少。
大风又才过了没多久,树上果子都没有半个,不然还能减轻些负担。
所以谢明珠家肯管一个伤员,算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那人虽说不是石鱼寨的人,但也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听说还是个读书人,了不得呢!
“你们夫妻的好,大家都会记着,等熬过了一劫,就会好起来的。”这话,沙老头不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可谢明珠想到那卫无歇的身份,多少是沾亲带故的,所以算不上是为村里做贡献,也是坦诚与沙老头提:“不瞒沙伯,那人好像是我家宴哥儿的舅舅,虽大家都不曾谋面,不认识彼此,还不能确定,但既然遇着了,便照拂一二。”
沙老头闻言,面露惊诧,“原是如此。若是的话,才好。”不管是不是的,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们家都愿意白养着一个伤员,就是为村里做贡献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谢明珠这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安排,那边卫无歇的伤势也暂时抱扎好了,祭婆婆抓了一把药,用芋头叶子包着,塞给谢明珠,“熬水,一天四顿,吃个两天,完了再来找我拿。”
她还要忙着给其他轻伤的人包扎,谢明珠也就没多耽搁,道谢了一声,喊了柳颂凌,“过来,咱们一起把车拉过去些。”
再将骡子牵过来套上。
村里其他人见此,连忙过来帮忙,谢明珠也得以顺利将车套上,赶着骡子回家去。
那柳颂凌现在倒是冷静了许多,但仍旧是忍不住抽啼着。
很快车到榕树下,已经洗漱过,在凉台上吃饭的月之羡看到,便赶紧放下碗来帮忙。
这卫无歇的腿,还伤了一条,暂时走不得路,所以月之羡只能将他背回家,暂时安放在宴哥儿的房间里。
对于这个安排,宴哥儿是不瞒的,小脸一直拉得长长的。
那柳颂凌已经尾随着月之羡的步伐,先跟着去了。
一时之留下母子两个在这里整理车子和骡子。
“你爹和你说了那人的身份没?”谢明珠问他。
“说了。”宴哥儿情绪没有多大的起伏,甚至是有些抵触之心。
果然,下一瞬他就抬头认真地看着谢明珠,“他若是来找我的,我现在照顾他,没有什么话可说。可娘您也知道,他们来了这城里几天,压根就没过问过一声我的下落。”为什么知道他们来城里好几天没找人,正是从柳颂凌平时聊天的口中得知的。
现在受了伤,还想让自己照顾他,想的什么美事?自己不让他雪上加霜,已经是算对得住他了。
谢明珠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那他一个男人,你总不能叫我去照顾吧?还是让你爹?”
“不是还有那个呆子么?”宴哥儿看那柳颂凌,满嘴都是无歇哥哥,听得人烦死了,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什么都不装。
不过这倒是让他一下联想到了自己那没什么记忆的娘,可不也是如此么?小脸顿时垮下来,“算了,我去吧,爹这几天已经很辛苦了,那女人又笨。而且不管怎么说,娘您说的对,他是我舅舅,就冲着我亲娘着生恩,也得去。”
只是这样一来,以后谁都休想再提什么生恩威胁自己,反正如今自己照顾这卫无歇,算是已经还了。
谢明珠并不清楚,这个八岁的宴哥儿脑子里已经有十分成熟的思想了,甚至都考虑到了以后的这些事情。
只是见他答应,松了口气。
但见他这样喊那柳颂凌呆子,始终觉得不好,“那柳颂凌不管如何?她是真喜欢你小舅舅,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你到底尊敬些。”
宴哥儿左耳进右耳出,牵着骡子就先走一步。
谢明珠将车上的东西收拾着,发现药包不在,想来是柳颂凌已经拿走了,就没多管。
果然到了院子里,那柳颂凌已经在到处找药罐子,准备给卫无歇熬药了。
小晴她们不同意让她在厨房里熬,到时候整个厨房都全是药味,喊她在院子里的灶上。
可她生不来火。
见了谢明珠,犹如见了救世主,急得都快哭了,“明珠姐,你家熬药的罐子呢?还有这火我生不起来。”
谢明珠觉得她做这些事情,纯属添乱,将药包从她手里拿过来,“药材珍贵,经不起你折腾,你做些简单的就好,熬药的事情宴哥儿会管。”
柳颂凌想伸手去抢,想反驳谢明珠的话,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反驳不了。
那天她给自己洗的衣裳,全洗坏了,好多个破洞,还是谢明珠给她缝的。
不然现在她身上还穿着那囚服。
后来她也帮忙做其他的活计,但都一塌糊涂。
她和当初不会做家务的苏雨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苏雨柔只是不会做,但是能学会。
而柳颂凌怎么都学不会,家里可经不得她造。
谢明珠安排她去菜地,辛亏自己就在旁边看着,要是再晚一步,自己的那株辣椒独苗苗都要被她拔了。
所以最后挑来选去,谢明珠发现她只能干那种特别简单,不要脑子的活,比如喂鸡鸭鹅,捡柴,劈柴,打扫院子沤肥等。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柳颂凌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开阳长公主当年可是扶持当今圣上登基的女人,后来还将作为小小武将的驸马一路捧到了节度使的地位。
这可算得上是一方封疆大吏,手里有着实打实的兵权。
而这些,都还只是建立在开阳长公主身体不行的情况下。
谢明珠想,若是开阳长公主的身体好,那么现在皇位是谁坐都未必可知呢!
但是这开阳长公主也有个病,恋爱脑。
不然,怎么当初就挑中了这其貌不扬,身份不显的驸马呢?
谢明珠开始怀疑,柳颂凌的恋爱脑遗传开阳长公主,容貌和智商肯定是遗传她亲爹。
一人一人半。
宴哥儿牵了骡子去喝水,喂了些料后,将其放在老位置吃草。
便回家来接手了照顾这卫无歇之事。
谢明珠也就不用多操心了。
原本她想让月之羡先休息,明日再商议去城里的事情,没想到月之羡吃过饭后,就将她叫住,“阿坎哥那口气,陈大人还挺急,我想来多半是因为石鱼寨的事情。”
谢明珠坐了下来,“那你是怎么想的?可不管你怎么想,最好先休息好,没有什么比得过自己的身体重要。”
“我知道。”媳妇的关心让月之羡心里升起阵阵暖意,“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媳妇你商议。”
“嗯?”谢明珠疑惑地看着他。
眼下凉台上也没人,他将声音压低了许多,“我猜想,陈大人这样急切地喊我们去城里商议,只怕是想早早赚钱,好自己组建民兵队对抗海贼。”
可这赚钱,少不得还要一年后的事情了。
如果真等拿到了银子,再开始建民兵队,训练队伍,那几时才能出效果?
而谢明珠听到他的这话,几乎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想将银子拿出来?”其实,事关人命,这些银子也算是天降横财,他真要全拿出去,谢明珠也佩服他。
不过佩服归佩服,但作为家属,她肯定是不建议的,他们家还没富裕到这个地步。
最起码留点银子傍身,现在家里添了两张嘴,他们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呢!
不过谢明珠虽猜到了,但猜中不多。
月之羡可没她以为的那样深明大义,“我借四千两给衙门,让陈县令以衙门的名义给咱写借条,接下来的银子咱们自己置办房屋建支塘坊周转。”至于还钱,等蔗糖卖出去了,还怕衙门没钱还么?
“噗。”谢明珠听到后,忍不住笑出声,“我刚才有点高看你了,还以为是要白送。”真当他高风亮节之辈。
月之羡撇了撇嘴,一脸的坦诚:“自己的小家都顾不上,哪有精力去顾大家?我可没有那样高尚。”
不过下一瞬又用一种委屈可怜的目光看着谢明珠,“媳妇,你不会觉得我狼心狗肺见钱眼开吧?”
“不,这样很好。我也没有那样高尚,我就是个自私的人。”他们就是苟活在底层的普通小老百姓,高风亮节这种事是当世大儒富贾们该做的。
“那正好,我们俩就是天生一对。”月之羡嘿嘿一笑,心里的担忧也没了。
早前为这个事情,他纠结了很久,就怕媳妇嫌自己太过于冷血自私了。
不过制糖坊是明年的事情,这段时间他也不能闲着,所以打算收购药材,送往外面的州府去贩卖。
反正,他现在是看明白了,果然来钱快跟埋头苦干没半点关系,到底还是要懂得如何抓住机遇。
现在大好的机会在眼前,他不能傻傻地错过,就呆呆地等着卖糖。
所以自然也与谢明珠说。
谢明珠听到还没放弃卖药材,也不意外,毕竟药材的利润摆在那里。
但是那天她给柳颂凌缝补衣服的时候,看到她那不纯正的紫色衣裙,忽然意识到这海边还有更贵的东西,那就是染料,尤其是紫色的染料。
他们就住在这海边,有着天然的优势,许多海螺贝壳都是天然的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