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情好。”她笑应着,只是看谢明珠没带什么行李回来,想着只怕也待不了多久,便提议道:“晚些你有空的话,来喊我,我们去雨柔那里。”
这些日子,大家都各自忙起来,能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谢明珠没有拒绝:“好,那我傍晚来找你。”
说罢,与她先告了辞,自回家去。
都说人养屋,屋佑人。
可不正是这样,他们这次去城里半个多月的功夫,满是沙子的院坝里,长了不少野草,有的都快到膝盖了,根茎都嫩嫩的。
篱笆外的蜀葵因没人打理,底下黄叶一堆,还在和花抢营养,致使那顶端上的花朵小了很多。
菜园子里倒是收拾得整齐,可见长殷是十分靠得住的。
月之羡想把车停在大榕树下,可这一阵子不在,那里竟然发出了新的气根。
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只得另外找合适的位置,解了骡子,抬眼望去,见谢明珠还没进院子,便高声喊道:“媳妇,我先给阿坎哥把东西送过去,你给沙婶带的料子,我一起拿过去了。”
阿坎不能再爹娘跟前尽孝,所以买了不少东西,让他们夫妻带来。
正欲跨过沟的谢明珠听到他的声音,扭头应了一声,这便看到了稻田。
饱满的稻谷已经割了,一把把捆扎着卡在谷茬上晾着。
谢明珠惊呼出声,只怕是长殷帮忙割的了。
正想着,长殷已经闻讯赶来了,见到谢明珠眼里满是惊喜:“嫂子,你们终于回来了,羡哥呢?”一面左右四处寻找月之羡的身影。
上次听来招民兵的衙役说,羡哥已经在城里安家落户了,本来自己也想像奎木一样跟着去的,可惜答应了嫂子帮忙照看地里。
本来还想,等自己给她把地里的庄稼收拾完了,他们还不回来了的话,自己就去城里。
“刚到。这一阵子多谢你了。”谢明珠说着,要返回身去开院门,一面问他,“你忙不忙的?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长殷心想自己有什么要忙的?他哥跟着村里人出海打渔去了,地里的庄稼也收了,他闲不住跟他娘在撬牡蛎,正无聊呢!“我没事,嫂子你说。”
上了楼去,谢明珠擦了桌椅,本想泡茶,但火还没烧,只得拿了些果干来摆上,一面说起想让他们一家都去城里的事。
长殷愣在原地,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仍旧不敢确定是真假,“嫂子,你没哄我吧?不止是我,还有我哥和我娘?”
“我哄你做什么?我和你羡哥来的路上想过了,我家里虽房间多,但你们往后要成家,到时候恐有不便,回头去寻一处临近些院落,这个银子,算我们提前给你们结的工钱。”
早前月之羡想,他们都是好兄弟,住在一起才好,反正长殷娘也是好相处的。
但谢明珠反对,兄弟再怎么好,那以后总会有自己的小家,更何况他们这还不是亲兄弟。
短些时日还好,长久住在一起,哪里会没有摩擦?那时候便不好了。
何况这生活习惯什么的,也不一样。
最后月之羡自然也就听了谢明珠的劝,分开住。
只是长殷家肯定置办不了房屋,月之羡手里有钱,就想给兄弟花个几十两不在话下。
这的确没什么?
但是这样一来,且不说有没有那拎不清的人家也跑来找月之羡要房子。
但依照自己对长殷一家的了解,他们未必住得安心。
倒不如说到这明面上,丁是丁卯是卯,借银子给他们买房屋,他们兄弟两个跟月之羡走商。
如此一来,村里如果有人想借钱。也不会贸然开口。
月之羡想对他这两个兄弟好,谢明珠不拦着,可以从别的途径,不见得非要以这种方式。
而此刻长殷听到谢明珠的话,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他们家比预计还要早离开这吃人的海边,在岸上有了生计,虽要去岭南外面的州府,但也好过这海面。
“谢谢嫂子,你放心,我们一定把银子还上。”什么提前给他们工钱?不就是怕提借钱让自家难为情么。
“你别激动,我话还没说完,我们在那还有二十多亩地,到时候你们出去了,所以希望你娘跟着我帮忙打理,按月结算工钱,你回去问问你娘愿不愿意。”谢明珠不确定长殷娘能不能接受这个模式。
因为坦白地说,有点像是雇长工。
可长殷心里却想,娘肯定是愿意的,还有工钱拿呢!当下也不坐了,“我这就回去和我娘说。”
一面不忘提醒谢明珠,这些天给她收的各种菜种子,都放在了各处。
长殷走了好一会儿,谢明珠去厨房把火烧了,泡了杯紫苏茶,正喝着,月之羡终于回来了。
谢明珠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怎去了这么久?方才长殷过来了,我已经把事和他说了。”现在就等他回来和他娘商量。
又道:“他帮我们把谷子都割了,你看是再晒晒,还是直接脱粒了晒?”
“先晒着,到时候脱粒容易些。”他说着,一脸的愁眉不展。
“怎么了?”这倒是叫谢明珠看了个新鲜,毕竟月之羡向来是个乐观派,唉声叹气是很少从他口里发出来了的。
然而月之羡的神情确是颇有些痛苦的样子,“沙婶说,有一个疍人部落来了,就在附近停泊着。”
他们手里好东西多啊!可是就算换到了手里又不能拿去卖,月之羡能不痛苦么?
谢明珠一下就明白了,想起和疍人们换来的那纱,也忍不住叹息起来:“是啊,那么美的纱,比天边的云霞都要美,却只能藏身于柜底。”
不过还别说,疍人手里换来的大珍珠,磨粉擦脸是真的好使。
不过可惜归可惜,也不能坏了规矩。不然到时候少不得是给疍人和渔村招来祸事。
夫妻俩难过一会,收拾了一下心情,谢明珠去海边捡了些海月贝,准备带回去安装在窗户上,路过沙婶家的时候,被她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在家里又捣鼓捣鼓,各样菜种子一收拾,一个下午就这么没了。
想起和卢婉婉的约定,与月之羡说了声,便带着些城里带回来了的布料去找她们俩了。
原本是想给买些糕点,奈何城里都是卖糍粑这些,也根本放不长久。
故而再去给沙婶扯布做新衣裳的时候,便说道给她俩买了些。
海神庙这边,卢婉婉早就等着了,见她带来给自己的布匹,好生感动,“明珠姐,你不在这些天,我隔三差五就去你菜地里,那几棚黄瓜,都是我一个人摘的。现在你又给我带料子,叫我拿什么回礼才好?”
“你这话说的,我送你东西难道就是为了你的回礼么?快收好,咱去雨柔家。”也不知道她和那俩弟媳相处得怎么样了。
卢婉婉被她一催,连忙把布拿去放好,也给苏雨柔带了一罐子腌菜,两人便一起到了庄家。
庄家本来五个儿子就十分热闹,现在庄老二庄老三都娶了媳妇,这两门媳妇又带来了五个孩子。
所以可想而知,这院子里到底有多热闹了。
哪怕庄家成了婚的三个兄弟都出海打鱼去了,庄老四去了城里参加自卫队训练,就剩下年纪最小的庄老五。
可加上这五个孩子,还是闹哄哄的。
她们俩来的也不巧,刚打了架。
庄老五在一旁梗着脖子不服输,任由阿香婶手里的竹鞭打在腿上也无动于衷。
“你说你错了没?”自己的骨肉,哪里有不心疼的?阿香婶见他不躲也心疼,只张口想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这时候只要庄老五说一声我错了,就皆大欢喜的事。
可庄老五不说,反而委屈地质问着阿香婶:“明明是我的东西,为什么他要我就得给他?凭什么?”
“凭什么?凭你是长辈,他喊你一声小叔。”阿香婶见他还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一时也是气得不轻,真想打死这个犟种。
庄老五不认这个理,甚至还反驳,“那我见天喊沙叔,也没见他把骡车给我?”
还别说,是这个理。
作者有话说:①爱民者强,不爱民者弱,出自《荀子.议兵》
第63章 天大的冤屈
他一边哭一边哭诉,“就因为我是长辈要让着他,这冤大头长辈,谁爱当谁当去,我反正是不当了。”说完,将自己那玩具抱着,推了一旁手足无措的阿力一下,冲出院子。
抢他东西的,正是庄老三媳妇阿玉带来的大儿子,六岁的阿力。
现在被这小叔推了一下,也有些懵,但大概寄人篱下的缘故,也知道自己惹了祸,所以不敢吱声,自己爬起身来,悄悄朝他母亲阿玉靠近了些。
阿玉垂着头,也没吱声,毕竟婆婆都已经动手打了小叔子,于是也只能抓了一把自家儿子来,往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两巴掌,“叫你眼皮子浅,什么都想要,看我不打死你,长不长记性?”
而阿香婶见庄梦梦就这样跑了,气得满身怒火,提着竹棍子就要去追,偏老三媳妇又在打孩子,只得忙道:“不关阿力的事,都是老五被惯得无法无天了。”说罢,从院子里冲出来。
只不过看到门外的谢明珠和卢婉婉,忙顿住了脚步,朝她二人打了声招呼,看着已经快要跑不见身影的庄梦梦威胁道:“有本事,你晚上别回来。”
庄梦梦自然是没有回复她。
气急败坏的她只能收敛身上的怒火,问起谢明珠:“方才听着你们来了,是要在城里常住了么?”
谢明珠颔首,“那边开了些地,小宴也在那头上了学堂,以后是要常住在那头了。”
“好啊。”阿香婶满脸的羡慕,一面请她两人进门,将三媳妇和孩子们都打发散了,有些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这家里乱糟糟的,你们先上楼去找阿柔吧。”
谢明珠应了声,和卢婉婉一前一后上楼去,直奔苏雨柔的屋子。
苏雨柔已经在外听了好一会儿,只是没想到她俩竟然来了,这会儿就在门边等着,脚步声一到,连忙开了门,将她俩拉进屋子里去。
卢婉婉一脸疑惑,“你这是作甚?怎跟做贼一样?”
苏雨柔做了个嘘声动作,示意她俩坐下,“这样的架一天八百回,我劝哪头都不好,索性就装死了。”
谢明珠将布料给她,一面瞧了瞧她的肚子,还是看不出什么,“这是给你的,你看是现在就做衣裳还是以后。”
“当然是以后,现在给我一朵花也穿不出样子来。”她将布收了,“谢谢明珠姐,回头你们去城里的时候和我说,我让夫君给你们多装些鱼获。”她是在家里养胎,自然是没有劳作,眼下就指望她男人庄晓梦打渔。
因当时被送到这广茂县时,也没多待,就匆匆忙忙被带着往这银月滩来,此后就再也没去过那广茂县,早就忘记了县城里是什么样子的。
当下也是忍不住问:“城里热闹么?”
“过了八月节,和村子里一样,就是个大些的村子罢了,然后多了个杂货铺而已。”这是谢明珠的自我感觉。
苏雨柔听了,便也没有那样向往了,何况现在她对自己的日子也很满意,唯独叫人发愁的是,眼下家里添了这许多人,每天都吵吵闹闹的,像是今天这样的架,一天好几次。
她也不知道婆婆天天判这官司怎么想的,但是看多了她都觉得累。
想到此,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们家里什么都好,唯独是现在太闹人了。”而且只要闹起来,哪怕有什么公平可言,总是要有一个人来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