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考虑得很周到。
但谢明珠却是听得头皮发麻,责备地推攘了一下装可怜的月之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瞧你干的好事儿。”偏孩子们都吃他这一套,难道就没看出他是装可怜博同情么?
月之羡却是满脸的感动,心想不枉然自己也把他们做亲儿女来养,眼下就这帮孩子对自己的爱护,怕是他们的亲爹还在,都未必能有这份待遇呢!
于是笑得那叫一个欣慰,不过也连忙拦住他们,“别去了,那方家三个闺女,最小的也是十岁了,大的那个,两百多斤重,一屁股能坐瘪一个小时。”
此话一出,小晴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扫帚,那自己这不是等于给她挠痒痒么?
小时则被月之羡的话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拱进谢明珠的怀里,“娘。”然后紧挨着谢明珠的月之羡就被她挤开了。
谢明珠蹲下身将小时抱起,“别听你爹瞎说,他吓唬你玩呢!”
然月之羡还没解释,那不会看脸色的卫无歇就自告奋勇地站出来作证,“这话阿羡真没骗你们。那方主薄的大侄女儿今年已是一十六的年纪了,小山丘一样的身胚,她当时忽然朝阿羡扑来的是,我都给吓了一跳,生怕阿羡叫她给压断肋骨。”
亏得月之羡反应过快,动作也灵活,给躲过去了。
反正当时他看到那方盼儿摔在地上的时候,砸得周遭的尘土飞扬,呛得鼻子都不通气呢!
要是月之羡真叫她扑倒,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小时就更害怕了,两只莲藕一样的胖胳膊紧紧地搂住谢明珠的脖子,“娘怎么办?方主薄家的人好厉害。”然后一脸为难地朝月之羡看过去,真诚建议道:“爹,俗话说惹不起咱躲得起,以后你出门记得戴上面巾,不然她再扑你,我们也没办法帮你。”
毕竟小山丘一样的人,打也打不过。
“小没良心的。”月之羡被她那一脸真诚建议逗得直笑,戳了一下她胖嘟嘟的小脸颊,“没事的,爹又不害怕她。”
谢明珠灶上还有锅,将小时塞给月之羡,“你俩歇会儿,赶紧把灯笼都挂了,我听闻这边不等十五元宵才亮灯,年三十就要把灯笼点了。”然后亮整个初一。
家里里外照得亮亮堂堂的,也寓意着来练顺顺利利,财源广进。
不管是真是假,但挂上了,心里总是舒服些。
何况一年到头就这过年几天,再怎么也花不了多少油。
月之羡那里应了,只是才短暂休息会儿,就和卫无歇拿着竹梯,先去把大门口的两盏灯笼给挂上。
谢明珠在厨房窗口里瞧着,心说这古代就是太落后,在自己那个时代,一个开关就解决的问题。
可现在点灯也好,吹灯也罢,每次都要爬高上低的,实在是不方便。
这一忙活起来,卫无歇也暂时忘记了昨晚的尴尬之事,那王机子又顶着一头汗,跟着忙前忙后递灯笼,他瞧着越发是和自己认知里的圣人形象天差地别。
这活脱脱就是个寻常的老头,且嘴下还特别不留情。
但凡自己和月之羡那灯笼歪一点,他就在下头抨击起来,激动之时,和所有老头子一样,也是面目狰狞,唾沫横飞。
所以只是一个时辰不到,他就对圣人去了魅。
再看王机子,哪里有那早前的兴奋激动和紧张。
而等他俩挂好了灯笼,连厕所那边也挂了一盏,这时候就隐约能听到城里其他人家传来的鞭炮声。
月之羡不免是一脸的诧异,“怎么这么早就吃年饭了?”一面朝天空看过去,这会儿虽没了太阳,瞧着这光景可能又要来一阵雨,但也就是酉时不到啊。
但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东边停下西边响。
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鞭炮声,也叫大家越发急促起来,只觉得好像再慢些,就赶不上了这个新年了一样。
好在,天未黑,雨刚落下的那时,月之羡也拿出了谢明珠早前和沙若婶一起去早市买好的鞭炮,挂在门头上,抽起从海神娘娘供桌前面上燃得只剩下半截的香。
星星闪烁一般的光芒与鞭炮银灰色的引线刚碰撞到,月之羡连忙拔腿朝院子里跑。
站在凉台上的一帮孩子见了,立即都挨个捂着耳朵。
与此同时,属于他们家这份噼里啪啦的欢乐声,也以院落为中心点传开。
卫无歇站在宴哥儿身后,他每年也都在家里过年,且家里人口众多,几个叔叔家也会到老宅来,老的小的一起算上,几十口人呢!
按理也热闹,礼节又繁琐讲究。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以往都觉得十分敷衍。
今日却是有种莫名的兴奋激动,尤其是此刻听到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以及空气里和雨水相互交融传出的那种夹杂着浓烈的硫磺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了过年的气氛。
一帮孩子看着与鞭炮声响起时一同落下的雨水,捂着耳朵着急地大声朝院子里的月之羡喊:“爹,快上楼来,下雨了!”
这边的雨来得很快,有时候更奇妙的是,小小的一个广茂县,东边有雨西边太阳,就仿佛是天河只漏了一个小缺口,水从那里漏了下来一般。
月之羡飞快地跑上楼来,身后都是热闹的鞭炮声,压根就没听清楚孩子们在喊什么。
直至这会儿上了楼梯,才听着,连忙回道:“没淋着,准备吃饭!”
荤素十八个菜,花样虽多,但因为天气的缘故,量谢明珠并不敢准备太多。
餐具都已经早就摆好了,如今只等他上楼来,一家老小齐齐围着这张大桌坐下。
没有传统那种先敬酒说新年贺词的环节,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一边聊天,说着白日的趣事或来年的计划。
喝些酒水凉茶,雨什么时候停下的都没留意,直至天边镶着金边的云层布满了树梢,然后又逐渐淡了下去,夜色慢慢笼罩而来。
月之羡去点灯笼,卫无歇喝得有些多了,和王机子都有些摇摇晃晃的,谢明珠便跟在他后面帮忙扶梯子。
“媳妇,我从未想过,今年是这样过年的,好热闹。”充满了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谢明珠的头顶忽然响起。
谢明珠一怔,旋即微微笑起来,“我也没想过。”有点像是做梦,有了孩子,是继母是后娘……
而且还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
还有了这样一个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热情和真诚的少年郎夫君。
月之羡从楼梯上跳下来,手臂搭在谢明珠的肩膀上,温柔又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媳妇,以后咱们也一直在一起过年。”
“那是肯定的。”毕竟,回到自己那个世界基本是不用想的了,而且她对这些孩子有感情了,以及眼前这个少年郎。
所以这里的世界哪怕真的是苦了些,可是苦中有乐,就像是人喜欢喝咖啡一样。
她的话,让也喝了些酒的月之羡听得心头激动,忍不住将她按在怀里,结构可堪称完美的下巴抵在她乌黑的发髻上,那只他亲手打来送给谢明珠的蝴蝶银簪别在鬓边,翅膀刮得他滚烫的脸颊有些发痒。
于是月之羡的目光被那银簪吸引了过去,抬起头看过去,“媳妇,我在顾州,看到好多夫人小姐们戴的头面,不止是银质的,还有金子做的,上面有珊瑚,有珍珠,还有各种宝石,真好看。我也要给媳妇你做,比他们的要好看。”
谢明珠听着他这断断续续的陈述句,抬手扶正他的脑袋,瞧见那酡红的两颊,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果然也喝醉了。
刚才还好,这会儿一吹风,他这酒气就上来了。
也幸好灯笼都点完了,没好气地将他扶着上楼去,但见卫无歇和王机子两人还在划拳。
小时托着腮帮子认真地看着他俩人出拳,见了谢明珠上来,连忙迎过去跟着帮忙,一面小声嘀咕:“娘,我发现小舅舅好笨。”
虽说童言无忌,但谢明珠还是忙去看了卫无歇一眼,这话可别叫他听到。
只是这一看,就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人已经醉得不成样了,明明王机子坐在他的对面,他却朝着右边的空气里划。
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么笨还喝醉酒,真不知道以前他是闹了多少笑话。
又看了看现在下盘已经不稳,走起来晃晃荡荡的月之羡,只将他往那栏椅上一扔,“你哥哥姐姐们呢?”
“哥哥喂猪去了,姐姐们在洗碗。”小时回着,担忧地看朝被谢明珠随便扔下的月之羡,见他就这样趴在栏椅上一动不动的,拿起食指就往他鼻子边去试探气息。
谢明珠也就扶个酒罐子的功夫,一扭头看到小时的举动,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怎的,你爹还有气么?”
“有的。”小时一脸认真,踮起脚就往月之羡旁边的空位上坐去,油罐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小小的身躯托着大大的红封,就往小时膝盖上拖。
“这是什么?”红色最是耀眼夺目,谢明珠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伸手拿过来,一下就察觉出来是个红□□。
摇了摇,还能听到里头传来的铜钱碰撞声。
顿时揪起酱油罐的后脖颈问小时:“刚有没有看到它从哪个房间里出来的?”
“好像是哥哥的。”小时回着,一面抬起手试图解救在空气里挣扎,不满挥动着四肢的酱油罐,“娘你快放下酱油罐,它胆子小。”
“她只是身体小,胆子大得很!”这多半是卫无歇给孩子们准备的红包,只是先一步就被酱油罐给窃了。
不过看刚才酱油罐那意思,是要送给小时的样子。
第88章
谢明珠正要去阻拦,顺道教育一下酱油罐,谁知道刚对着空气划拳的卫无歇忽然站起身来,语气听着和寻常无异,“不早了,大家新年快乐,我要也回书院休息了。”
然后转身就要走。
这让谢明珠一时有些懵了,酱油罐也趁机从她手里逃脱,顺着旁边的柱子一下窜到梁上去。
只不过这会儿谢明珠也顾不得去管酱油罐了,而是担心地看朝卫无歇,“你能行么?”他那脸跟酒糟里捞出来的一样,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不过走路稳当,说话也利索,好像思绪大脑都是正常的。
所以他只是喝酒上脸,其实并没有多醉?
本想喊宴哥儿来扶他下楼梯的,但看着卫无歇跟个常人一样,一手扶着楼梯扶手就下楼去了,中途也没有那偏来倒去的模样,心说可能自己果然想多了,他根本就没醉。
正巧厨房那边传来小晴的询问声,她急急忙忙过去,只是等到了厨房里,忽然一下反应过来。
不对劲啊,那卫无歇要是没喝醉,那自己和小时说话他应该听到了?而且那红包如此引人注目,他不能没看到。
可却当做没事人一样。
就在她这疑惑不解之际,小时急得大喊大叫起来,“娘,快来,不好了,不好了!”
谢明珠也把碗柜门一关,快步从厨房里跑出来。
身后几个闺女也被小时惊恐的叫声吓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一起跟着出来。
母女几个跑到廊桥上,朝楼下看去,今日楼上楼下,甚至是大门口都挂满了灯笼,整个院子里可谓是灯火辉煌,照得亮堂堂的。
然后母女几个就看到了摇摇晃晃朝着菜地方向走去的卫无歇。
谢明珠也被吓了一跳,“果真是喝醉了。”刚才竟然把自己给骗了过去。
一面也慌忙下楼。
小晴几个见着,跟着追了上去。
小时急得不行,偏王机子已经倒在栏椅上昏睡过去,一头又是她爹。
思略再三,将那凉茶往月之羡脸上洒去,然后走过去摇他的头,“爹,你快醒醒,卫小舅被鬼迷住了,跑咱家菜园子里去了!”而且那样子,横冲直撞的,有田埂不走就算了,遇着什么挡住脚步,他就拔了什么,那可都是娘的心血了。
迷迷糊糊的月之羡只觉得脸上一阵凉飕飕的,猛地一睁开眼,只见小时急得快哭了的小胖脸,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我怎么在这?”一面四下打量,除了王机子,就不见任何人了,连忙问小时:“你娘呢?我不是和她才点完灯笼么?”
小时都要急哭了,“爹,你快去拦住卫小舅,你看他!”
一面指着楼下,往菜地里走,还不忘拔黄瓜藤苋菜的卫无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