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人这个事情,不分男女老幼,谢明珠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倒也见怪不怪,不过后来自己不喜欢,他就不怎么骂人了。
可现在看着口吐芬芳的月之羡,谢明珠还是忍不住有些瞠目结舌,一面试图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
看他是真骂还是假怒。
后来,她十分确定了,月之羡聪明是聪明,但好像有点直得过分了。
那庾家小姐分明就是看他相貌俊美,想将他作一男宠养起来,他倒是好,还要领上媳妇孩子去住,真当庾家小姐是因为他和庾七公子的交情,白送他房子。
一面又忍不住问,“那庾七公子当时怎么说的?”
“他肯定是站在我这头,骂了他妹妹。”月之羡说到这里就很满意,“也不枉然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
谢明珠见他那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心底忍不住好笑,那庾七骂他妹妹,骂的估计是他妹妹竟然打月之羡的主意。
而绝对不是月之羡以为的,她妹妹说了要送房子又出尔反尔。
可现在月之羡还在为那房子可惜,“那房子在朝月大街,那里地段好啊,她当时要没反悔,我回头转手一卖,又白赚一大笔。”
谢明珠抬起手,止住他继续说这房子的事情,问起方才的事儿,“庾七公子带你逛花楼了?”
“咦,媳妇你这也知道?”月之羡又是一脸的惊喜,然后激动地将她抱起来,“媳妇咱们真的是心有灵通,我那么远做了什么你都知道。”
所以被自己知道去了花楼,他还挺骄傲?
谢明珠还没顾得上生气,又听他说:“不过那么丑,还好意思要钱?也就是庾七不挑嘴,所以我把庾七请我的花销折成银子给我,就先回去了。”
不过他说着说着,终于是察觉到了谢明珠的不高兴,慌忙解释着:“媳妇,你放心,他们就算是美若天仙,不要钱我也不会去的,我是有媳妇的,人也是媳妇的,在外头绝对不会乱来。”
他都这么说了,谢明珠还有什么可气恼的。“好了,相信你的。睡吧!”
作者有话说:虞小姐:真可惜,居然已经妻儿了。
庾七:月兄真好,他居然没因为妹妹和我生气,可见真拿我做兄弟。
月之羡:可惜大房子了。
第114章
月之羡大抵也是一路累得够呛。
躺下没多会儿,谢明珠就听到了他沉稳的呼吸声,下意识地朝他的肩膀贴近了些,抱着他的手臂,不多会儿也进入梦乡。
只是衙门里仍旧是热火朝天忙忙碌碌的,一干公职人员,全都被大晚上给喊起来了。
因除了先进城里来的这几百号读书人之外,且还有堵在城外程家准备修建宅子的空地上。
这一宿,对于多少人来说,都是那难眠之夜。
读书人们都挤在衙门或是草市里歇息,到处都挂满了吊床或是在地上铺着席子,乍一看好似那麦秆上刚结的蚕茧一般,密密麻麻的。
一脚下去都生怕踩着谁的手。
杨德发不放心自己这小舅子,哪怕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但还是将寒千垠给喊在身边。
不管是要给他们暂时安排住所划田地,还是粮食分发。
哪怕现在还没有粮食,但总要先统计人口数量。
所以他二人一组,分到一处,一个询问一个拿笔杆子记下,来自何处?家有几口?可有读书识字?或是身患疾病?
而对于这些玉州来的难民们,哪怕来了这广茂县,看到破烂萧条的是一座小城池。
但自打踏入岭南后,看到这广袤的山林,种类繁多的果树,所以哪怕这里有毒瘴有蛇虫鼠蚁,天气更是炎热。
但只要有一口吃的,以后也能分足够饱腹的田地,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穷嘛,只是暂时的。
又有月之羡早就已经打过招呼,介绍过此处的状况,而且从前也没少听人说此处贫困。
所以心里是有数的。
而且贫困不贫困他们现在暂时也不好定论,他们只知道,这里的人的确很少,少到沿途的果子就这样白白坏掉也没人吃。
所以这沿途来,哪怕他们人口上万,可是竟然不缺一口吃的果子,还有那河流分布密集,里面都是肥胖的鱼虾。
因此哪怕这一路上进入岭南后,其实没有真正吃过一口谷物,但他们竟然没挨过饿。
虽然也有那不听劝的,贪心非要往那黑压压的老林子里钻,受了瘴气之毒,但因救得及时,所以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危。
再加上月之羡一路上无数次地给他们普及那毒瘴的危险和如何避让,如此一来,这毒瘴对他们来说,也就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了。
至于蛇虫鼠蚁,队伍里也是有不少大夫郎中,沿途现成可熏赶蚊虫的草药也不缺。加上他们玉州本来山峦也多,许多老百姓都是靠山吃山,猎户出身的更不在话下。
路上就打了好几次猎。
所以现在到了这边,对他们来说,除了炎热些有点不适应之外,和在玉州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比玉州还要好些。
而且又有月之羡许诺的土地,加上一路上各种新鲜水果,让他们对于广茂县,早就充满了期待。
到了这边,又见到了那西蜀来的程家果然在这里修建大宅,心里头就更安心了。
所以哪怕现在他们仍旧和在来的路上一样,打地铺或是睡吊床,但仍旧是对这未来充满了希望。
最起码,到岭南地境后,就没怎么挨过饿。
尤其是现在,这半夜里,他们才到,衙门就有人来登名造册,就更叫人安心了。
本来还以为,是不是还需得有关系,才能先去衙门里把自家的户籍弄好,然后方能分到土地。
谁知道此地衙门竟然和别处不一样,衙差们也和善好说话,一时间竟然都叫他们觉得仿若做梦一般。
也不怪他们生出疑惑来,实在是这活了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官家人。
正是这般,那些原本想问什么时候给他们粮食安顿的人,也没好意思问出口了。
尤其是看到这来登名造册的衙差们,衣衫都磨破了,脚下踩着的也是草鞋,就更不好意思张口问。
反正想着,不是说那明珠郡主也来了么,还先他们一步来了,兴许现在就在城里,明天就能架起大锅给大家煮粥呢!
这般想着,一个晚上也都算是安安静静,没弄出什么风波来。
只不过程牧他们却是焦急得一夜没合眼,和卫敦宜那边商议了一下,决定在李天凤还没来之前,各家都匀出些粮食来。
不然不见粮食,怕这帮人起什么纷争,再有那心思不纯的刺头一挑,那到时候乱起来,就不好处理了。
因此是不能给他们机会,这天一亮就必须将粥熬好。
程家人口多,所带来的粮食自然是卫家的几倍。
所以拿出来的也更多,可即便是加上卫家的,这么多张嘴,只怕也就是一两天就要见底。
陈县令也急得很,可奈何衙门里,实在是多一颗谷子都拿不出来,最后和方主薄两个商议了一会儿,一早硬着头皮往谢明珠家来。
天一亮谢明珠就赶紧起来,生怕吵到月之羡休息,她还轻脚轻手的。
谁知道刚起,腰就被床上伸来的大手给揽住,月之羡带着些惺忪睡意的慵懒声响起,“媳妇你起这么早作甚?”
谢明珠回过头,本想叫他再多歇息会儿的。
毕竟这一路奔波,昨夜眼睑还青着,可是如今一看,他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哪里有那奔波的痕迹?
只得将话默默吞回去,朝外面示意着:“我听得外面有陈县令的声音,也不知是有何事?”
小黑和爱国虽认识他,但也厌烦他一早来敲门,这会儿正压着声音汪汪汪地驱赶他,也怕吵到主人家休息。
谢明珠怕这两只狗再继续叫下去,把孩子们和王机子都吵醒了。
月之羡闻言,翻身起来,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很是不满陈县令一早来敲门,“就他事多。”
“我先去看看。”谢明珠穿好衣裳,简单梳了头,便下楼去开门。
小黑和爱国见了她,都摇着尾巴围过来,嘴里哼哼唧唧的,似在埋怨外头一直敲门的陈县令一般。
她抬手将两只小狗赶走,开了门,只见陈县令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有什么要紧事么?”
陈县令也不大好意思一大早来敲门,但他怕太晚了,到时候又遇不着谢明珠在家,当下也顾不得脸面了,“我来是有一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谢明珠有些疑惑,他若是来找月之羡和王机子,都说得过去,怎么想着来找自个儿?
“就是,那个。”陈县令犹犹豫豫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属于是喊谢明珠帮忙去要饭。
谢明珠见他半晌不开口,转身进院子里,准备打水洗漱。
陈县令见此,忙追上来,“就是,昨儿来了这么多人,郡主那边也还没消息,我们也不知几时能带粮食回来,这么多张嘴,哪怕程家和卫家已经捐了不少粮食出来,但僧多粥少。”
谢明珠听得此话,脚步一顿,“我家也没多少存粮啊。”
“不是,我当然知道你家有多少粮食,我的意思是,你和那柳颂凌不是有些交情吗?我看她眼下在那和气钱庄里,掌柜也愿意听她差使,想让你去问问,她能否帮忙带着城里商家,多少也捐一些。”
陈县令一口将话说完,便不敢再看谢明珠了。
州府来的那些人,一向眼高于顶,想叫他们捐粮食?那是异想天开。
不过今时不同以往,所以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谢明珠觉得这对于柳颂凌来说,是在城里站稳脚跟的一个好机会。
因此就在陈县令以为她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应允了下来,“行,我去找柳颂凌,她这里我敢打包票的,多少能拿些出来,只是别的商家就不好说了。”
不过不给也不要紧,他们现在不愿意伸手帮忙,回头李天凤来了,正好拿此为借口将他们赶出广茂县,这样一来,各行业不就空缺出来了。
到时候别说是自己有机会,就是城里的众人,也都有机会占据一隅。
陈县令听得她答应,满脸喜色。“那就麻烦你了。”说着,见谢明珠这里要洗漱,也不好多留,就告辞回去。
等月之羡出来,他人已经没了影子。
“指望州府那些扒皮给粮食,他昨晚睡觉垫了几个枕头,敢做这种美梦?”显然,月之羡是听到陈县令的话了。
他话音才落,王机子的声音从头顶毫无预兆地响起,“你这一张嘴里,说不出一句叫人觉得中听的话。也不知这些难民是怎么被你哄来的?”
月之羡没理会他,一边洗漱,眼睛则一边随着媳妇转,“那媳妇你吃了早饭就去么?”
谢明珠颔首,“你有什么打算,长皋和长殷是不是没同你回来?”
“我先带着大家来广茂县,他们走在后面,不过你放心,货都备好了,庾七也仗义,找了几个人帮我一起押送过来。”所以他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一心一意带着这些难民们先来广茂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