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她到了眼皮子底下,谢明珠才惊呼出声,“阿柔。”
“谢姐姐没想到你也来银月滩了。”苏雨柔也万分惊喜,“方才听我婆母说起,村里的闲汉也在县里带了媳妇回来,我怎么都没想到是你。”其实说是丑媳妇。
为此她小叔子还被月之羡打了一顿。
所以极其担心谢明珠以后的处境,她丈夫是村里出了名的闲汉懒人,而且还动不动就打人。
见着四下无人,连忙小声问:“他对你如何?我听说其实就是个流氓,而且今天还把我家一个小叔子给打了。”
谢明珠原本听到苏雨柔说月之羡是流氓,就有些不高兴的。
无产者为流,无业者为氓。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现在大家都觉得,流氓就是偷奸耍滑,不务正业的泼皮。
但随即又听到说她小叔子被打,立即就想起今天被打的那三个少年。
当即就解释着,“我今早与他一同在村子里挑宅地,倒是遇到三个少年,张口就骂我,他气不过,方和那几个少年动了手,也不知你那小叔子是不是也在,你可是要为你小叔子讨个公道?”
苏雨柔听出了谢明珠口中的护短之意,‘噗嗤’笑出声来,“谢姐姐你怎么还将人护上了?不过他居然为了你动手,倒也还算是有些良心。”
又指了指下面跟着沙婆子撬海蛎的妇人,“你喊的那个阿香婶就是我婆婆了。你放心,我觉得这村里大部份人还是不错的,我婆婆若是计较此事,今天也不会来帮忙了。”
而且到现在也没提一句,显然就默认了小叔子该打。
也是巧了,沙婆子和阿香婶正在说这事儿。
阿香婶嘴里骂着自家的儿子,“那不成器的货,今年也是十四岁了,再过几年也要说媳妇,到时候他就知道锅儿是铁做的。”
还敢骂人家媳妇丑?到时候他估计连丑媳妇都找不着呢!
想到此,不禁叹起气来,“嫂子你说这可怎么办?我家还有几个小子啊,可咱们这村子里,女娃儿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而且年纪还那么小。
等那几个姑娘长大,她家这几个儿子都成了老菜帮。
难道将来这媳妇真要往海上找?
可是一想到以前有人这么做,将海上的疍人娶来做媳妇,就遭到了天雷。
于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沙婆子比他发愁,“不止是咱们村里县里,我听阿坎说,州府城里也不好娶媳妇。”过几年,阿坎的儿子也该娶媳妇了。
她还不知道这个孙媳妇在哪里呢!
连那捕头大人的妻弟,娶的还是谢明珠的小姑子呢!
试想他们这等人都在流放犯里找媳妇,可见城里寻常人家,娶媳妇就更难了。
他们银月滩还算是运气好,这次得了三个名额。
然后阿香婶就更担心了,“那可咋办?”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想起自家虽然得了个媳妇,但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做,也很发愁。
便问沙婆子,“阿羡带回来的这个怎样?可是做事?”
“自然做,厨艺好得很,而且麻利干净。”沙婆子提起谢明珠,就是满脸的笑容和满意。
这让阿香婶有些后悔,明明那天他们先到衙门里挑选的,可当时鬼迷心窍的,竟然看都没有去看谢明珠一眼。
就觉得丑又带着一堆拖油瓶。
不然的话,这勤快媳妇就是自家的了。
沙婆子见她沉默寡言,“怎么,你媳妇不干活?”那今天带来干什么?白白占了阿羡一个工。
而且她还跟阿羡媳妇在厨房里,什么都不会做,岂不是今天这么多人的饭,都要辛苦阿羡媳妇一个人?
于是立即不满起来,“阿香,你这样可不行,她不会你还将她领来作甚?”
阿香婶一脸无奈,“嫂子你可别戳我心窝子了,老大和他爹都在阿羡的新房帮忙,几个小子跑出去玩了,我总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家里,不然我回家去,怕是房子都要叫她给点燃了。”
然后提了一嘴,叫苏雨柔烧饭,险些厨房都给烧掉。叫她去打水,提又提不动,就是切个水果也是险些切伤了手。
让去洗碗,陶罐子砸了两个,亏得碗都是椰子碗,耐造。
沙婆子听得她这些话,颇有些同情她,“那咋办呢!你以后总不能一直跟裤腰带一样带在身边吧?”
阿香婶叹着气,“我寻思着,慢慢教呗。”
沙婆子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也是。不过我想着,也许做了娘就开窍了,你看阿羡媳妇,五个娃娃照顾得多好。”
这个时候,少不得提一嘴他们流放路上,谢明珠如何保护自己和小姑子以及这堆娃娃的。
反正什么苦都能吃,又能沉得住气又聪明。
还会些药理,这次回来路过鱼尾峡,用蒿草棕榈就做了个预防瘴气的面具,以后那些不喜欢吃毒瘴丹的人,都可以用这个法子过鱼尾峡了。
这些,当然是沙老头昨儿夜里跟她说的。
阿香婶听了后,想不到谢明珠是有如此大出息。
那将来没准能接替祭婆婆的位置呢!
于是就更羡慕了,悔不当初,若是不以貌取人,那时候给儿子选了谢明珠做媳妇,那该多好?
第23章 有点小
可惜覆水难收,而且瞧老大还挺喜欢现在这个媳妇的,在这媳妇面前,就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她俩在楼下蛐蛐,楼上的谢明珠和苏雨柔嘴巴也没闲着。
谢明珠听见她一口一个婆婆地叫着,忍不住打趣起她,“看来你倒是十分满意现在的家了,这婆婆叫得多顺口。”
苏雨柔也不矫情,从前在京都的时候,一直都想着以后的夫君必然是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未来的婆母也必然是出身名门,显赫京都的主母。
可是如今想来,一切都仿若梦一般。
她脸上露着坦然的笑容,“今非昔比,何况我这婆婆待我十分要好。”少不得是将自己来了这个新家以后,做的那些蠢事儿说来与谢明珠听。
谢明珠倒也能力理解,千金小姐,哪里会这些粗活?
不过也有些好奇,她夫君是什么样子的?一边切着水果,一边询问:“那你夫君待你如何?”
没想到苏雨柔竟然脸红了,“也就那样吧,不过你应该也知道,这里的百姓们,比起京都的尔虞我诈,更叫人觉得安心。”
而且她本就是个残花败柳,那个男人不嫌弃自己,果真将她做新妇一般对待,她已经很满足。
所以她的要求也不是那么高了。
再有,比起路上死去的那些人,他们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说罢,只拿胳膊肘去推谢明珠,“那你呢?”问的时候,眼里透着些担忧,压低声音小声问:“他可好?”那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闲汉,吃了上顿就不管下顿。
苏雨柔想起谢明珠身后那堆小尾巴,实在怕这闲汉太懒,把这帮孩子活活饿没了。
谢明珠听她问起,眼前忽然浮现月之羡那张俊美风流的脸。
见苏雨柔还担忧地看着自己,方收回心神,“有点小。”
这话叫苏雨柔听了,一下就给误会了,表情略带同情,微微叹了口气:“唉。”
谢明珠不知她为何叹气,只是好奇没见着卢婉婉,不说都是在这银月滩么?便问起她,“婉婉呢?”
不提还好,一提苏雨柔面色上闪过一丝恐惧,忙问起来,“你们路过鱼尾峡的时候,没被吓着吧?”
谢明珠摇着头,原是打算跟她说自己做了个简易的防毒面具,没想到竟然有用。
然还没等她开口提及此事,苏雨柔就一脸后怕地捧着心口,“我自以为从前博览群书,翻遍了古籍野记,却从未想过,这天底下竟然真有如此巨大的蛇。不,不应该说不是蛇,没准是蛟。”
然后语气激动地给谢明珠说起他们路过鱼尾峡时候,看到的巨蛇。
谢明珠一听,虽然自己在路过鱼尾峡的时候,几乎都是闭着眼睛,但早的时候也看过两眼,就那环境,还有藻泽,只怕是森蚺了。
不过真是谢天谢地,苏雨柔他们的一运气好,那森蚺只是路过,没袭击人。
但即便如此,卢婉婉还是有些被吓着,加上吃了那所谓的毒瘴丹,也就是槟榔,所以身体不适应,现在还躺着。
而村里大夫肯定是没有的,只有一个祭婆婆,会侍弄些草药熬水给人喝。
好不好的,一切就看天命了。
谢明珠一听,担心不已,“那她今日如何?”这年头,一个小小的感冒一不留神都会要了命。
更何况是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银月滩。
苏雨柔家隔壁,就是卢婉婉家,“我早上路过她家的时候瞧了,今天好了许多,兴许再休息两天就能生龙活虎了,你倒也不必太担心。她还不知道你也来了呢!若是回头我与她说起,只怕立即就能高兴得好起来。”
听到这话,谢明珠才松了口气。
中午的时候,几个年轻力壮的妇人过来这边将准备好的午饭都放进箩筐里,直接挑着送去谢明珠家新房那边。
大伙儿就直接在旁边的榕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吃饭。
苏雨柔是想跟着一起去瞧一瞧,谢明珠家这个‘有点小’的闲汉是什么样子的,可奈何她很多活计都不会做,叫她婆婆觉得不好意思,白占了一个工。
就将她留下来清理厨房。
这擦桌扫地的,也就没有什么难度了。
谢明珠有些不放心,就留下来帮忙。
只叫宴哥儿带着好奇的妹妹们,一起跟着过去瞧,也叮嘱着,“手脚麻利些,帮大家倒倒水添添菜”。
宴哥儿兄妹几个自然是高兴地答应了。
其实虽然流放那段时间虽然过得苦,但他们更喜欢眼下的生活。
以前虽不愁吃穿,但谢明珠沉闷得犹如一颗老树,不是待在正房就是账房,别说是宴哥儿他们这些非亲生的了。
就是谢明珠亲生的俩闺女,都很少见到她。
试想那镇远侯本就长年累月在边关,很少见到,谢明珠虽在府里,也仿佛隔了个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可小孩子们,哪里有不渴望长辈的疼爱?不想与长辈亲近呢?
所以现在虽是苦,但宴哥儿觉得,苦中有乐,母亲满足了他们从前对娘的所有幻想。
故而一个个都开开心心的,半点都没有被抄家后的绝望和哭哭啼啼。
现在的娘会安慰他们,抱他们,也需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