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背着大夫回来,也给萧沫儿多争取一份生机。
而寒氏听得谢明珠的话,也重新升起几分希望,毕竟那到底是宫里的太医。“明珠你再去帮我烧些热水来。”又怜爱地朝床上的闭着眼的萧沫儿看去,忍不住眼睛发酸。
她这会儿是有些后悔了,不能因为自己夫妻两个没孩子,就指望他们小夫妻生的。
想来这么多年,她和杨德发是没有孩子,可不也过得好好的。
这如今孩子是要有了,却又是拿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来换,寒氏只觉得自己是罪人。
老大夫那里想来也猜到了郡主身边的大夫非凡类,又抽了两根银针出来,“老夫再坚持一下,兴许郡主身边的大夫见多识广,果真有法子。”
稳婆见他们都安排好了,那保大保小的话,自然也给吞了回去,没再言语。
第124章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谢明珠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原来时间消失的速度会这样快,一如她塞进灶膛里的那些柴火,被疯狂跳动的火舌一卷,随即就烟消云散,化为一堆冰冷灰烬。
楼上也好,院子里也罢,都静悄悄的。
甚至远处巷子里传来的狗叫声都那样清晰,犹在耳畔。
手里握着的椰子瓢没舀几下,便将水桶给装了半满,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提起冒着热气的水桶朝隔壁走去。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几人紧张的呼吸声,她这陡然一敲门,将他们吓了一跳。
随后房门打开,寒氏红着眼眶接过她手里的水桶,目光却是下意识地朝她身后的楼下眺望而去。
似乎盼望月之羡他们已经将老御医给接来。
只不过哪里有这样快?
此刻那老御医才睡眼惺忪地从屋子里出来。
只不过救人如救火,哪里顾得上等他整理仪容?月之羡才拿起他的药箱子,那杨德发就一个箭步冲上来,将人一背起来,两人就急火急燎往家里赶。
另一边,才从书房里和幕僚们结束关于丽水疏通事宜的李天凤听得人已经走了,有些不放心,随即遣了自己的心腹宁商,“去我的库房拿了一株人参送去。”用得上用不上另说,心意得送到。
大部分幕僚都几乎走了,如今只剩下军师云聿手持羽扇轻摇候在身旁,“看来长公主过于担心了些,属下看郡主比谁都懂得拿捏人心。”
要说这云聿,和宁商这个武功高强的女护卫,是李天凤身边一文一武的左膀右臂。他哥哥还是开阳长公主重新扶持的镇西节度使云戟。
只不过他这一次马屁拍在了马蹄上,李天凤眉头微蹙,“阿聿,你错了,有的人需恩威并施,可有的人却要以心换心。”她神色一肃,目光坚定地看着云聿,“这位小师叔和小婶,我认。”
云聿算是第一次感受到李天凤的怒火,当即吓得也连忙垂首躬身,“属下知道了。”
那个小师叔很聪明,现在的广茂县有这么多人口,有着他的一份功劳。
而小婶也非凡类,只能说是这么多年来,那镇北侯是瞎了眼,任由一颗珍珠在后院里蒙尘。
见云聿态度诚恳,李天凤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打发人看着,若是有消息了,不管好坏,知会我一声。”
云聿恭敬地垂头应着声,心中却暗自腹诽:郡主这礼贤下士,其实大可不必做到这一步。
但这种逾越的话,他是再也不敢说了。
可方才李天凤动怒时,他分明在这年轻郡主身上,看到了开阳长公主那般天生上位者的杀伐果决 。
那是刻在血脉里的气场。
看来往后,再也不能小看这位郡主了,她早已不是初被寻回来的怯弱小村姑,此刻正在一步步成长起来。
再说杨德发,背着老御医往家狂奔,满头大汗却不敢停步。
背上的老御医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急声喊着:“慢些!慢些!”
杨德发听见了,但是没听,“老先生,救人要紧,您老就委屈些,回头我亲自上门负荆请罪。”其实负荆请罪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大老粗压根就不懂,不过是昨日听到方主薄说。
如今也是现学现用。
月之羡背着药箱就跟在旁边,伸手扶着些,也出言帮腔:“是了,您老多担待几分,回头我等任由您打骂。”
老御医都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打骂你们有什么用?”
好在过了没多会儿,在进了一处院门,上了楼后,自己的脚终于沾地了。
只是还没等他反应,房门一开,又被拽了进去。
紧接着药箱也被送了进来。
到底是医者,哪怕自己现在多难受,然看到床上气若游丝的病患,还是立即就打起精神,忘却自己的不适,上前诊治。
门外,杨德发累得四肢无力瘫软倒在楼梯上,心里咚咚如擂鼓一般,没个底。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如早前他们去请大夫那会儿,越发叫他担心。
但又始终不敢开口问一句,只能频频地朝一旁的月之羡看去。
每看一次,似乎都期待着月之羡说一句没事,大人小孩都没事。
但每一次月之羡都没给回应,而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月之羡想的,自然是往后,如果他们不小心有了孩子,那媳妇是不是也要受这样的罪?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不如直接做个太监算了。
免得将来害媳妇受这等苦楚。
所以他压根就没留意到杨德发那期待的目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两人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期间那李天凤身边的宁商送了人参来,他俩也没看,直接就叫她送到产房门口。
或许是老御医的医术高明,又或许是人参起了效,原本吊着一口气的萧沫儿,竟慢慢缓了过来,有了些力气。
大约是子夜刚过,一声有些虚弱的婴儿啼哭终于打破了这院子里的死寂。
新生命的到来,带着磅礴的生命力,原本刚生出来看着还有些虚弱的她,脐带一剪,寒氏那里眼含热泪给她简单擦洗一遍,包好以后,就变得生龙活虎了。
老御医见此,没好气地责备寒氏一回:“这孕后期应当好生控制饮食才是,也亏得产妇命大,若是孩子再多胖些,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寒氏抱着孩子,连连称是,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萧沫儿怀相一直弱,她本来身体也不好,肚子看起来自然不大,大家都想着让她多补补,哪知道孩子吸收得这般好。
萧沫儿吃下去,这孩子是一口没浪费全部给吸收干净了。
而七斤重的小家伙,对别的产妇或许刚好,但对瘦弱的萧沫儿来说,已是极大的负担。
万幸老御医妙手回春,总算大人小孩都平安。
谢明珠引着老御医和先前的大夫去喝茶休息,一开门,就对上外头两双望眼欲穿的眼睛。
杨德发早听见孩子哭了,可后来没了动静,正揪着心,见人出来忙问:“大人孩子都好?”
“好着,姐夫不用太担心了。”谢明珠回着,不过心里始终惦记着萧沫儿,于是喊了月之羡来作陪,自己又进了房间。
她进去,寒氏便也借机出来,想给萧沫儿做些吃的。
至于孩子,这会儿喂了些温水,悄咪咪地躺在她娘身边。
稳婆这里还有一阵的忙,待取得胎盘包好,喊了寒氏进来,“你拿去找个地方埋了去。”又看着床上襁褓里的奶娃儿,满脸高兴,“老婆子今年接生了几十个娃儿,这才第二个小闺女,你家有福气啊。”
说罢,见着也没了自己什么事儿,收整了一下,觉得萧沫儿情况已经稳定,便也准备回家了。
外头又是一阵忙碌,送稳婆、送大夫,屋里只剩谢明珠守着母女俩。
萧沫儿这时候也醒来了,只是才生产过,哪怕吃了寒氏送进来的鸡蛋羹,但这元气大伤,也不是一下就能恢复的,脸色仍旧苍白得很。
“怎么样?”谢明珠问着,见她目光左右寻找,便猜着想看孩子。
只不过这会儿她没法翻身,谢明珠便小心翼翼伸手给抱起来,凑到她眼前,“我看着像你大哥几分。”
还别说,这萧家的基因可真够强大的,小外甥女像舅舅,没得毛病。
不过也幸好那萧定远还有几分姿色在身上,不然当初也哄不了宴哥儿他娘为了他,和卫敦宜这个老父亲击掌断绝关系了。
所以谢明珠也不担心这小姑娘将来长得不好看了。
萧沫儿听到她的话,心里忽然升起几分期待了。
果然,哪怕孩子是闭着眼睛的,可这一眼看去,仍旧觉得那眉眼轮廓,竟果真有几分她大哥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一阵欢喜,以及一种奇怪的通透感,仿佛淤塞的穴道忽然被打通,眼神和心境都变了,柔和里透着暖暖的母性光环,整个人的气质都软了下来。
谢明珠也觉得奇妙,亲眼看到萧沫儿这忽然间整个人气质的变化,这就是做了母亲的区别吧?
她有些好奇,也不知旁人看自己,也是否会有这样的感觉。
“嫂子,这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萧沫儿望着襁褓里的小家伙,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颊 。
眉眼像大哥,唇鼻却像寒千垠,两个从未谋面的人,竟因自己有了这样奇妙的联结,变成了眼前这个软软的小姑娘。
“可不是你的么?” 谢明珠被她这傻气的话逗笑,“做娘的感觉怎么样?”自己亲自看着生的,难道还能有假?
“说不上来,就是…… 很奇怪。” 萧沫儿眼里闪着光,“但我忽然很期待未来,想看着她长大会是什么模样。”
正说着,孩子在襁褓里动了动,像是不舒服。
谢明珠怕吵醒她,连忙把孩子放到萧沫儿身边 。
一贴着母亲的体温,闻着熟悉的气息,孩子果然安分下来,小脑袋还轻轻蹭了蹭萧沫儿的手臂。
萧沫儿费力扭头瞧了一眼,眼里满是惊奇。
谢明珠看她这会儿精神还不错,本想问她,这好端端看戏,怎么突然哭了?
可转念一想,到底刚生产完,情绪不能激动,万一引发产后大出血就糟了,便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见她也没睡意,便提起那李天凤送来人参的事情。
萧沫儿听在心里,哪里还不明白,不管是自己这个前镇北侯府的小姐,还是姐夫这个衙门捕快,都不会让郡主挂记在心上。
这份心意,说到底是看在谢明珠夫妻的面子上。
她轻声道:“等我好些,一定亲自登门道谢,还有今日辛苦的两位老大夫,也得好好感谢。”
“你先不想这些,好好养着身体就是,余下的事有我们呢!”说起来,谢明珠也有些疑惑,寒氏出去这么久了,怎还未回来?
又听得外头静悄悄的,莫不是全都送人回去了不是?
于是乎开门朝外头的凉台上看了一眼,果然不见人。
方回来继续陪萧沫儿。
孩子很乖巧,睡得很好,萧沫儿没过多会儿,也睡了过去。
寒氏是头一个回来的,如今屋子里有小婴儿,她也讲究了不少,在外拍了拍,深怕在外头沾了上面脏东西,这才进屋来。“我瞅着他俩大男人送大夫回家,马稳婆一个女人家,更需要人送,便也送了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