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对上女儿楚楚可怜又满怀期待的目光,终究是有些动容:“你若是喜欢,就看呗,反正人生短短三万多天,若是不能遵循自己心中喜好而活,一辈子也是枉然。”
别说是这个世界了,就是自己那个世界,不少人听着女生的职业是尸体有关系,都退避三舍。
但谢明珠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打算去阻止。
一来,也许小暖也就是现在心生些好奇心罢了,自己若是越发阻止,她就越要反其道而行呢?
二来,若是她真心喜欢,自己就更不应该去阻止了。
而小暖听得她的话,当即激动得只恨不得将身旁的小晚都给抱起来。
至于王机子等人,听到谢明珠对小暖这番话,虽然觉得从谢明珠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理所应当,但也都颇为动容。
这天底下,只怕再也没有她这样站在孩子角度的娘亲了。
哪料想小晚见小暖得偿所愿,也试着开口,“那娘,我可以去学医么?”
她要学医,谢明珠倒是不意外,虽然早前没见她接触,但是她的亲生母亲本就是个医女,女承母业,在自然是不过了。
而且小暖喜欢的谢明珠都应允了,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小晚呢?“也好,虽说叫你们读书,是为了开拓眼界和丰富思想,但是有一技之长,其实才是最叫人安心的。”
一面朝王机子和宋兆安看过去,“书院里能开设这些技术班么?”
“大些的丙丁班里,有的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已经在开始着重学女红了。”宋兆安回着,但觉得这女红班好办,先生容易找,但是肯来教授学医的大夫就难了。
更何况这都是人家传世至宝,给的是自己的后代子孙,怎么可能跑到书院里来教给这么多人?
那往后谁还去看病?
这时候王机子开口道:“若真想学,我有个朋友医术还不错,还是专攻千金方,晚丫头若真吃得了这苦,送她去看看也未尝不可。”
谢明珠一听这话,很明显不是在岭南。
虽说现在已经得了赦令,大家都是自由身,可随意出入这各州府,但小晚才多大?今年七岁而已,谢明珠怎么可能舍得她去那么远?
可她都还没表态,小晚就起身看过来,一脸的央求,“娘,我能吃得了这个苦,如果是学千金,那我就更愿意学了。”
世间大夫虽多,可给女人看病的却少之又少,甚至有人以此为不祥。
又有多少男人因为介意男大夫,害得自己的妻子在生产之时一尸两命?
所以此刻小晚满脸的坚定之色。
谢明珠那舍不得她走远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然后朝王机子看过去才,“那就麻烦老爷子帮忙张罗。”
小晚虽非亲生,可她如今叫自己娘,和小暖小时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血缘固然重要,可是这么多些日夜的作伴,也不是假的。
小暖小晚的人生,似乎都暂时有了目标,谢明珠索性也看朝其他三人,“你们呢?”
卫星河见没问他们兄弟,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脱口问道:“姨,您怎么不问我们?”
不过话才说完,就被王机子敲了一下脑门,“问你作甚?难不成她答应了,你爹娘祖父就能同意?”
卫星河撇了撇嘴,“不试试怎么知道?”然后摇着他哥的胳膊,“哥,你说句话啊。”
卫星海却是紧盯着宴哥儿,“小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是打算死杠下去!
卫星河觉得他哥是魔怔了,读书又读不过表弟,干嘛要跟他比读书,还不如像自己一样另辟蹊径,自己去种地,表弟肯定比不过自己的。
他这一阵子在菜园子里,发现了很多神奇的地方,比如两种不一样的蔬菜种在一起,可天然防虫害;或是有一方的根须竟然能给另外一种蔬菜提供营养。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自然是用眼睛发现的,同一品种的菜单独种,就没有跟另外一种菜种在一起长得要好,明明施肥浇水都是一样的。
然后再用嘴巴问,就得到了答案。
当时他也是满脸震惊,没有料想到连种地都有这样的大学问,好奇心就是这样被勾起来的,然后发现的越多,就越是喜欢了。
只觉得这些植物好生神奇,它们好像跟人一样,是有思想和灵魂的,只是可惜不会张口说话而已。
坐在卫星河另外一旁的小晴见他抓耳挠腮的,似乎还没放弃劝卫星海弃学的打算,便笑起来:“你哥读书才对呢!不然这挑起你们卫家担子的重任岂不是要落在你肩膀上了,所以你劝他做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卫星河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一脸热切地看着他哥,“哥,你好好读书,弟弟我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争取早日超过表弟。”
卫星海给了他一个白眼。
宴哥儿那里也一样,不过也顺势问起小晴,“那你喜欢什么?娘常说要从娃娃抓起,半路出家可没有那多后来居上。”
也是,像是学医什么的,就是得从小开始学,不然的话,成年了再去学,学个十年十几年出来,才能算是出师。
那这些年靠什么生活?
而且听说年纪越大记性越发不好,因此自然是要赶紧趁着年纪小,抓紧学才对。
小晴还真想不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但见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眨巴着眼睛问:“写字算不算?”她喜欢写字,虽然有人夸她,她写得当然也不是很好,但想着好好写,将来一定会更好的。
谢明珠听到这话,却是十分高兴,总算有个稍微正常些的爱好了:“这志向不错,若是学好了,将来做个大家,也是十分了不起。”所以她十分支持。
当即还管宋兆安和王机子讨要各种字帖,给小晴临摹。
“我有什么家当,你心里还没数么?”王机子扯了扯嘴角,他来时带的那些古籍,都全分给孩子们了,也是可以说,没给自己留点后路。
宋兆安也摇着头,还建议着:“去大师兄家找,大师兄有不少。不过这最多,应该是郡主那里,她写字也不大好看,小师妹给她寻了不少名家古籍,不过我看她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放在她府上闲着也是浪费,你去找她讨来给晴儿。”
李天凤爱钱,这点谢明珠从她送金子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所以里开阳长公主试图让她变成个写得一手好字的名门淑女,到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而且现在李天凤的经济能力和政治能力,甚至连管理能力都不错,这远超写出一手好字更让做长辈的喜欢吧。
三个姐姐都有了梦想,宴哥儿打算读书以后参加科举,将来是否做官还不定,但科举一定要参加的,他觉得这是作为一个读书人的必走之路。
至于小时,她压过不知道梦想是什么?现在对她来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是梦想。
只是饭桌上说了这么多,今天迟到是必然的了。
可是王机子和宋兆安都不在乎,他们做学生的还在乎什么?
尤其是王机子根本就不当回事,反而还说昨晚家里闹了贼,今儿没休息好,去晚些了实属正常的。
坦白地说,谢明珠有点担心他把小辈们教坏了。
而今日谢明珠为孩子们的将来做规划,一时让柳施感触破生,甚至十分后悔,自己早前没有这份长远眼光,两个女儿就这样跟着自己白白浪费了最好的光阴。
谢明珠听到这话自然是不乐意,“你瞎说什么?现在知秋和听雪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么?”
宋知秋和宋听雪当然喜欢,不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一边日进斗金。
宋听雪也赶紧附和着,“那是,照着这进度,往后我自己还能给自己置办些产业。”
说起产业二字,柳施就更愧疚了,不过想了想,这也不是自己的错,是自家男人得罪的人太多,连上位者都得罪了,家里能罚的都罚完了。
可不能怪她。
但两个女儿都已经到这出嫁年纪了,还没订亲就算,连嫁妆也没置办。
想到此还是忍不住和谢明珠叹息,“你说这如何是好?她姐妹两个年纪摆在这里,你二师兄光有名声没有银钱,这要真定了人家,难不成真就带着一床被子嫁过去不成?”
才十六七岁,考虑什么嫁人?当时让萧沫儿嫁人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然谢明珠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留到二十岁在考虑的。
所以听到她这话,赶紧劝着:“你急个什么?大夫不也说了,女子那骨头十几岁还没长好,你若叫她们就此嫁了人,少不得就要生孩子,那时候坏了身体的是你的亲闺女,你说是名声重要是命重要?”
这话柳施听了,似也还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话也是这样,嫁过去若是不生孩子,少不得要受人闲话,若是遇到那不好的人家,还要被磋磨。”
不过说完这话,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们以后是打算招婿上门的。”
只是,招婿上门也要有钱啊,不然女婿上门来了,住哪里?
两人正说着,孙嫂子他们陆续回来了,自是说起昨晚的事情来。
下午些陈金平也过来找谢明珠。
谢明珠有几天没去糖坊了,想来是那边的蔗糖砖没了。
此前她是打算在那边提炼精盐,但现在元宝岛上更方便,糖坊这头就不作考虑了。但这样一来,糖坊就闲着不说,这帮工人没活干也焦急。
果然,陈金平一来便说了没蔗糖砖的事情,一脸忧心忡忡的,多半也是担心要歇业,得等下一季荻蔗成熟了。
谢明珠却早就已经有了打算,怎么可能让糖坊的设备闲着?“没了就没了,你从糖坊账房处取一笔钱,去收购本地特有的水果,拿去做成果干,在荻蔗收割之前,糖坊那头都专门制作果干就是。”
陈金平听了,心头一喜,“我明白了。”他也听说过,去年飓风来的时候,卷落了不少果子,村民没办法储存,便都做了果干,拿到县里来卖,外面的人还是挺喜欢的。
而谢明珠家又有商栈,自然是不愁远销。
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一直都是有活儿干的。
“千万挑好果子,好次分开装,到时候我给你个标准,你仍旧负责把关,做好了直接送去商栈里便是。”虽说只管选好果子买,但这头尾也不能给扔了,倒是做出来的品相肯定是要差一些。
所以谢明珠打算到时候给果干分等级来定价格,这样一来,不管上头的高门大户,还是下面的平头老百姓们,也能吃到远在岭南的果干。
第148章
送走了高高兴兴的陈金平,豆娘又急匆匆找来了。
见谢明珠还坐在凉台上喝茶,越发焦急,“明珠姐,你还坐着作甚?城外疏浚挖出了好多肥泥,萝卜种下去能长得比冬瓜都要大,快别坐着了,咱去拉肥泥。”
这让谢明珠动心了,要是能拉几车回来,到时候直接用在荻蔗培土上,岂不是下次就不用施肥,甚至这一季都不用。
连忙就起身,“人多不多?”
“自然是多,但那肥泥更多,怕的是你要不完。你快些将能用的车马都用上,找些筐来,到时候用芭蕉叶垫着,泥就装里头,既是不会漏撒出去,也不会脏了筐。”豆娘催促着她,见宋家母女三还呆若木鸡地看着她们,显然不理解这些河道里清理出来的肥泥到底是多珍贵。
因此也道:“你们也别闲着了,人多力量大,不然晚了虽说不怕没有,可就得去那更远些的地方了。”
柳施听得这话,没有一点犹豫,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也和女儿们说:“走走,整日盯着这针线,出去缓一缓眼睛也成。”
而这厢,谢明珠已经在换衣裳,喊马嫂和莫嫂一起,自家这里没有牛马,待一行人准备好,自是往沙若家这头牵了马和骡子。
余下的打算去商栈那边牵。
长殷长皋都不在家,沙若一个人呆呆在凉台上,靠着栏椅发呆,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谢明珠忽然来说要牵走牲口,她像是才回了神,“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城外疏浚河道,挖出不少肥泥来,我准备去拉些回来,到时候给荻蔗培土,你去么?”沙若自家也种了几亩,所以谢明珠问她。
到底是庄稼人,哪怕这心中还在为大儿子的事情伤心难过,但一涉及到土地,沙若一下就打起精神来了,“去,我和你们一起去。”
“那也成,咱就坐着这马车去商栈,最起码在赶一辆板车过去。”谢明珠点了头,想着长殷既不在,多半是看着长皋的,如今也才过一日,哪里就这样容易想得通,故而也就暂时没去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