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谢明珠和宋知秋都下意识朝老头子的荷包瞧去,果然都瘪了,谢明珠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是去买了什么?您老那袋子里,不是还有五两银子么?”
这在城里,逛街不买贵重物品和大件,足够逛几天买点小玩意儿,吃吃喝喝更不在话下。
小时心虚得不敢和谢明珠对视,更不敢看王机子。
但也瞒不住,王机子气呼呼道:“还五两银子?你家这小胖子,一大早说要出去吃早餐,我想着外头那么多早餐摊,我们这一帮人,一百个铜板顶天了。可是你知道不,她拉着就往那大酒楼去,还把里头的菜都差不多点了一遍。”
宋知秋一听,忍不住侃笑起来,“早知道你们一早就去酒楼,我也跟着出去了。”
王机子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亏得你没去,我那五两银子根本就不够,你妹妹还贴了二两银子呢!”然后就和谢明珠吐槽起来:“果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咱家一个小宴就算了,卫家这两个小子是猪转世的吧?你回头去找卫家的人吱一声,喊他们多少送点生活费过来。”
这家人也是,儿子扔过来后,就不闻不问的。
平日大伙儿一起吃饭,又是孙嫂子煮饭,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这卫家两个小子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今儿出去看着满桌子的菜,王机子才发现,吓死个人。
害得吃饭那会儿他都没心思,一直在想自己这口袋里的五两银子究竟够不够的?
小时听到他说卫家两个哥哥吃得多,连忙委屈起来,“娘,虽然是我喊去酒楼的,可是吃得最多的是表哥和哥哥他们,爷爷干嘛就凶我一个。”
谢明珠没理会小时,只是觉得老头子也未免太惯着这孩子一些了。“她要去您就去,就不知道给拽出来啊?”
王机子也憋屈啊,“我老头子在这城里,如今也是小有名声,要是叫人看到我把孩子从里头拖拽出来,到时候你家这小丫头又哭又闹,我脸面何存?”
倒也是如此,谢明珠趁机训斥了小时一顿,“你见过谁家一大早去酒楼的?而且你口袋里有几个钱?就敢点那么多?”
小时不吱声,因为大部分都是自己点的,但这也不怪她,书院里的同窗们都说那家酒楼的菜有多好吃。
她早就听在心里了,爹娘又没空带她去,好不容易爷爷答应了带出门吃早饭,她当然要趁机去尝一尝。
最好把酒楼里所有的菜都尝一遍。
但有点小失望,好像也就那样吧,没有多好吃。
此刻她只觉得,同窗们的话也不能全信。
她沉寖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有将谢明珠的话听在耳朵里。
然后被发现走神,叫谢明珠拍了一巴掌,这才算是完事。
谢明珠又拿了两个五两重的银锭给王机子,王机子脸色才好看了些,乐呵呵地揣进口袋里。
见他心情好了,小时也立马就溜,宋知秋见了只忍不住捂嘴笑,“你可慢些,别一下从楼梯上滚下去。”
有道是一语成谶,她这话音才落,圆鼓鼓的小时一个脚滑,还真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时把众人都吓傻了,争先恐后下楼去。
只是这会儿小时已经自己爬起来了,没事人一样疑惑地看着众人怎么忽然都围在自己旁边了,还个个面露担忧?难道是后悔刚才训斥自己了?“娘,你们怎么了?”她不慌不乱地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
谢明珠蹲在她身前,担心不已,“小时,你有没有觉得头晕想吐,或是哪里不舒服?身上摔疼没有?娘带你去看大夫。”她可看过好多这种摔倒的案例,当时都跟个没事人一样,但是其实已经颅内出血,等有反应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王机子这会儿也顾不上责备小时了,催促着谢明珠,“还问什么,赶紧抱着去医馆。”
如此这般,一行人慌慌张张将满脸无措的小时抱着跑到医馆,大夫见他们来了这么多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扔下一个刚摔断腿的过来瞧。
只是一把脉,就皱起眉头来,有些不高兴,“谢夫人,你们这一早,就拿人开涮,满城再没了比你家姑娘健康的小孩儿了。”
谢明珠听得一脸尴尬,但想到小时才从楼梯上跌下来,到底不放心,连忙解释:“这孩子刚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大夫闻言,这脸色才好看了几分,浑身上下给小时检查,除了满荷包里的零嘴吃食和私房钱之外,没什么问题。
末了大夫还说叫少吃些,太胖了对身体不是很好。
一时之间,大家都一言难尽。
谢明珠既是放心,又有些哭笑不得,直接从小时的口袋里摸了私房钱给大夫,“耽误您了,这拿去做诊费。”
小时死拽着谢明珠的手,不让给,“娘我真没病。”没病咋还要给诊费?
谢明珠用力一夺,直接塞了大夫手里。
方和王机子宋知秋一起带着她回家。
没了私房钱,还被大夫说胖,然后回了家,口袋里的零嘴也被谢明珠掏空了。
不但如此,谢明珠还带着宋知秋一起去小时的屋子里,将她枕头底下柜子里书包中的零嘴全拿了。
好家伙,各式各样的零嘴,咸甜辣酸都有,两个篮子才能装得下,难怪她能吃这么胖。
小时哭哭闹闹好一阵子,见着无果,抱着小黑坐在狗窝前默默掉眼泪。
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可怜样儿。
看得宋知秋都有些良心不安,“小婶,要不给小时多少留一点吧?”
“别理她,就她这么胖,扔山里就靠着这浑身脂肪,不吃不喝都能活十天。”谢明珠可不想再惯她了,而且叫她这折腾,浪费自己一个早上的时间,还没顾得上问王机子,岚山书院的学生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自是去问。
哪料想老头子叫她这一问,才想起此事来,满脸懊恼,“叫小时一闹,我一门心思都是银子的事情,哪里顾得上去打听这事儿。”而且又怕小时还要买这买那,吃完就赶紧抓着回家来了。
刚才虽又和谢明珠一起出了门,但这不是专门冲医馆去,给小时看诊么?
谢明珠闻言,嘴角抽了抽。
王机子则立即起身,要出门去。
“这马上吃午饭了。”谢明珠连忙将他喊住,怎一把年纪了如此风风火火的。
然王机子早上虽差点没将酒楼的帐结清丢人,但这不是回来多赚了谢明珠的五两银子么?有银子在身上,在家吃啥饭?还怕到外头饿着么?于是豪气万丈地挥着手:“不在家里吃了,我外面随便对付一下。”
宋知秋见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小婶,我觉得刚才你其实不用多给爷爷五两,他多半要去打酒喝了。”也是个揣不住银子的。
谢明珠也有点后悔,刚要说什么,也不知大门边抱着小黑的小时拦住他说了什么,他竟然一把牵起小时,朝凉台上回了一句:“反正你们也忙,小时我就一起带出去了。”
谢明珠和宋知秋见此一幕,面面相觑,觉得今天这坏人是白做了。
毕竟人家爷孙俩这转头又和好了。
现在谢明珠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被做局骗了五两银子。
第152章
吃过午饭,谢明珠还是去了一趟制糖坊。
要说这陈金平的月奉是真不白拿,如今谢明珠已经算是将糖坊几乎都交给他来管理了,按理他是不用时时刻刻都待在糖坊里,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再亲力亲为,使使嘴皮子罢了。
可他是个实诚人,想着拿了那么高的工钱,连弟弟的俸禄都比不得,所以每日都要来制糖坊,一来就是一天。
这会儿谢明珠来了,他正耐心地教下面新来的工人怎么快速分拣果干品级。
见了谢明珠,连忙小跑过来行礼。
谢明珠见糖坊里四处整洁干净,亦无工人偷奸耍滑,可见这陈金平是有些本事的,一时也觉得往后不用来得这样勤。
跟着陈金平一同抽查了些果干,处处也都妥当,便没多留。
回到家里,但见宴哥儿和卫家兄弟已经来了,三人在院子里耍木剑玩耍,倒也是耍得有模有样的。
宴哥儿见了她,立即收手过来,“娘,听知秋姐说,您今天给了爷爷十两银子。”
谢明珠吃午饭那会儿还有些耿耿于怀的,眼下听到儿子问,在院子里扫视了一眼,并不见小时和老头子的身影,眉头微微蹙起,“他们还没回来?”
卫星海也收了剑凑过来,“八成是回不来了,老爷子老早就喊着要沐休去喝酒,今儿一早就领我们去酒楼,还说有银子,豪气万丈叫我们随便点,回头他自己想要拿瓶好酒,银子不够,一顿饭吃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到最后结账身上的银子不够,还是听雪姐垫的。”
宴哥儿连忙插话,“此事也不全怪爷爷,是刚出门,小时就要买东西,娘您也知道,爷爷最疼她,要什么给什么,身上那点银子,已经是被小时花了不少,这不到酒楼里,我们吃得又多……”
话没说完,就被谢明珠抬手止住,“我明白了。”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了,不然显得自己好蠢的样子。
还有那老头子,不让他多喝酒,那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宴哥儿他们三人,显然回来已经从宋知秋嘴里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这会儿倒也能理解谢明珠,肯定心里有气。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料想不到我拿你做亲人,你拿我做钱袋子来算计。
于是卫星河赶紧转过话题,“姨,你不是好奇那岚山书院的许多学生为何都来了咱们广茂县么?你不知是那书院里闹了丑闻,只不过上头遮掩,咱们这里没听着风声。”
“什么丑闻?”谢明珠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来,立即就侧目朝他看过去,“一下让这么多学子宁愿不远万里来咱们这小书院,也不愿意待在岚山书院,那必然是闹得十分不体面。”
不然,上面也不用帮忙遮掩了。
想想着朝廷多少官员,也是从岚山书院里出来的。
“走走,上楼说去。”她瞥了三人满头的汗,示意擦汗上凉台休息。
三人连忙尾随跟上,一面将今天在外打听来有关岚山书院的事情告知谢明珠。
原来那岚山书院里,也是有皇亲国戚进去读书的。那绥阳王的世子,便也在里头,自打他来,尊重师长,对同窗更是体贴入微,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贵重而轻怠了旁人。
反正没多久就得了好名声。
更是隔三差五就邀请那些家庭寻常普通的同窗们一同到书院外游玩,曲水流觞,倒也是一桩雅事。
谢明珠听到这里,心想那这绥阳王世子,也是有几分君子之风嘛,忍不住夸赞,“那这人倒是会过日子。”
只是话音刚落,卫星海就接了话,“他倒是会过日子,借着这风雅之名,将书院里但凡有几分好姿色的同窗都给骗去,一壶酒迷晕了,好叫他方便行那苟且之事。”
他说苟且之事时,卫星河跟宴哥儿都有些不好意思,卫星河更是连忙出声阻止,“哥,你跟姨说这作甚?”
“他敢做,难道还怕叫人说,正所谓既已为之,岂畏人晓?做出这等腌臜事的也不是咱们,何须要替他遮掩?”卫星海性格有些耿直不圆滑,说起这事儿就满身愤怒,脸红脖子粗的,越说还越愤怒:“更可恶的是,那书院不少先生其实已经知晓,不但不将他赶出书院,还叫那些叫他欺辱的学生们忍气吞声。”
其实不说有些公子哥儿就是偏好这龙阳之风,但倘若对方心甘情愿,倒也无妨吧。毕竟有些世家里,也有不少专门养娈童的。
但卫星海一向厌恶此道,最是深痛恶极,如今这种事情又发生在书院里,那些教授育人的先生们作为长辈,不但不出来阻止,甚至有的还为虎作伥。
而这些读书人里,多少是寻常百姓家好不容易才供出来的,费尽心思进了这岚山书院,想的是来日飞黄腾达,而不是附身面席,供人玩乐。
这毁掉的何止是一个人,那是一个家庭!
倘若不是有几个被害的学生求路无门,心灰意冷自缢在山门口,只怕这件丑事,还真叫这帮畜牲瞒到天荒地老去。
试想那山岚书院是什么地方,本就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下死了好几个学生,自是掀起轩然大波来,早前被这绥阳世子所害的学生们也都揭竿而起。
然书院仍旧不作为,方有了后来越闹越烈的风波,不少学生更是对山岚书院心死,结伴朝这岭南来投奔王机子。
然后昨日夜幕之时,刚踏入城里,就听得那沉鱼湖边有萤火诗会,不但是原来身在御史台铁口铜牙刚正不阿的宋兆安在,连王机子都会前往。
这消息叫众学子好不激动,包袱也顾不得找个地方置放,家当什么的,就这样带着往沉鱼湖边赶去。
又有不少客栈小二见这外来如此多书生,便要上前挽客,自是紧追在后头,生怕放跑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