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哥儿看着锅里她翻炒着的椰肉,“是准备榨油用的?我来翻。”
谢明珠点着头,瞥了一眼不远处开椰子还一边挖椰子肉的月之羡,“也行,那我过去帮忙。”
对于这个便宜儿子干活,谢明珠一万个放心,他既然能控火的同时还能翻炒锅里的椰肉,那肯定就不会出错,也就过去挖椰子肉了。
小时趴在楼下柱子间挂着的吊床上,“娘,熬了油,可以炸饼吃么?”她记得从京都出来那天,看到有一家躲到巷子里的小吃摊,摆着好几个油炸的饼子,那香味如今想起来,叫她口舌生津,馋得不行。
谢明珠还没开口,月之羡已经爽快应下:“炸。”一面还与谢明珠说道:“以后咱家要用大铁锅的时间多,这次海货要是好价钱,也买口大锅方便些。”
是了,过一阵子要熬糖,可不就是又要用大锅么?
就家里煮粥那小陶罐子,得熬多久啊!
一面想到进城去,除了可以给萧沫儿拿些海货干,还有自家多出来的纱什么的。尤其是月之羡给自己磨的珍珠粉,她也想给小姑装一些。
不过这珍珠粉是自己的东西,她倒没有和月之羡说,而是提起家里的那些绢纱,毕竟是他辛苦和疍人换回来的。
“家里的纱,我想裁一些给我小姑。”
宴哥儿一听,立即就竖起耳朵,一面问:“娘你要进城去?”他今天也听到同学们说进城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娘也要去,听这意思还会见到小姑,也不知道小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她胆子又那样小,那个未谋面的小姑父又是什么性子?
然还没听得谢明珠回他,月之羡就先开了口,“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谢明珠的请求,而且直接明了,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立马就解释:“那些纱我虽不知是如何织出来的,可不管颜色还是料子,都价值不菲,你送她本没什么,可她在城里头,那里人多口杂,若是叫海盗察觉了,恐会给咱们村子带来灾难。”
而且还会连累那些疍人。
谢明珠没往这里想,只是想着家里有多余的,给小姑分一些。
当下听到这话,立即就反应过来,一脸懊恼,“是我糊涂了,俗话说得好,财不露白方保安平。”
自己也是,莫不是这一阵子日子过得安逸了,就忘记了外头的危险。
这银月滩是全县最穷的地方,已经在大家心里根深蒂固了,所以海盗自然也不会来这里打家劫舍,就怕白忙一场。
现在鱼尾峡又畅通无阻,他们自己就能往城里送海货,那商人自不会再来。
如此这银月滩算是与世隔绝之地。
所以自己要穿什么金缕衣,戴什么金簪子,其实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如果传了出去,只怕就如同月之羡所说的那般,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宴哥儿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劝着:“娘,咱听爹的,我知道你疼小姑,可什么比得过性命重要?”而且是全村人的性命。
谢明珠连连点头,这会儿别说是纱了,就是珍珠粉,她也不打算给小姑子带了。
原本还想着给她送点蔬菜,这会儿也断绝了心思。
一口菜而已,她吃就吃了,就怕城里的老爷知道他们如今也开垦种地,那回头一项税赋砸上头来,算谁的?
她这人听劝。
所以最后除了准备些这一次海边捡回来的干贝鱿鱼干等,其他的就是一罐子沙蟹酱,也不知她能不能吃得惯,反正自己刚第一次吃的时候,很上头。
另外又有些鱼酱以及今儿榨油留下的椰蓉等。
椰油榨了一整天,总共得了十来斤,够吃一阵子了。
忙完了这一茬,月之羡将家里的两袋干货扛上沙老头的骡车,又给谢明珠装了不少路上吃的干粮,转头去又和沙老头那边交代了又交代,方带着五个孩子一路送他们出椰子林,往鱼尾峡方向去,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去城里的人不少,妇人更不在少数。
只因她们很多人,这一辈子都没出过银月滩,所以这一次去,大部份女人是去看病的。
村子里虽然有祭婆婆,但医疗条件就摆在那里,很多疾病是没法治的。
沙婶也在,她准备去看看儿子阿坎一家,带的东西最多,住瞩目的当属她天天日日晒的海蛎干。
人多,刚启程的时候谢明珠也没留意,直至这会儿才发现苏雨柔没在。
不是说好了一起进城的么?
不但如此,连她男人也没在,反而是阿香婶夫妻带着上次叫月之羡揍过的三弟庄如梦。
他一路拉拢着个脑壳,看样子并不想去城里,闷闷不乐的。
谢明珠自是问起沙婶:“庄老三怎么回事?”
沙婶将声音压低了些,一面指了指下半身,“前些天才听说,他那里不好,祭婆婆说趁着年纪小,赶紧出去找个大夫瞧一瞧,兴许还得有的治。”
谢明珠的目光跟着她的手势低头看,除了胸,再往前弯一些,就是脚。“啊?他脚不好啊?”一面还踮起脚尖朝前面观察,“这也看不出来啊?”
第40章 吓着了吧
沙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有点纳闷,阿羡这媳妇莫不是个傻的,都生了几个娃,怎么没明白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明珠半响没得到沙婶的回应,方扭头朝她看去,却见她一脸的一言难尽,顿时也有些疑惑起来,“婶,你怎么了?”
沙婶深深吸了口气,“没事。”一面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我的意思是,他长大后,可能那里不行,没法娶媳妇。”虽然可能就算是行,也可能娶不到媳妇。
但既然是病,肯定要去瞧。
这下谢明珠终于懂了,也明白了沙婶为何这幅表情了。
也是颇有些难为情,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原来如此啊。”可这小小年纪的,怎么知道他那里就不中用呢?
这个问题她是没敢问。
不过方才沙婶的话,自己没明白,也怪不得自己啊。
她在自己那个世界虽也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了,但这男朋友虽谈了几个,可不都没到最后那一步么?
到了这边,又死了男人。
所以她当然没反应过来。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谢明珠联想到阿香婶夫妻带了庄如梦来看病,那苏雨柔夫妻肯定就不来了,不然家里爹娘都不在,又没他这个老大,其他的小子们不得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啊?
谁料想,快到鱼尾峡的时候,他们停下来休息,男人们先进鱼尾峡探一探。
虽然那山火是熄灭了,大蛇也被烧死了,瘴气全无。
可也担心有别的危险,所以还是先组了一队人进去。
谢明珠和其他的妇人们,就在这边的老榕树下休息。
阿香婶和沙婶两人最好,这会儿自是坐在一旁说话,谢明珠就在边上,便听到阿香婶在那担心,“我本不欲跟着来的,可我家那老头不主事儿,我若不来,老三那小子只怕回头到了医馆不肯进,他就随了老三的意。”如此岂不是白跑一趟?
说完叹起气来,忧心忡忡的,“可来了,我这心里又不放心家里。”
谢明珠听罢,以为她是不放心其他的儿子,便宽慰着她,“没事,有雨柔夫妻两个在,难道还管不着他们么?”
不想竟听阿香婶说,“我担心的就是雨柔,她年纪轻,又没得经验,家里那帮小子又是不安分的,就怕撞着她就不好了。”
这话咋听着怪怪的?谢明珠愣了一瞬,下一刻瞳孔一怔,满是诧异,“雨柔该不会是?”有了吧?
果然,阿香婶立即笑起来,“是啊,不过你别说出去,月份还小。”也是昨天才发现不对劲,找祭婆婆摸了,刚怀上。
不然,就他们夫妻带着老三进城看病了。
谢明珠既替苏雨柔高兴,又有些替她担心。
这个年代生孩子就是拿命换,太冒险了。
自己这原身能顺利生两个女儿,叫她说来,那都是上辈子积福了。
这时候,阿香婶推了推她,“你和阿羡也要抓紧了,趁着还年轻。”
催生!谢明珠想了想,他俩现在虽然一房间,也一张床,但那床有点大,而且他未成年,自己也不敢挨着他啊?
而月之羡,上了床就跟个僵尸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要不是夜里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音,谢明珠都怀疑一到晚上,他就神游天外。
躺在自己旁边的其实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见沙婶还盯着自己,连连点头,“好的好的。”答应是一码事,生不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多会儿,去鱼尾峡探查的沙老头他们就回来了,一个个神采飞扬的,很显然现在的鱼尾峡如同大家所期待的那样,安全无危险。
而妇人们见了自家男人回来,也都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
谢明珠在一旁听着,现在的鱼尾峡果然安全得很,不但如此,且因为左边的崖头落下来,将藻泽给填平了,所以里面的路也顺畅了许多。
藤蔓树木也都烧得干干净净的,现在里面一片平坦,比任何一段路都要好走。
大家一听,自然是欢喜,当即就收拾起,吆喝着继续启程。
很快队伍就到了鱼尾峡,大火焚烧过的峡谷里,再没了当初那幽深诡异的面貌,脚下踩去也不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厚厚绿苔,而是黑乎乎的灰烬。
前面的年轻人们,还在指着原来沼泽的地方,听说那里就是大蛇栖息之所,大蛇也是在那里被烧干净的。
这让无精打采的庄如梦都来了兴致,跟着几个年轻的小子跑过去瞧,回来都说还能在灰烬里看到些骨头,还一面比划着。
很快,在大家激动兴奋的聊天中,队伍顺利路过了鱼尾峡。
中午各自吃了些干粮,便继续启程。
直至到了夜幕,这才将骡子都解下车,放在旁边的林子里吃些灌木果子,另外还喂了些米糠。
这米糠对于骡子来说,算是不错的粮草了,如果不是这一次要骡子们拉货,且还要走这么远,只在银月滩的话,可没得这待遇。
骡子吃着米糠,大伙儿也开始煮饭。
这是老规矩,远行都会带上生米,路上直接砍竹子烧竹筒饭。
谢明珠的包袱里也备了一些,刚好够她一个来回的份额,不过现在是集体烧火煮饭,所以她跟着沙婶她们这些年纪大的妇人们留在了营地里。
至于砍柴摘果子,或是附近河里网鱼抓虾的活计,自是男人们的活。
银月滩的人团结,又有沙老头的合理分配,很快这竹筒饭就烧好,又烤了些鱼虾就着水果,一顿算得上是丰盛的晚饭便解决了。
吃过晚饭,东边已经天黑了,原本苍翠的山峦如今变得乌黑,逐渐叫人看不清楚了轮廓,可是西边的山顶上,还残留着些火烧云。
沙婶她们拴好吊床点了干蒿草,准备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