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这本钱的事情急不得,咱们现在商量好,就当是先定个目标,你也别太着急。”谢明珠真有些担心,他为了赚钱,可能真会夜夜跑去海边。
这还要不要休息了?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了。
而且也不急于一时,此处落后,不管是哪一方面,都还是一片空白,有的是机会。
这时候,却听宴哥儿问了一句,“爹你要是将这生意做大了,以后肯定一人忙不过来,那到时候就要做账,爹你会做账么?”
“自然会。”月之羡自信满满,“不过汉人文字我不会。”如果以后真做大做强了,肯定要常和汉人打交道,要是不认识他们的字,到时候被骗了可怎么办?
于是立即就将求知若渴的目光望向了宴哥儿,“你以前是上过学的,那你教教我。”
宴哥儿其实就是随口问一句,但是要叫他做先生,他是真做不来?连忙摆手,“爹你实在高看我了,我才读了几年的书?”
不过脑子一转,立即就有了法子,指了指旁边的谢明珠,“何况你又何必舍近求远,而且要说生意这一行,娘才是行家。”
月之羡一脸的吃惊,他只知道谢明珠从前是侯府夫人,那肯定出身不差,那些京都来的小姐们,个个都是识文断字的。
但是,大部份人都是写诗作词什么,那又有什么用?既不能换钱,又不能做饭吃。
所以怎么也没想到,媳妇还会做生意。
谢明珠的记忆里,原主的父亲只有她这个女儿,的确是倾囊相授,只是可惜到底是受了传统教育和环境的荼毒,原主嫁了人后,一心想的都是相夫教子。
还尤其想要生儿子,正是如此,对于亲生的两个女儿都不亲近。
其实站在原主的角度,她有这个想法没有错,这是世道强加在她身上的。
一来她是独女,父亲虽然富贾,但因没有儿子,最后为了自己死后不被吃绝户,保住家产,只能拱手把女儿和万贯家财白送给镇远侯。
而原主成长期间,因为没有兄弟所遭受的白眼和族中不公正的待遇,更是数不胜数。
二来她是继室,没有自己的儿子,恐担心镇远侯百年后,宴哥儿这个继子会对自己不孝,将自己赶出府邸,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种的种种,自然是更加坚定了她一定要生个儿子的念头。
只有自己生了个儿子,这一生才不算是那飘浮无居所的浮萍。
父亲家族的祖坟不会留自己,祠堂也不会供奉自己的牌位。
而所嫁的男人镇远侯他有自己的原配,原配还留下了宴哥儿这个儿子。
所以可想而知,其实原主一直都生活在这种恐惧与没有安全感的不安中,如此也难怪她身体这样差。
其实没抑郁,谢明珠觉得原主已经算是坚强的了。
可惜终究,还是因为镇远侯尸骨与外室同葬一棺而接受不了,气急而亡了。
她一生所求,只是想有个依靠,能得善终。
谁知道,自己努力了那么多,最终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与镇远侯死同眠,享受萧家万代子孙的香火。
她哪里能接受得了?
谢明珠收回思绪,正好对上月之羡那满目的崇拜,不由失笑,“我倒是可以教你学做账,但是这眼下也没个什么能写字的。”
“有沙盘啊。”宴哥儿提醒,他们在海神庙的学堂里,都是用沙盘学写字,写完了后,刮板用力刮一遍,又能继续书写了。
月之羡从来都是个实干派,何况他小时候也在海神庙的学堂里上学,自然是知道那沙盘什么样子的。
当下就直接冒着狂风下楼去。
谢明珠喊都喊不住,又十分担心,少不得责备起宴哥儿,“你也是,不知他是这样的性子么?这下可好,要是也被椰子砸伤了脑袋,回头你照顾我们。”
宴哥儿嘿嘿一笑,“那行,到时候我往身上多背两块石头,肯定就不会被风卷走。”
谢明珠也是被他的话逗笑了,“行了,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一面忧心忡忡地盯着窗户外面。
可惜不敢开窗,所以视线受到了局限。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月之羡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实心底的大圆簸箕,扛着半袋细沙。
进屋子将簸箕一放,细沙往里头倒,一个写字的简易沙盘就有了。
还别说,年轻的脑子就是好使,瞧这多灵活啊!
他拿着一根筷子递给谢明珠。
谢明珠看了一眼几个娃儿,心想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故而问起他们,“你们可是要学?”
小丫头们兴趣不大,只有宴哥儿一个人响应。
谢明珠也没有勉强她们,毕竟年纪也都还小,往后在学也是一样的。
故而拿了筷子来,先在沙子上写了一个竖,然后旁边又划了一横。
月之羡和宴哥儿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那一横两人倒是认得,可不就是一么?但是这一竖单独写,又是个什么意思?
然还没等他们俩问,谢明珠就指着那一竖说道:“这是阿拉伯数字,用来做账最是方便,而且总共就十个符号,我现在划的这一竖,对应的便是汉字的一,意思也一样。”
两人闻言,一脸恍然大悟,月之羡更是颇为感兴趣,“那二呢?”汉字他会些简单的数字,再多就不会了。
当然,除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谢明珠将十个数字教给两人,没想到这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都十分强。
只一个早上的功夫,竟然学到多位数。
谢明珠以前以为宴哥儿就是她平生所见过最聪明的学习料子,谁知道月之羡竟然更胜一筹。
自己教到两位数的时候,他就能举一反三,百位数千位数万位数,都懂了。
还是他给宴哥儿解释。
谢明珠也忙里偷闲,喝口茉莉花茶解解渴。
这时候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他能自己打铁一锤一锤做出锄头镰刀斧头,又能用那些横七八竖的木板打床做柜子,还会把一团泥捏罐子烧窑。
感情他之前说在海神庙玩耍,看多了就学会了,压根就不是吹牛。
人家的确有这个学习能力。
谢明珠这会儿教了小数点,因为月之羡主动提起,这种乡间小生意,一两二两的都极少,几个铜钱占了多数。
所以谢明珠也就教到了小数点,这样银钱就能精确到了几分几厘几钱。
宴哥儿在一旁看了,一脸惊艳,“这样的话,做起账来的确快。倘若是换成汉字或是蓝月字的话,这沙盘未必够写呢!”
却见谢明珠摇头,一脸严肃,伸手将那小数点抹平,然后在第一个数字后面点上,“你现在看呢?”
“咦,三万变成了三两?”宴哥儿眼睛都瞪圆了。
“所以,如果用这数字做账,总和旁边,千万记得要用汉字再写一遍,而且要用繁体,不可用民间常用的简体。”谢明珠特别强调着。
月之羡一点就通,“如此一来,便是有人拿到账本想要篡改,也绝非易事。”
谢明珠一脸惜才地看着他,可惜了,这样的学习料子,这要是放在自己那个年代,撇开他本就出众的容貌不说,学习力能力还这样夸张,不得名扬世界?
因他们本来就会九九歌,也就是谢明珠原来世界的乘法口诀,所以这加减乘除教起来,两人学得毫无困难,甚至是口算三位数,能眨眼间就能得到正确答案。
谢明珠从一开始的惊喜到震撼,然后最后的羡慕和绝望。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她当年可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苦学,到现在两位数的乘法,也要脑算一番。
现在倒好,他们三位数四位数的,竟然都直接就秒给答案。
也不知道那脑子是怎样长的?
所以只一天,做账这事儿,格式一教,月之羡那里举一反三,直接就接替了她这老师的身份,转头教给宴哥儿。
宴哥儿也不负众望,很快就理解且实践。
以至于第二天他们再要求上课,谢明珠觉得自己没啥可教的了,她就是个肚子里没二两油的货。
这样的大风天,算上刚开始的那天下午,总共四天。
莫说是整个银月滩,而是这两三百公里的海岸线都笼罩在着大风之中。
天空没了头一日的湛蓝,仿佛像是染上了一层病色,暗黄无光,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不分昼夜地呜呜叫嚷着。
刚开始的时候,小时还有些害怕,只不过时间一长,爹娘哥哥姐姐都在一个屋子里,也就无所畏惧了。
谢明珠他们几乎没出房间,一家子这几天都挤在正房里,头一天就是在教数学中度过的,第二天给小姑娘们讲童话故事,任由宴哥儿父子俩在沙盘上写写画画。
主要是宴哥儿教月之羡常用的汉字。
当然,这童话故事肯定是自己改良版本的,不然小姑娘们听进心了,真等着王子来拯救,那必然会绝望的。
终于熬过了这几天,那风声逐渐小,到了第四天中午的时候,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只不过天还没有晴朗的意思,到处都布满了铅灰色的云层,淅淅沥沥的雨水便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但风停了下来,众人都松了口气,等这场雨下完,应该就算是熬过去了。
然这几天里,院子里已经堆满了落叶与半生不熟的椰子,不说楼上的马桶得洗刷,还有鸡窝骡棚也要清理。
而且鸡窝上面的顶棚也吹落了不少,回头还要修补。
谢明珠和月之羡眼见着雨并不是很大,戴着斗笠蓑衣清理了半天。
还去瀑布附近给豆芽浇了水,连续三天没浇水,谢明珠也不知这豆芽还能不能成?可现在也不能挖出来,只好赌一把。
翌日又继续披着蓑衣收拾稻田和菜地。
这些地方也都堆满了落叶枝丫,有的椰子几个一起掉下来,还砸坏了不少秧苗。
果然,靠天吃饭,种地想要获得好收成,是带着赌的成份。
自己这运气不好,头一回种地,就赌失败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得继续种!
雨虽继续下,可村里人家,也几乎都第一时间去清理稻田里的杂物,看看能挽救多少稻苗。
若是这场大风来得早些,兴许育苗田里还能有秧苗补一补,可如今都长么高,别说没了秧苗,就算有也不合适移植了。
所以村子里的气氛都很低迷。
两天后雨一停,各家各户就被通知去海神庙那边商议,接下来这几个月要如何熬过去。
因月之羡去了,谢明珠就留在家里,菜园子里被砸坏的菜不少,她又舍不得扔,这会儿在家里做泡菜。
果树上的果子们虽然都被吹落得干干净净了,但保存得尚且完好的果子,他们还是捡了不少回来。
比如这柠檬,如今做泡菜正好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