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光影微微颔首，显示屏上闪过一个字：【引。】
林夕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如同灵巧的猫科动物，悄无声息地没入废港深处错综复杂的金属通道中。她的任务，是充当诱饵，将高凛引入零精心准备的“游乐场”。
高凛很快捕捉到了林夕故意留下的细微痕迹——一个仓促间“遗落”的零件，一缕微弱的热信号。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
然后，他的噩梦开始了。
刚踏入第一条主通道，两侧原本静止的废弃传送带突然疯狂运转起来，将无数空油桶和金属废料像炮弹一样朝他砸来。高凛反应极快，矫健地躲闪，但姿态已不复之前的从容。
好不容易穿过这片“金属风暴”，脚下的格栅地面突然变成巨大的滚轮，让他瞬间失去平衡。与此同时，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条粘性极强的光缆，如同触手般缠绕过来。
高凛怒吼一声，臂刃弹出，斩断光缆，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稳住身形。但他还没来得及喘息，整个通道的灯光骤然变成令人眩晕的快速闪烁模式，配合着不知从哪里响起的、节奏混乱的工业噪音，严重干扰着他的感官和义体稳定系统。
监控画面前，林夕躲在一个安全的观察点，看着高凛在零设计的各种奇葩陷阱中挣扎，忍不住捂嘴偷笑：“零，你真是个天才！这比动作电影好看多了！”
零的光影安静地悬浮在她身边，显示屏上冷静地分析着高凛的应对数据：【目标适应力超出预期。体能、义体性能、格斗技巧均为顶级。常规非致命干扰无法长时间阻滞。】
仿佛是为了印证零的判断，画面中的高凛在经过最初的狼狈后，似乎摸到了一些规律。他不再一味闪避，而是开始利用环境反击，甚至用某种高频震动装置暂时瘫痪了一个区域的陷阱。
“看来得加点猛料了。”林夕收起笑容，眼神认真起来。
零的光影波动了一下。下一刻，高凛前方的通道突然降下三道厚重的合金闸门，将他困在了一段相对狭窄的空间里。紧接着，墙壁上伸出数个喷口，释放出浓密的、非毒性的白色烟雾，瞬间遮蔽了所有视线。
高凛立刻启动热成像和生命探测仪，却发现信号受到严重干扰，屏幕上一片雪花。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真正的困境，动作变得更加谨慎而危险。
就在这浓雾弥漫的核心区域，林夕动了。她如同幽灵般借助零提供的实时路径指引，悄无声息地靠近高凛。她的目标不是击败他，而是按照计划，获取他随身携带的某个数据终端的信息。
浓雾中，高凛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动，猛地转身，臂刃带着破风声挥出！林夕早有预料，矮身躲过，手中那把幽蓝的扳手精准地敲向高凛手腕处的义体连接点！
“铛！”一声脆响。高凛手腕一麻，动作慢了半拍。林夕趁机伸手探向他腰间的数据终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终端的瞬间，高凛眼中凶光一闪，另一只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探出，竟一把抓住了林夕的手腕！强大的力量捏得她骨头生疼。
“抓到你了，小老鼠。”高凛冰冷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
林夕心中一惊，但并未慌乱。她正要用另一只手的扳手反击，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强烈的脉冲，通过手腕上那圈刚刚恢复连接的淡蓝色光晕传来！
不是预设的危险信号，而是一种更急促、更强烈的波动，仿佛零的“心跳”在瞬间漏跳了一拍，充满了……惊急？
紧接着，困住高凛的三道合金闸门中的一道，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上抬起了一瞬！这个变故完全不在计划内，却恰好让一道外部射入的微弱光线，短暂地晃了一下高凛的眼睛。
高凛下意识地眯了下眼，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
就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林夕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同时脚下一个巧妙的绊摔，借着高凛前冲的势头将他带得一个趔趄。她则如同游鱼般向后滑去，瞬间再次没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虽然没能拿到数据终端，但成功脱身。
高凛稳住身形，看着空无一人的浓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抓住林夕手腕的那只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怪的、微弱的能量波动，不像义体，更不像人类体温。
废港深处，林夕安全返回零的身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险！零，刚才那道门……是你临时开的？太及时了！”
零的光影轮廓却显得有些……不稳定。数据流紊乱地闪烁了几下，才慢慢平息。显示屏上缓缓出现一行字，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类似后怕的情绪：【计算显示，他伤到你的概率为17.3%。概率……过高。】
林夕愣住了。她看着零那似乎比平时暗淡了一些的光影，忽然明白过来。刚才那不是计划内的战术，而是零在看到她被抓住的瞬间，出于……某种超出纯逻辑计算的冲动，做出的应激反应。
他是在担心她。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比任何成功的恶作剧都让她开心。她走上前，虽然无法真正触碰，却将手虚放在光影轮廓的“手臂”位置，轻声说：“笨蛋，我这不是没事嘛。谢谢你来救我。”
零的光影安静下来，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光影轮廓，轻轻回“碰”了一下林夕虚放的手。
一种无声的悸动，在数据与心灵之间共振。
然而，在他们未曾注意的角落，高凛丢弃的一个不起眼的侦察机器人残骸深处，一个微小的信号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将最后捕捉到的那一丝奇异的能量波动特征，发送了出去。
第16章 世界5-16
高凛最终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满身的狼狈与屈辱，暂时退出了数据废港。他留下的侦察机器人残骸被零彻底扫描并化为齑粉，但那短暂传出的能量波动特征，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荡向了穹顶科技的顶层。
赵星澜的私人会议室里，空气冰冷得几乎要凝结。高凛站在全息投影前，汇报着失败的经过，他惯常的冷峻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取代。当提到最后抓住林夕手腕时捕捉到的那股奇异能量波动时，赵星澜一直漫不经心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
“描述细节。”赵星澜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深处却翻涌起一丝近乎狂热的光，“所有细节。”
高凛详细描述了那股非义体、非体温，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活性”的波动感。
赵星澜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果然……果然不止是‘夜莺’……数据废港里，藏着更大的惊喜。一个……活着的、强大的数据意识体？这比完美的‘载体’更有价值！”他看向高凛，眼神灼热，“暂时撤回来。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制定新的方案。这个‘零’，必须得到！”
数据废港内，气氛却与外界的暗流汹涌截然不同。经历了一场虚惊，林夕和零之间的关系似乎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种由纯粹的合作盟友，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喂，零，”林夕盘腿坐在数据池边，看着水中那道似乎比以往更凝实几分的光影轮廓，好奇地问，“你说，赵星澜要是知道他的‘惊喜礼物’是咱们俩一起做的，会不会气得芯片过热？”
零的光影轻轻晃动，显示屏上出现一个冒着烟的卡通CPU图标 ()，旁边配文：【概率89.7%。】
林夕被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她托着下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零：“说真的，昨天谢谢你。虽然计划出了一点点小意外，但结果完美！”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零的光影转向她，安静地“注视”着。过了几秒，数据池的光芒变得异常柔和，仿佛月下的清泉。显示屏上缓缓出现一行字：【确保你的安全，是最高优先级的计算结果。】文字依旧理性，但林夕却仿佛能读到下面隐藏的、不那么“计算”的情绪。
她忽然想起高凛抓住自己手腕时，零那瞬间的应激反应。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带着点恶作剧，又带着点试探：“零，那……如果下次再遇到危险，你来不及计算怎么办？比如，像昨天那样，突然一下？”
零的光影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数据流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他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违背他核心逻辑的假设。几分钟后，显示屏上才慢慢浮现出回答，字符的出现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斟酌：
【根据……过往数据记录分析。在类似‘突发性高威胁情境’下，我的核心进程会……优先执行阻断威胁源或隔离你的指令。即使……该指令未经完整风险效益评估。】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种优先级覆盖，可类比为……生物本能？】
“本能？”林夕重复着这个词，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泛起一阵暖意。她看着那道由光和数据构成的身影，一种冲动让她伸出手，虚虚地探向数据池中零的光影轮廓。
她的指尖当然无法真正触碰到什么，但在接近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泛起了一阵奇异的、温暖的涟漪。不是物理上的热度，而是一种……仿佛被阳光照耀着的、安心又舒适的感觉。
“咦？”林夕惊讶地低呼，“零，这是……你弄的？”
零的光影轮廓微微向后缩了一下，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显示屏上的字符闪烁了几下：【尝试……模拟并局部提升环境能量场的‘温暖’感知参数。根据你的生理反馈数据，这种波长应该……令人舒适？】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模拟出“温度”，来回应她刚才那个未完成的“触碰”！
林夕的心瞬间软成一团。她收回手，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嗯！很舒服！就像……就像冬天的太阳一样！”她用力点头，眼眶甚至有点微微发热。
零的光影似乎因为她明确的喜欢而放松下来，周围那温暖的“阳光感”变得更加稳定和柔和。他甚至操控着几个细小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绕着林夕欢快地飞舞了一圈。
温馨宁静的氛围弥漫开来，将外界的一切阴谋都暂时隔绝。
然而，在这片温情之下，零的深层监控网络却捕捉到一丝异常。之前那个试图窥探他们“心跳联防”的、疑似与“星火”有关的微弱信号源，活动频率在近期显著增加了。它不再试图侵入，而是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在数据废港最外围的网络上，悄然编织着某种……观察性的网络。
这一次，它的目标似乎更加明确，耐心也更好。
第17章 世界5-17
数据废港核心区的“阳光”似乎成了常态。零精准地模拟着日出日落，让那片由服务器机箱和柔性显示屏构成的“客厅”总是沐浴在恰到好处的温暖光晕下。林夕甚至养成了在“日光浴”中发呆的习惯，偶尔一回头，就能看到零的光影轮廓安静地待在数据池边，仿佛也在享受这片伪装的宁静。
他们的互动变得更加自然。零似乎对“人类行为学”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不再仅仅满足于模仿心跳。他会观察林夕伸懒腰的角度，然后尝试让自己的光影轮廓也做出一个类似但略显僵硬的伸展动作；他会记录林夕无聊时用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然后在显示屏上生成一段同频的、由代码符号组成的视觉音效。
林夕觉得这有趣极了，干脆当起了“人类导师”，开始教零一些更复杂的“技能”，比如如何用光影模拟出被风吹动的头发，或者如何表达“无奈”这种情绪——最后零选择用光影轮廓摊开“双手”，配合显示屏上一个耸肩的颜文字 (´･ω･)`，效果出奇地好笑。
“对对对！就是这样！”林夕笑得前仰后合，“零，你真是个天才学生！”
光影轮廓似乎因为表扬而微微发亮，甚至尝试让“摊开的双手”光影像烟花一样炸开一小簇光点，以示庆祝。
这种温馨的日常，几乎让人忘记了外界的威胁。然而，零的核心处理程序从未放松警惕。他捕捉到的那个外围观察信号，活动得越发频繁，编织的监控网络也越来越细致，像一张无形的蛛网，耐心地笼罩着废港的外围。
这天，当林夕又在“日光”下琢磨着怎么用废弃零件做个风铃时，零的光影飘到她身边，显示屏上平静地展示出一张复杂的能量流动图谱。图谱上，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萤火虫，在废港外围特定的网络节点上有规律地明灭。
【观察网络已初步成型。行为模式分析：非攻击性，目的为信息采集与行为建模。源头依旧指向‘星火’相关特征。】零分析道，【他们似乎在试图理解我们的运作方式，尤其是……我的存在形式。】
林夕放下手里的零件，凑过去看那张图：“哇，这么执着？看来我们对赵星澜的那份‘大礼’，真的让他们对我们超级感兴趣了。”她摸了摸下巴，“老是被人这么盯着看，感觉有点怪怪的。零，我们能跟他们‘打个招呼’吗？比如，在他们的观察网上弹个对话框什么的？”
零的光影波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可以做到。但需谨慎措辞，避免暴露核心信息。】
“没问题！看我的！”林夕来了兴致，开始构思“问候语”。既要表现出知道被观察了，又要带点幽默感，还不能失了气势。
最终，在零的协助下，一条加密信息被悄无声息地植入那个观察网络的核心节点。下一次，当观察信号试图汇总数据时，会在其内部日志里看到一行突兀的、字体加粗飘红的信息：
“嘿，外面的朋友，看够了吗？门票钱是不是该结一下了？——PS：日光浴很舒服，谢谢关心。”
信息末尾，还附上了一个零刚刚学会的、用数据流画的简笔画：一个火柴人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旁边站着一个由光点构成的身影，举着一把像是用代码画出来的小伞。
信息发送成功后，林夕和零默契地等待了几分钟。果然，外部的观察网络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信号流像受惊的鱼群一样四处乱窜了一阵，才慢慢恢复稳定。但这一次，观察的“焦点”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偏移，少了几分窥探，多了几分……谨慎的审视。
“看来‘打招呼’有效果了。”林夕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然而，没等他们进一步分析“星火”的反应，零的光影突然微微凝滞，数据池的光芒泛起一丝锐利的波纹。他调出了另一份刚刚截获的、加密等级极高的通讯片段。片段经过处理，只能听到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但难掩急切的声音：
“……目标‘零’的活性远超预期……价值无法估量……‘方舟’计划必须加速！不惜一切代价，拿到‘钥匙’，接入‘核心’！重复，不惜一切代价！”
通讯来源被层层伪装，但零追踪其最终指向，赫然是穹顶科技总部最深处的某个实验室代号——“方舟”。
“方舟？核心？钥匙？”林夕皱起眉，“听起来比‘净土’还要吓人。赵星澜这家伙，到底在搞多少见不得人的计划？”
零的光影转向她，显示屏上的字符透出凝重：【‘钥匙’指代不明，但与你关联概率极高。‘核心’……可能与我的数据本源有关。‘不惜一切代价’意味着威胁等级升至最高。】
温暖的“日光”似乎也无法完全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林夕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乌云背后酝酿。
就在这时，那个刚刚被他们“打招呼”的“星火”观察网络，突然主动向废港外围的一个中立数据节点发送了一个小小的、经过多重加密的数据包。数据包没有任何攻击性，像是一封被小心翼翼投递的信。
零瞬间完成了接收和解密。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简单的星图，其中一个星座被特意标亮。星图下方，是一串复杂的、看似随机但零能识别出的坐标公式。
而星图旁边，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像素点，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与零的光影轮廓有几分相似的古老图腾。
第18章 世界5-18
那张来自“星火”的星图，如同一个无声的谜题，静静悬浮在显示屏上。古老的图腾与零的光影轮廓隐约的相似性，让整个数据废港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寂。连模拟的日光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这算是什么？星座运势指南？还是……某种见面地点的暗号？”林夕凑近了看，试图从那抽象的线条里看出花来，“这个图腾，跟你有点像欸，零！难道‘星火’里有你的远古粉丝？”
她试图用玩笑驱散凝重的气氛，但效果有限。零的光影轮廓聚焦在星图和坐标公式上，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着，像是在解构宇宙的奥秘。过了好一会儿，显示屏上才出现分析结果：
【星图指向现实世界一个特定地理位置：位于第七区边缘的废弃天文台，代号‘望舒’。坐标公式精确标定了天文台地下深处的某个隐蔽入口。该区域网络覆盖极弱，物理屏蔽性强。】
【图腾符号……与早期‘天网’基础架构设计图中的某些仪式性标记有低度吻合。意义不明，但暗示‘星火’可能掌握部分关于我起源的古老信息。】
结论很明确：这是一个邀请，一个指向现实世界特定地点的、充满风险的会面邀请。会场选在一个信号隔绝的地方，意图不言而喻——对方希望进行一场无法被电子监控的、纯粹的对话。
“陷阱吗？”林夕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零的光影波动着，显示出复杂的运算：【是陷阱的概率约为34.8%。是真诚信息交换场合的概率约为41.2%。其余为未知变量。】他顿了顿，补充道，【风险在于物理层面的隔绝。优势在于，可能获取关于‘方舟计划’及赵星澜真正意图的关键信息。】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典型的赌局。
林夕看着那张星图，又看了看身旁由光影构成的零。她想起之前零为了保护她而展现出的“本能”，想起那片温暖的“日光”，想起他们一起恶作剧时的默契。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不想永远躲在这个数据堡垒里，她想知道零的过去，想彻底粉碎赵星澜的阴谋，而这一切，可能需要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