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在努力工作,遇到危机,她都在尽力处理。可她却又总是被工作推着走。
彦时入职后,遇到的每一名生灵,从总局的同事、到瞻周的教授和学生、再到各大势力的掌权者们,都有自己的为之付出一切的信念与理想。
可彦时并没有会为之付出一切,从生命到灵魂的目标。
她拉着妈妈的手离开幼年一直生活的小镇时,奶奶俯身叮嘱她:“以后,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彦时点头,说了“好”。
于是她认真学习、认真工作,好好生活。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彦时坐在地上,认真的双手托着脸思考:“或许,我的人生理想,是拯救世界?”
后人翻看她的档案,会说她是伟大的救世主。
漫画论坛里的读者都这么说。
她托着脑袋想着,穿着的繁复的局长制服就这么散落拖在地上。胸口、袖口、腰间的秘银链条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泛起细碎的冷光。
光芒流动,链条随着光,像水x一样顺着布料流淌下来,悄无声息的融入档案室雪白的地砖之中。
瞬息之间,整个地面亮起一道道银色的光痕。那些光痕彼此交织,蔓延向四周,勾连成繁复的图案,
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档案架,则像受到了无形力量的触动,都轻颤起来。随后它们开始缓慢移动,彼此之间互相牵起细细的银线,勾连成巨网。
静谧的档案室被这银色织网照亮,光辉流转,像坠入一片星河。
星河之下,彦时依旧坐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发着呆。
想了许久,她还是没能想出答案,反而分神开了新问题:“不知道奶奶的人生理想是什么,也是拯救世界吗?”
彦时的声音很轻,只喃喃自语。
而在空旷的档案室内,却忽然有一个轻柔却清晰的声音落下,带着熟悉的笑意拂过她耳畔:
“不是哦。”
声音落下的一瞬,档案室内的银光骤然一颤。
彦时愣住了。她慢慢抬头看上去。
只见自天花板上仿佛无穷无尽的档案架之间,走出一道半透明的人影。
赤发如焰,黑瞳如墨。她从漫天银辉中走来,眉眼温柔。
“呀。”单封阳落到地面上,走近后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彦时,“我们澜澜都长这么大了。”
彦时眨了眨眼,愣愣的看着。
面前的奶奶,不是记忆里头发花白,带着些老态的模样。相反,她看起来很年轻,与档案里的照片一般模样,有着明艳张扬的眉眼。
见彦时只盯着她不说话,单封阳轻轻笑出声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澜澜,回神了。”
彦时:“奶奶…?”
“我在。”单封阳在彦时身旁坐下,动作自然,就像无数个幼时的午后,“不会吧,不会我变年轻了,我们澜澜就不认识我了吧?”
她佯装叹息,眸中却带着笑意,“那样奶奶可要好伤心啊。”
同样熟悉的语气,落在耳畔。
彦时喉咙有点发紧,半晌才开口:“……奶奶,我现在不会和你抢小蛋糕了。”
“噗。”单封阳忍俊不禁,笑弯了眉眼,“我们澜澜好乖啊。”
彦时没笑,她还是只专注的盯着单封阳。
她觉得一切都更不真实了。
单封阳在终于端详完彦时的脸后,这才注意到彦时穿着的制服,“呀,澜澜也是异管局总局局长了。”
彦时轻声应了一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奶奶,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嗯?”单封阳眨了眨眼,“我没什么具体的理想,只是想被记住。”
说话间,她眉眼的张扬带出来,显出锋芒。
彦时怔怔地望着她。
“所以我在异管局总局当局长。我做得每一件事,都是要里世界全部生灵记住我。”单封阳语气轻快,眼神却极其笃定,“我要——天下谁人不识我。”
她说的简单。
彦时喉咙发紧,低声道:“奶奶好厉害。”
单封阳的政绩,确实与历史同存。
“澜澜小时候说,要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单封阳笑着看她,“澜澜现在做到了吗?”
彦时微微一顿,声音轻飘飘的:“…我不知道,应该吧。”
她有能力去满足自己的一切好奇心,有能力去完成她希望完成的事情。
——应该也算是成为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大人吧。
单封阳一时间没说话,过了片刻她轻声说道:“澜澜,不太像小时候了呢。”
彦时愣住了。
单封阳:“澜澜真的有做到,自己去做想做的一切事情吗?”
“…没有。”彦时低声说道,“因为有些事情我不能去做。”
单封阳微微抬眉:“嗯?”她静静的看着彦时。
彦时慢慢张口说道:“我答应了奶奶,要成为一个靠谱的大人的。”
所以妈妈工作很忙,但彦时可以自己独立长大;
所以异管局的工作很难,但彦时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难题。
伊什梅瑞没有把感情还给彦时前,彦时觉得无所谓,一切都理所应当;
伊什梅瑞把感情还给彦时后,她在处理工作上的问题时也会委屈和无助,但是彦时很好脸面。
作为彦局,所有人都看着她。所以她得无所不能,她得绝对公平。
彦时:“奶奶,”不知怎么,很自然的,抱怨就说出口了,“上班特别、特别的难。”
“工作上的事情特别多,同事还很无能。几乎每天一个新事件,总有人在算计我。”
单封阳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来:“她们太坏了。”
彦时:“对,特别坏。所以我让她们赔偿了。”
但其实赔偿也没有很解气。
有些人,比如林絮雅,彦时还没法找她赔偿。
彦时沉默了片刻,慢慢问道:“单局在遇到这些事时,会怎么做呢?”
单封阳眼中一直带着笑意,她抬手摸了摸彦时的脑袋,说话轻描淡写:“我都套麻袋打回去了。”
彦时:“啊?”
“套麻袋打回去啊。”单封阳说得理所当然,“有些人,我作为单局不能动。但单封阳从不留隔夜气,当天就套麻袋。”
“澜澜,你是在爱中长大的。被爱着的幼崽从不忍着委屈。”说着,单封阳收回手,轻轻叹息,笑意逐渐散去,“临自醉没有好好照顾你。”
“她失约了。”
彦时低下头。
单封阳:“所以我的澜澜,没有被爱。也没有学会爱自己。”
档案室里重又安静下来。
银色的光辉彼此交织,流淌着静谧。
单封阳只是静静看着彦时,一如彦时怔怔的盯着她的眼睛。
过了许久,彦时才开口,嗓音有些发涩,却故意压得很稳,一如自己开会时:“可是奶奶,我现在是个很靠谱的大人了。”
她语速快起来:“虽然这里可能还没有我的档案,但我也会被历史所记住。”
“我裁掉了总局内不好好工作的下属;我修补了破破烂烂的世界屏障;我,我还抓捕了走私商团,查封了很多很多的黑市。”
“对了,我还处理了分局里贪污的问题,我…”
一桩桩、一件件,很多很多的“政绩”。
她说着说着,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
看着奶奶温柔的眼睛,彦时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垂下眼,睫毛轻颤,感觉自己在奶奶的注视下被看穿。
单封阳没有夸她。
单封阳只是伸出手臂,将彦时拢入了怀中。
第211章
随着拥抱的动作,压在彦时膝上的档案袋一下滑落,发生沉闷的落地声。
彦时静静的窝在奶奶怀里,仰头看着她,目光又越过奶奶的头顶,看向高处的绚烂银网。
“奶奶,”彦时轻声说道,“当异管局局长好难啊。”
“对,”单封阳的手抚上她的头顶。指尖穿过发丝,柔和又轻盈的,“所以我们澜澜,真的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大人了。”
彦时没说话,又一会,她说道:“奶奶,我特别、特别的厉害。”
“我可以摘月为潮、抬手落日。我很能打,她们都打不过我。”
“嗯…”单封阳笑起来,眼睛弯了弯,“澜澜好棒啊。“那这么能打的澜澜,为什么不套麻袋打回去!”
说着,她捏了捏拳,一本正经起来:“把每一个无能的同事都揍一遍。揍得她们生活不能自理。”
彦时愣了下,接着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眉目都舒展开:“单局,要是总局所有的同事都生活不能自理,就更没人干活了。”
单封阳:“不来上班就扣工资。先降职,再扣工资。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