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对现实,他只能低头哈腰,为这群受了惊的秀才们道歉。
至于秀才们买不买账,那就另说了。
此事水落石出,林掌柜忍痛送出了大笔的赔偿金,才终于将这群愤慨的秀才们送走。
但可想而知,这群人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来这个噩梦般的地方了。
任谁经历了这样恶心的事情,也不会想要再度来此。
出了珍馐记,秀才们便开始四处传播今日之事。
不到半日时间,整个府城大大小小的街巷都知道一位名为孙卓的秀才老爷在珍馐记出了大丑一事。
与此同时,关于土豆的特性也被大肆宣扬。
如今但凡有人提起土豆,便能想起那位在珍馐记“一泻千里”的孙秀才。
孙卓成了人尽皆知的名人,珍馐记那一层大堂也被冠上一层恶臭的名声。
以上皆为后话,纪温出了珍馐记便打算回家。
程颉还得前往程氏酒楼,打算趁着珍馐记出丑之时做出一番动作。
纪温关切问道:“会不会将林掌柜逼得太紧?毕竟他身后还有秦通判——”
程颉毫不在意:“不过是一位小妾的娘家,秦通判怎会为此给自己招来麻烦?更何况,我程氏商号能在此立足,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便是!”
看来程家在顺庆府也有后台。
也对,商人要想立足,无人罩着可不行。
纪温放下心来。
临走时,程颉叫道:“待我回去吩咐几句便去你家寻你!”
***
回到家中没多久,纪温先去见过了纪武行,才回到自己的院中。
很快,钟秀才也来了。
纪温笑道:“钟师兄来的正好,一会儿我有一位同窗即将登门,刚好给你介绍介绍。”
钟秀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纪师弟,你可是去参加了那程颉办的文会?”
纪温走后没多久,他来寻人,却得知对方出了门。
看着钟秀才一脸担心的模样,纪温有些不解:“正是。钟师兄已经听说了今日文会之事?”
这也传的太快了吧!
“何事?”钟秀才有些莫名,紧接着又转为担忧道:“纪师弟初来府城,恐怕还不知程颉其人。”
不待纪温解释,他快速说了下去:“程颉出身商贾,如今家中虽已是官身,可仍旧是挥霍无度、一身铜臭。
此人因出手阔绰聚集了大批贪财之人,这群人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为我辈不耻,纪师弟可千万莫要与之为伍!”
纪温有些汗颜:“钟师兄,其实——”
钟秀才一把将之打断:“纪师弟,你还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对于程颉这般荒唐之人,切记要远离,绝不可被一些黄白之物蒙蔽了双眼。”
纪温只好无奈点头。
他刚要解释,钟秀才又问道:
“对了,纪师弟,你方才说有一同窗即将登门,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程颉。”
钟秀才霎时愣在了原地。
没等他缓过神来,纪温的书童阿顺前来禀告:
“程少爷已进了前院,正往此处而来。”
第67章
饶是纪温身经百战, 此刻大脑也有些宕机。
钟秀才下意识想走,可前方程颉已一脚踏进了院中,恰与两人遇上。
他的身后还跟了四名小厮, 每人手中均抱着一箱书。
远远看见纪温,程颉高兴的加快了脚步。
钟秀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向纪温的眼神中带着十足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纪温无奈苦笑, 小声快速的说了一句:
“钟师兄, 程兄他与你想象中不同。”
下一刻,程颉已到了两人面前。
“这位是——”他疑惑地看着钟秀才。
纪温赶紧介绍道:“这位是钟秀才, 我曾经在县学的同窗。”
以钟秀才的年纪,几乎都可以做二人的爹了。
程颉敏锐的察觉到了钟秀才的不喜,这样的感觉他没少有过, 事实上, 大多数读书人都不喜欢程颉这样的人。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也早已不在意,是以当他面对钟秀才时,神色如常道:
“钟兄, 在下程颉。”
钟秀才淡淡点头:“我听说过你。”
程颉挑了眉:“是前些时日的那场投壶吧?那回的确是热闹。”
纪温瞥了他一眼:“你来顺庆府备考乡试, 竟还有心思投壶?”
程颉手中折扇顿了顿,不太自在道:“念书念久了也累得慌,偶尔还是得放松放松......”
钟秀才毫不客气的将之揭穿:“程兄可不只是投壶, 蹴鞠、马球,甚至是斗蛐蛐, 程兄自来了府城, 可样样都没落下。”
纪温黑了脸:“你到底是赶考来了还是找乐子来了?”
程颉不敢看纪温,对着钟秀才愤愤道:“钟兄对我倒是了如指掌!”
钟秀才欣然颔首:“程兄之名早已传遍了整座府城,此事并不难知晓。”
纪温冷笑:“名声挺响亮啊——”
哪知程颉竟然梗着脖子道:“名声响亮不好吗?外面那些传我小话的, 谁不知道我们程氏商号有钱?
他们只管给我传的越广越好,好让整个大周朝的人都知道我们程氏商号有钱,让他们都放心进我们商号的铺子!”
听了这话,纪温一惊。
这不正是后世的网红效应吗?
没想到这厮不仅有极高的读书天赋,竟然还有着如此强大的商业头脑!
后世几百年才发展起来的广告业务,这厮现在便知道用了!
果真是个人才!
就连钟秀才也不免有些改观,心想此人倒也并非那等只知耽于享乐之人。
想了想,纪温劝道:“想法虽好,但你此时的首要任务还是读书。切不可因小失大。”
程颉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你看,我还带了这许多书来。”
他命小厮们将书箱里的书一一摆出来,献宝似的道:
“这些大部分是我爹派人搜罗的,还有一部分是我买的,此时正好用得着。”
纪温仔细看过去,发现这些书中不仅有大量本次乡试主考官万海应昔年的手稿,竟连副主考官翰林院侍讲罗大人的手稿都有。
且这些手稿数量繁多,比之潘子睿送给纪温的那些多出不少。
不仅如此,其中甚至还有几篇两位大人入仕后的文章。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从其中探出两位大人现下的一些政见。
除此之外,程颉带来的书里还有不少往年乡试考卷题目。
“这可是我爹花了好些年才搜罗来的,”他好笑道:
“他比我信心更足,我在备考院试之时,他便深信我能得中,开始为我搜寻乡试的所有书籍。
读书一道上,他什么都不懂,费了不少劲才能找着门道,还被人坑走了不少银子。”
这些话听着轻巧,背后却藏着程大人对儿子殷切的期盼和关心。
都道商人最是精明重利,程大人更是其中翘楚,之所以能被骗,还是因为关心则乱吧。
纪温温声道:“若是你能高中,你爹损失的这些银子也是值得的。”
程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外祖父也是这样说的。”
纪温茫然的看着他。
“我外祖父也说过这句话?”
“是啊。骗我爹银子的就是你外祖父!”
......
名满天下的大儒璋南先生能做出如此有损文人风骨的行径?
纪温想了想外祖父昔日的做派,不得不承认,还真能。
但是,外祖父既然有历年乡试的考题,又怎么会不给自己一份呢?
他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随意打开一套瞧了瞧。
果然,是外祖父曾经为他讲过的题目。
他不死心的再次打开一套,原原本本,一字不差。
“你爹买这些考题花了多少银子”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