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彩虹屁吹得纪勇颇为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几分。
小男孩憨憨的挠了挠头,别扭道:“倒——倒也没有这么厉害,四叔才厉害呢!我爹说四叔是家中武艺最强的!”
春莺别无他法,只好将纪温看得更紧。
又想了想这三年里,虽极少四处走动,却也没少听说家中大孙少爷武练得很是不错,心下略微松了松。
纪勇将纪温安置在练武场一角,又不知从何处搜寻了一把小凳子,让纪温端正做好。
自觉安顿好弟弟,纪勇开始了他每日例行功课。
想到弟弟对自己的赞扬,纪勇今日比往常愈发卖力。
以纪温的眼光,并不能看出纪勇的武艺练得如何——毕竟他自己如今尚且还在蹲着马步,连招式都未曾学过。
然而,他却能隐隐看出纪勇四肢凝练出的力量,那绝不是花拳绣腿。
真是后生可畏!
纪温由衷感叹。
而后又是一阵担心,在如此崇尚武艺的纪家,自己究竟该如何自处?真要弃文从武不成?
待到纪勇中场休息的空隙,纪温便开始打探道:
“大哥,我们纪家所有人都习武吗?”
“那是自然!”纪勇毫不犹豫道:“我爹说了,功夫差的不配做纪氏子孙!女儿家除外!”
随后想起小堂弟生于那样一个环境,不一定有机会习武,又赶紧描补:
“四弟你还小,如今开始习武刚刚好!”
......
连不配做纪氏子孙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纪温心中顿感沉重。
“大哥,我在外面曾听人说,若是书读得好,日后科举入仕,能当大官呢!”
谁知纪勇竟嗤笑一声:“我爹说那些酸儒愚昧无知,即便侥幸当了官也只是个废物,你可曾听过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竟然对读书人成见这么深?
纪温大感不妙,仗着小孩的身份大胆问道:“可是我听说知县大人都是读书人呢!”
纪勇闻言,怜悯的看了纪温一眼。
可怜的四弟,还没出生四叔一家就发生了那样的事,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现如今看着知县都觉得是个大官了!
殊不知,若是四叔一家没出事,这知县连纪家的门都踏不进来!
可是,就是区区一个知县,却令他们纪家蒙受了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纪勇愤愤道:“那姓季的不是个好东西!日后你可千万不要在五叔面前提起!”
这话一听就有故事,纪温顿时睁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紧盯着纪勇。
想想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纪勇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纪五叔自幼与本县县学教谕的嫡长女定下了亲事,如无意外,两年前,也就是纪五叔十七岁的时候便该成婚。
可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上京城纪家出事,纪家最大的靠山倒了,纪二老爷又只是一介布衣,那位刘教谕便心生悔意。
若只是如此,纪家尚能理解,也绝不会纠缠不清。
可谁成想两家还未退婚,那位刘姑娘便已与知县独子季大少爷暗通款曲。
说到这里,纪勇担心污了自家弟弟的耳朵,停顿了片刻,但想到后续的一些事,立刻又愤怒起来。
“那季耀祖带着人到我们家来,试图逼迫五叔退婚,这样不知检点的姑娘,我们纪家自然不会要。可恨那季耀祖贪心十足,竟还看上了我们的宅子,妄想让祖父主动交出!”
听到这里,纪温既觉此人着实可恨,又觉意料之中。
纪家没了靠山,又坐拥此等财富,怎能不令人心生贪婪呢?
可是宅子如今还在,纪温倒是想知道最终纪二老爷他们是如何保住的?
纪勇继续说道:“此等无耻小人,不打一顿怎能消心头之恨!”
纪温有些不敢置信,好奇问道:“你们将他们打了一顿?”
纪勇顿了顿:“我没有——那时我还小,我爹没让我出门......”
“我听爹说,他们将姓季的和他带来的那些人全部打的鼻青脸肿,连他爹看了都没能认出来!”
“然后呢?”纪温问着。
纪勇得意道:“后来想必他们都被打怕了,再也不敢来招惹我们了!”
纪温静默无言。
以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回击确实出了一口恶气,可也等同于给对方送去一个把柄。
更何况纪家只是一介平民,那季耀祖还是知县之子,向来民不与官斗,若是季知县有心,纪家根本无力反抗。
然而纪家至今仍然安然无恙,莫非,是有其他依仗,才使得对方投鼠忌器?
只是不知,纪二老爷与二伯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纯粹逞匹夫之勇呢?
***
前院书房内,纪老爷子也正听纪二伯说着这些年家中发生的一些大事,此时刚好说完纪五叔退婚一事。
纪二老爷坐于纪老爷子对面,纪武行与当事人纪家五叔——纪武成均站立在侧。
“你是说,你们将人打出去后,季明并未有后续动作?”纪老爷子端坐于书桌后,脸上神色难辨。
季明乃是本县知县的名讳。
纪二伯点点头:“季明已在岳池县深耕多年,应是知晓我们与崇则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
纪老爷子沉默良久,问道:“这几年,你们可有与崇则来往?”
纪二伯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垂下头:“父亲曾给他送去信件,希望他能帮忙寻找您的踪迹,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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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
这三年里,纪家众人历遍人生百态,看尽世态炎凉,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多了许多岁月沉淀。
纪老爷子看着眼前几人,经历三年风吹雨打,他们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成长。唯有一颗对家族的赤诚之心,似刻入骨髓,一腔热血,似溶合于血脉之中,任他时移世易,此心始终未变。
他满怀欣慰,却仍旧告诫道:“旁人如何无需在意,我们只需护好自己,护好我纪家之人。哪怕今日我纪氏已荣光不复,只要纪氏血脉延续,终能等到家族复兴的那天!”
***
这日,纪温随爹娘用过早膳,便听纪武行高兴笑道:
“温儿,今日你祖父将开祠堂,为你记名录谱,日后,你可就是真正的纪家人了!”
王氏也矜持的抿嘴一笑:“稍后随你爹进了祠堂,切记谨言慎行,万事按你祖父说的做,不可自作主张,更不能胆怯畏缩。”
纪温听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跟着纪武行一路行至纪老爷子的松鹤院,只见纪二伯、纪五叔以及纪勇都已在院内等候着。
没一会儿,纪二老爷也到了。
纪武行朝着纪老爷子禀告:“爹,人都到了。”
“都来了,那就走吧。”
纪老爷子一声令下,众人均跟着前往纪宅最西边的祠堂。
穿过门前广场,在门口石狮的注视下,几人依次踏入正厅。
进入祠堂正厅的那一刻,一股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阳光似乎无法照射进这厚重古朴的屋内,正厅里显得十分昏暗,只能依稀看见屋内摇曳的烛光。
等到纪温慢慢适应了室内外强烈的光线变化,忽然听到纪老爷子叫了他的名字。
“温儿。”
纪温忙走上前:“祖父,孙儿在。”
纪老爷子指着大厅中央的蒲团:“跪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纪温一步步走了过去,跪了下来。
纪温抬起头来,这才看清正前方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令人触目惊心。
而最下方一排的三个牌位尤为刺目。
只见那三个牌位分别写着:
纪氏武时之灵位
纪氏武真之灵位
纪氏武言之灵位
竟全都是他爹那一辈的人!
他爹如今也才二十有三,在家中排行第四。
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纪家年轻一辈折损三人!
很快,纪老爷子亲自为他解开了疑惑。
“第一排的三个名字,想必你从未听过。”
纪老爷子拿起纪武实的牌位,轻轻抚摸着,身周逐渐弥漫起莫大的哀痛。
“纪武实是你的大伯,我的长子。崇明十七年,漠北鞑靼率领十万草原铁骑进犯我大周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