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耳边日夜醒了睡了响着的全是忍不住的哼哧和呻//吟声,都快把齐承明扰得精神失常了。
“这样不行啊!”小成子看殿下睡都睡不好,憔悴了许多,急得不像样子,只能用布塞进殿下耳朵里,好歹堵一堵。
‘真是受够罪了!’
齐承明在心里腹诽,他本来想顺势熬一熬,表现得大差不差就行了。但穿越过来后,这应该才是齐承明吃过的最大的苦头。
他干脆在每天夜里多吃了一丸药,加快自己的康复速度。
但两天下来,齐承明递手腕给太医诊治完以后,得到的脉案却还是说病情中规中矩的。他脸上不显,心里却突然警觉起来。
三个太医除了最开始那两天忙碌,这几天其实已经没了什么用处,所以只是排了班候着。这个太医,难道……
他们几个皇子这几天是最脆弱的时候,要是谁生出了坏心,那就致命了。
齐承明心里存了事,半夜就拉过小成子低声叮嘱了几句。
第二天起来,小成子就哼哼唧唧的躺着,说自己有些脑袋发昏的不舒服了。齐承明连忙唤太医:“劳烦你给我这小太监看看,冯太医和许太医也无事,我这里缺不了人的。”
那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其中姓冯的那位干脆应下,走过来给齐承明诊脉。原本那位太医只好让开位置去领了小成子出门,到外面诊脉,要避开皇子的贵躯了。
冯太医斟酌沉吟了老半天,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如何了?是有什么差误吗?”齐承明见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久久没有如常的结束,问道。
第199章
“不, 殿下恢复的不错,老臣只是忍不住多想了几分,若是先前的汤药哪里对了症, 也好摸索对了关窍处以后诊治。”冯太医惭愧的告了声罪。
“你去看看吧。原本的药渣和方子都留存着。”齐承明心里提了神,脸上更是不动声色。
冯太医应了一声,就去角落里对着药渣查验。齐承明安静的捧了一卷书, 用眼角余光看着他。直到原先的太医回来禀报了, 冯太医那边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来,苦苦思索着, 脸上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公公脉象细弱, 肺腑失调……没什么大碍,老夫抓付养神方子吃两天就是了。”那太医低着头,回禀得中规中矩,也没在皇子面前掉书袋子。
齐承明心知肚明。
他们这几个皇子病了以后,小太监们除了跟着染上的, 其他多半是心里焦急担忧,身体劳累连轴转。要说病也没大病, 要说好也不算好, 太医只能开些太平方子。
这只是个借口。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 转看向冯太医,故意对这太医说着,“既然本王的病情恢复的不错,你们也去看看, 或许商讨一番更能知道哪里的汤药对了症。”
这太医怔了一下,也乖乖叫上许太医过去了。自从这几日轮班开始,他们就没有再这样一起齐聚商讨过,尤其是把先前每一天的药渣和方子再拿出来反复讨论。
这让他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息。
小成子乖觉的把这些天熬药用的大小药锅也搬了过来, 有个双耳豹纹银锅,有个通福錾花瓷锅,还有木、砂、石几种材质的药罐。皆是为了分辨哪种更对病情有益而送来用的。小成子就乖乖的笑道:
“这些锅具也说不准派上了什么用场,几位大人结合着一起看?”
别说锅具了,他连熬药用的勺子,抓药称的戥子都拿了过来,又满脸写着上不得台面的莽撞热情与讨好。
齐承明暗暗在心里夸赞了小成子一句。
干得漂亮!
那太医皱了皱眉头,心里老大不情愿增加的工作量,但人家王爷就在这里盯着呢,太医不敢说什么。验看就验看吧,这小太监讨好都能拍到马腿上,真不机灵啊!听说瑞王从小日子过得不好,身边的太监都是别处不得用才分过去了,现在看流言真没传错。
齐承明紧盯着三人表情,却意外的发现小成子这么干了以后,冯太医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他心里一沉,把这两位太医说的话慢慢过了几遍。
他偷偷多吃了自己的药丸以后,病情本该快速好转起来,身体却没起色。这两天轮值的赵太医也说他的病情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变化。
后来的冯太医却诊断他病情还行,然后去查验原因去了。
乍一听,这像是赵太医对他心怀不轨,齐承明刚才疑心的也是这个。但仔细想想,必是有人从中弄鬼,才会让他吃了药丸的身体维持得同没吃一般。若是齐承明没有药丸,别人又暗中动了手脚,他的身体情况会变得怎么样?
应该比平时的脉象表现得更差了才对!
暗中弄鬼的人心里岂能不犯嘀咕?这么一看,冯太医去查药渣和方子的行为也就顺了。
——其实要不是他紧盯着三个太医的神色,看到了冯太医那一瞬的异常,他怕是还没反应过来真正有问题的人是谁。
齐承明给小成子又使了个眼色。
小成子肃然轻点了点头,不着痕的离得近了些,视线一直随着冯太医走,着重落在他的手,袖口,下摆处。
过了一会儿,小成子突然好奇的问出了声:“冯太医,你在药罐的壶嘴上摸什么?”
冯太医心里一惊,收回了手,自然的回着:“老夫这是在查验几种药罐的差异,说不准瑞王殿下的情况好转应在这材质上头……”
赵太医却觉得不对劲了。
他们出入宫廷的太医嗅觉最为敏锐,从刚才开始这一连串行为都透着隐隐的阴魅,冯太医这反应不似平常,行为也多此一举……他们现在是一起医治皇子,若是出了事,那是要一起受连累的!
赵太医不再明哲保身,劈手把那药罐拿了过来,仔细嗅闻了一会儿壶嘴,又用手指尖抹了一点点放进嘴边舔了一下分辨。他脸色一僵,把这东西递给许太医也看看,他自己又去找其他药锅和用具查验。
“怎么回事?”齐承明的声音冷了下来。
没一会儿,药锅就查看完了,两个太医对视一眼,一起扑通跪在了地上请罪。冯太医脸色也不对劲了,紧张的跟着跪倒在地。
“回禀王爷,有两个药罐的壶嘴上抹了姜汁,只剩余味了,按照时日来算,也是这两天新抹的。”
不等齐承明发问,赵太医就僵着嗓音说:“虽然只是姜汁,却与这两天开的方子中的一味车前草相克,一同服下,药性反会降低,且体内的寒热更加失衡……”
这意思不言而喻了。
要是齐承明没有系统商城卖的药丸,这两天喝药等于白喝,身体状况只会每况愈下。谁又都知道二皇子身子骨不太强健,哪里能靠自己抗的过去天花?
小成子大怒,恨极了上去两步质问冯太医:“你敢谋害我家王爷!说,谁指使你的?!我刚才亲眼看到你伸手往壶嘴上抹了!”
“冤枉啊!老夫是查验到了一点异常,还没来及分辨……”冯太医跪在地上委屈得直喊冤。
那壶嘴上的东西当然不是这会儿抹的,他是想偷偷查查这几天药渣里的不对劲,再找个没人时候摸摸药罐上的不对劲都还在不在。谁知道那小太监这么机灵,全盯了个正着?
这些不是现在当场抓获的,冯太医也有几分喊冤的余地,他心里努力沉得住气,不停磕头,做足了委屈的模样。
齐承明却左右吩咐小成子和看着气狠了的两个太医:“抓住他!堵嘴搜身再看牢了,扭送出去让人报信,交给父皇处置。”
虽然不知道古代会不会真的有人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牙齿里□□药,或者趁人不注意撞了墙,咬了舌头,齐承明都谨慎的打算把路子堵死了。
他也不打算把人留在这里。留在这里恐怕关不到他好的那天,人就要死无对证了——只能趁现在送出去。
齐承明心里也气得不轻,心有余悸。
在他们最病弱的时候下这种毒手,心思太狠绝了!
当天,这一层就动荡了起来。
大理寺的人押走了冯太医,刑部与都查院的人一同跟上,在鸿仁帝的厉声命令下三堂会审,把这件事当成了最紧要的事来办。
不止是齐承明的屋子又被指派来了三位太医,挤挤攘攘的都快没下脚的地方站了,挨个把所有地方都查验了一遍,连齐承明都被恭恭敬敬请到窗口前的小榻上躺了一会儿。
其他屋子也很快动静起来,大概是如法炮制。隐约听到一声悲愤的指责和慌张求饶,混乱后很快没了声息,只听到重重的几道凌乱脚步声开始下楼。
齐承明和小成子面面相觑:“这是哪里出问题了?”
小成子被这些大阵仗听得心惊肉跳,勉强按捺下来,低声揣测着:“大概在别人屋子里也发现不对劲了。”
齐承明心里有些揣测,却安静下来,一只眼睛盯着系统投放出来的监控画面,等鸿仁帝那边的审问结果,一只眼睛盯着窗外。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远远的地方楼上坐着一抹红色身影,衣衫鲜亮,系统地图上又显示是个绿色小点。
这代表是他麾下的人……
“温仲南?”齐承明喃喃着,觉得有几分不可能,又下意识觉得像是。只有温二那个从江南来的小公子有这么多的文雅毛病,扇子不离手,穿衣鲜亮又倜傥。
虽然参军后的他把这些都改了,这次回来在大朝会上见,样子糙得险些没认出来……但,能穿这种风格的人,又在这种地方,保不准是温仲南担心他,特地换回原来风格的衣衫,好让他往外眺望安心?
——另一头。
温仲南眼神利,一抬眼就看到今天竟然是无忧亲自出现在了窗口前,愣愣朝着这边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频频张望。
他心里一乐,那些焦急忧虑、喘不过气都松快了大半,高兴的冲那边挥起了手:“……!”
好啊,无忧都有力气站起来看风景了,呆头呆脑的,别把脑筋烧糊了吧?
——看他!他这身衣服果然没有白穿!
等到了下午,温仲南听到了朝中的风声,就笑不出来了。
他家在朝中全是文臣,京官也有些人脉,平时虽然帮扶不了他,这种时候消息传的最快。温仲南听着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太医谋害病中的皇子,虽然案子还在查,但内情已经透出来了,被害的皇子有两位:皇长子和皇二子。
无忧真的还好吗??
……
留在外面的人担心得辗转反侧的,没有用处。
瑞王府里,那新来伺候的两个宫女听到新的一重噩耗,柿霜纠结了这么些天,终于下定决心,心一横就绷着小脸请求要去近身伺候。她是这么对甘棠禀的:“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只有成公公一个,太过劳累公公的,若是奴婢去了,也好换着来,伺候王爷更精神些。”
板栗在旁边咬着牙,有心争先,又实在不敢真的去。
这是要命的事啊。
就算她平时爱搏,也不想在最凶险的时候去拼自己的命值不值钱。就算这回瑞王回不来了,他们这些原瑞王的宫人还总有去处。哪怕以后不得好了,也比送了命强。
柿霜就是太实心眼了!她是怎么敢趁现在去的?以为侥幸伺候王爷渡过难关能获得重任?
板栗又是羡慕嫉妒,自己又实在不敢,最后慢慢低下了头,服了气。
甘棠也在沉吟,她和柳奶娘早就想去伺候了,但是不管宋总管怎么说,王爷都冷淡的打发他们回来,不许过去。之前还能靠小成子撑着,现在殿下又遭了这一重罪,凶险得很,他们再不去照看着,还睡得着觉吗?
甘棠便下定决心:“柿霜跟着我来。”
无论如何,这次她们也要留下了。
这一回,齐承明有心反对也觉得不成样子,鸿仁帝那边气性正大着,别把火再烧到瑞王府身上,那就不是为他们好了,他也打算快快吃着药丸在最近好起来呢,这都是末尾了。便默认了甘棠和柿霜留下。
谁知道才到太医事发的第二天——
那边就突然传出来一阵天塌了般的绝望哭喊声:“殿下!!”“——大人!大人你快来再看看殿下!”“这不可能?!呜呜呜……”
齐承明刚睡下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一下子彻底清醒了,心脏都在突突直跳:“甘棠,你去听听出什么事了?”
他让柿霜进来贴身伺候,但让甘棠留在了门外与里面互相照应。
留在屋里的赵太医也被惊醒了,凝重的往外探望着。外面的甘棠应了一声,没几瞬息的工夫,就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慌张的从门缝里传来:“殿下……!是,是大皇子殿下那屋里……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