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它们,朝廷终于能相对清晰地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有多少地,地在哪里,是谁的,该交多少税!】
【这一招,直接刨了元朝包税制和蒙元贵族、汉人豪强赖以生存的根基——信息不透明!
你想隐匿田产?想转嫁税负?在鱼鳞册和黄册面前,难度呈几何级数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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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时期
刘彻两眼冒光:如此精准课税到人头的册子,他也想要啊!
可惜……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策略于他、于大汉而言并不划算。
以及……这个工程势必无比巨大,后世又要如何传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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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眼睛‘,朱元璋便开始着手编织他理想中的税网。
其核心,便是农业税。
他给大明天下田赋定下的基准税率,是“官田亩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
这个税率,若与元朝包税制下那深不见底、名目繁多的盘剥相比,无疑是天壤之别,堪称“仁政”。
后世也常将其理想化地概括为“三十税一”,用以形容洪武朝轻徭薄赋的总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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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看着天幕。
“元末苛政,民力已竭。今取税,当如久病初愈之人,需以温药徐徐进补,不可骤用虎狼之剂。”他道,“此税额,虽非处处皆合三十之一,然其意在休养,与汉初文景之治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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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到,“三十税一”更像是一个指导思想和全国性的平均概数,而非一刀切的实际执行标准。】
【其中有土地性质的差异导致税率不同。
官田、民田、重租田等等税率都是分等级的。】
【还记得之前划的’苏松重赋‘重点吗。
对于这个议题一直以来学者们都有不同观点。
有人认为是老朱政治清算,报复他们曾经支持张士诚;有人认为这块地南宋以来就是粮食和纺织中心,自古赋税就重老朱只是沿袭;还有人觉得是因为建都南京朝廷和军队需要粮饷……】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看到的结果就是:其田税标准远超全国基准,某些官田甚至达到亩税数斗,部分土地实际税率甚至接近“十税一”乃至更高!】
【而在其他一些地区,或因贫瘠,或因战略需要,税率则可能低于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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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
沈括看着天幕上江南与西北地区悬殊的税负对比,下意识地捻着胡须,摇了摇头。
“名义轻而实则重,此乃赋税大忌。苏松虽富,然重赋之下,民力亦有穷时。且一地独负重担,必然驱使资本、人口流向轻税之地,长远看,于国家整体均衡发展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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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朱元璋的农业税:
他确实试图建立一个相对轻简的税收体系,其全国平均税负水平,或许接近于“三十税一”的精神,但在实际执行中,由于土地等级、政治考量等因素,税率是差异化的,尤其在苏松等特定地区,存在着极其沉重的“惩罚性赋税”,使得“三十税一”在那里成为一句空谈。】
【这种“名实不符”与区域间的严重不公,从制度诞生之初,就为其未来的运行埋下了深刻的隐患。】
【当然,这个税率,若与元朝包税制下那深不见底、名目繁多的盘剥相比,无疑是天壤之别,已经堪称“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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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默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直到当了皇帝,他方才知,人力有尽时!
转瞬,他眼中又燃起火焰:日后的税法必然比今日完善许多,不知天幕可会透露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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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政策的种子一旦播下,它最终会长成一个什么样,就连种下它的那个人也无法预料了。】
【朱元璋希望建立一个稳定、可预测的税收环境,所以按照他的计划,明朝税收是建立在黄册和鱼鳞图册之上的。
根据鱼鳞图册上登记的各户土地面积、等级,按固定的税率计算田税;
根据黄册上登记的各户人丁、资产多少,将户划分为上、中、下三等九则,按不同等级派发不同的徭役。】
【理论上来说,
全国的税收总额 = (全国耕地面积×平均税率) + (全国应役丁口×代役金)
这意味着,如果土地开垦增多或人口增长,国家的税收总额也应该相应增加。
它不是预先设定的一个固定数字,而是基于清查到的实际资产和人口计算出来的。
这个制度在他这位精力超群、能事无巨细掌控全局的开国皇帝手中,或许能良好运转。
他将税率定死,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防止后世子孙和官吏随意加派,用心良苦。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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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时期
“可惜编制黄册和鱼鳞图册的工程太浩大、牵扯的利益纠纷也太多了!”刘彻接过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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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太大啦!
地方官吏为了行政方便,征税时不再每次重新丈量核算,而是倾向于遵循一个历史上形成的、朝廷认可的“定额”,这个定额通常基于明朝初年确定的数字,之后称为“原额”。
册籍的更新开始变得迟缓甚至停滞,到最后数据严重失真。
这又形成了“刚性预算”约束:中央要求地方征收的数额不能少于“原额”,地方也大多按“原额”征收上交,即使实际的田地和人口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最能说明这种“定额化”现象的是明朝中央银库太仓库的岁入白银数额:
明孝宗弘治年间(1488-1505)约 200-300万两;
明世宗嘉靖年间(1522-1566)约 200-300万两。
你看,几十年过去,库入白银两几乎没有增长,根本不符合经济发展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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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神宗时期
张居正默默抬头看着天空:是啊,不正常。大量国帑被私人卷走,如此这般,大明要何以为继?他要,去浊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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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老朱搞出来的这种原本是德政,但因为一代代操作的原因到最后变成了明朝负担的东西还真不老少:
比如当初为了鼓励垦荒,规定新垦荒地“永不起科”,德不德,太德了!
但后果是大量新开垦的土地从未被纳入征税范围,国家税收无法随耕地面积增长而增长。】
【官僚、秀才等还享有免税特权,对他们来说,这个正常也够德了吧。
但是大地主和士绅通过“投献”、“诡寄”——也就是将田产伪报在免税者名下等方式恶意逃避税收。】
【——这俩日后,都是土地兼并的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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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瞳孔地震,他甚至以为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不可置信地让人把他当年颁发的旨意找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错啊,免的只是其本人、之后又加了户内二丁的徭役!
怎么、怎么就变成免田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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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安禾很快把他真实的旨意张贴了出来
【说实话我一开始看到这里的时候寻思朱元璋这也太讷了,怎么还给搞这么一下!
原来他根本就没免人家田赋,just徭役……】
【是实际操作中,地方官和胥吏往往对享有免役权的家庭不敢轻易招惹,这份特权才逐渐发生了严重的异化和扩张!】
【有人找了门路免了税,但总税又是个定额……税收负担全部转嫁到那些没有门路、无力投献的自耕农身上!
农民哪里交的起那么高的赋税,那就只有破产一条路。明中后期社会矛盾急剧激化,这个’免税‘策也真是功不可没!】
【还记得明末李自成起义的口号吗?
——闯王来了,不纳粮啊!】
第149章 明祖 明洪武年间 ……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霍然起身。
他也是造反出身, 作为造反人员中的佼佼者,他怎么会不明白,当一句话成为造反人员打出的旗号时, 它背后蕴含的, 就是这个王朝最尖锐的矛盾这个道理!
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吗?
他握着圣旨原件的手逐渐用力, 指节捏得发白, 在纸张上留下了深刻的褶皱。
眼里, 是几乎遏制不住的磅礴怒意与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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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的包税制,用了一种改头换面的形式, 在明朝秽土转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