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真正的真相!”
群情激奋,如果不是组成人墙的保镖拦在中间,他们就要冲上去了。
可台上的钟国老板甚至露出了轻松的笑。
“真相吗?”
她看向瓦基姆,询问似的说:“您确定是‘我’杀了托洛茨基吗?”
瓦基姆冷笑道:“我是个记者,我只会报道真相!你这个杀人犯,别想再欺骗任何人了!”
钟国老板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请记住您说过的话。”
瓦基姆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这一定是错觉!
然而,钟国老板却抬手作邀请状,让台下某个人走上来,而她扬声说道:
“我将把真相送到你们所有人面前!”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兜帽、畏畏缩缩的家伙走上台,转身面向全体观众。
钟国老板笑容可掬地说:
“亲爱的,向大家打个招呼吧。”
兜帽摘下,那是一个胖乎乎、秃脑门的中年男人。
即使他此前名声不响,但当印有他面部特写照片的报纸在全城刊发后,伊尔布亚特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了他。
虽然看上去似乎瘦了些,蔫了些,可标志性的秃脑袋、肉鼻子,以及左眉上一颗大痦子,无一不在证明这个人的身份。
“托洛茨基……”
台下的观众不可置信地念出他的名字。
“他不是死了吗?”
“什么,托洛茨基还活着!”
“所以谋杀案是假的……那报纸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原来真正的骗子是记者和报社!”
瓦基姆震惊到失语,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而此时,台上的男人却开了口:
“我是托洛茨基,我没死,报道是假的。”
“不,你才是假的!”
瓦基姆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尖叫:“你是替身!你用了人|皮面具!你不是真正的托洛茨基!”
托洛茨基不耐烦地骂道:“你这个愚蠢至极的记者!我还活着,不需要你替我在报纸上发讣告!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我要告到你破产为止!”
瓦基姆哆嗦着嘴唇,几乎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喃喃地说:“不,不,不……”
钟国老板和蔼可亲地问道:“瓦基姆记者,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等他回答,她笑容一收,看起来甚至是冷酷的。
“这才是真相。”
第125章
瓦基姆完了。
在托洛茨基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 瓦基姆的名誉、事业、财富、社会地位通通变成落进岩浆的雪片,一眨眼就消失无踪,而一并消散的还有他针对何长宜的所有攻讦和责难。
瓦基姆都敢编造一场子虚乌有的谋杀案了, 谁会相信他只说了这一个谎言?
一个公然撒谎的记者, 他的价值甚至还比不上屎壳郎。
瓦基姆过往所有报道都被拿出来重新审视,有时连审视都没有,直接全盘否定。
特别是那些他用不同笔名撰写的针对何长宜的负面|新|闻, 也是直到这时, 人们才意识到文章中隐藏着的诋毁污蔑的导向。
“真没想到,原来报纸上的新闻都是假的!”
“……你是第一天才知道不能相信报纸上写的玩意儿吗?”
“我说过了, 钟国企业很好, 钟国老板也很好,真让人惊讶,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独立思考能力。”
“那个瓦基姆应该被判刑!他误导了大众!”
“他大概要破产了, 那个合伙人一定会找来最好的律师,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全伊尔布亚特的人都在探讨这件事,“瓦基姆”和“何长宜”被高频提及, 顺带一提的还有倒霉蛋托洛茨基, 谁会乐意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被报纸公布死讯,特别是那张假遗照,可真够丑的,和他本人一样有碍观瞻。
瓦基姆完了, 他所供稿的几家报社也一并名声扫地。
即使他们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托洛茨基的“生讯”, 假装无事发生, 但滞销的报纸不会说谎。
报刊亭老板埋怨道:“那帮报社的蠢货!我还不如去进货卫生纸,至少卫生纸要更有用!而不是这些垃圾——”
他掸了掸卖不出去的过期报纸,愤愤地说:“我还要把它们运回去原处, 价格只有原来的两折!”
老顾客安慰道:“至少你还能收回一部分成本,听我的,别再相信这些骗子的花言巧语了,去卖一些说真话的报纸。”
报刊亭老板嘟囔道:“说真话的报纸?那我还是去沙漠里寻找核|潜艇吧!”
老顾客热情推荐道:“或许你可以了解一下真实谎言,我们全家都在看,说实话,这家报社可真不错,他们甚至敢说真话……”
在一众销量惨淡的报社中,一家名为《真实谎言》的新报社异军突起。
与传统报社不同,真实谎言的语言风格犀利而诙谐,用词通俗而易于理解,当其他报纸对托洛茨基死而复生之事三缄其口时,《真实谎言》用幽默笔触一把撕开了幕后主使者的面纱。
【如果还有读者认为瓦基姆只是出于愚蠢和自负而公然撒谎,那就请您合上这份报纸吧,您适合生活在谎言的世界里,直面真相对您来说实在太困难了。】
【何长宜,一名在峨国纳税的钟国商人,她有什么值得被大众批判的地方吗?或者说,除了捏造的谎言,她还有什么其他可以被攻击的缺陷吗?】
【事实上,她当然有,她的缺陷就像太阳一样显眼。】
【她赚了太多的钱,她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
【他们不在乎她是否守法,不在乎她是否纳税,更不在乎她是否增加了本地就业,他们只看到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了,她赚走了他们(本来也没机会赚到)的钱。】
【这就是她的原罪。】
【瓦基姆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们会看到更多的瓦基姆,以及更多被谋杀的“托洛茨基”。不过下次“托洛茨基们”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他们的尸体会被直接吊在市中心的钟楼,每一次大钟鸣响都在敲响全城的丧钟。】
【让我们为何长宜祈祷吧,也让我们为自己祈祷吧。】
这篇新闻一经刊发,不是檄文胜似檄文,直接堵死了下一个瓦基姆的路。
本地食利者很为难,他们当然是希望立刻赶走何长宜然后吞掉她的企业,但她实在太难缠了。
作为外来户,这个该死的钟国女人扩张太快,目标直指石油公司,这和从他们锅里抢肉有什么差别,她甚至不止是抢肉,而是要将锅也一起抢走,这谁能忍。
更可恶的是,狡猾的钟国人没有留下任何可供攻击的破绽,甚至连理所应当的偷税漏税都没有,这就很让人为难了。
物理消灭吧,她拥有超过百人的安保团队,成员全部为退伍军人,兵强马壮,弹药充足,论战斗力可以半小时攻破市政府大楼。
栽赃陷害呢,她前不久才逆风翻盘,连带瓦基姆这颗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棋子被一把扫下棋局。
至于引来天降铁拳——
斯莫伦斯基市长高坐裁判席,看起来完全没有为任一方下场的打算,似乎是中立的,但很显然,在多年交情的本地势力和初来乍到的新贵之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有时候,两不相帮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帮忙。
“顽固的老东西,他一定是想去莫斯克想疯了!”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个钟国女人抢走石油公司吗?”
“不,那绝对不行!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弄走她的……想一想,都去想一想!”
“我收到线报,她在科夫罗夫市买了许多军工厂的废钢,其中还包括完整的坦克。”
“你是说——”
“她一定是盗窃军事机密的钟国间谍!如果斯莫伦斯基还选择站在她的一边,那他就是叛国者!”
“把这件事报告联邦安全局,让那群克格勃来调查她吧,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他们一定会找出证明她是间谍的‘证据’。”
新一波的攻击在黑暗中蓄力。
当本地食利者们开始制造间谍的证据时,何长宜也正头疼怎么处理面前这个死而复生的证据。
“我请求您,别让我再回去了,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上帝已经宽恕我了,您也宽恕我吧!”
托洛茨基痛哭流涕,听到声音的保镖特地探进脑袋看了一眼,又神情复杂地缩了回去。
何长宜手指揉着太阳穴,烦恼地说:“托洛茨基,我们说好的,你在修道院待足三个月,斯莫伦斯基市长就不再追究你和他妻子偷情的事,你还可以像之前一样光明正大行走在伊尔布亚特,不必担心被暗杀,也不必逃走。”
托洛茨基悲伤地说:“我宁愿从此再不踏入伊尔布亚特,也不要再去修道院!”
他看上去瘦了一大圈,像一条骨瘦嶙峋的老蛇,赘皮耷拉在下巴上,甚至有几分可怜。
何长宜铁面无私地说:“不,你必须去,这是我对斯莫伦斯基市长的承诺。”
她扬声喊来莱蒙托夫,让他将托洛茨基送回修道院。
莱蒙托夫坏笑着架起托洛茨基:“尊贵的先生,我们出发吧,修道院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距离呢。”
托洛茨基绝望道:“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在他被拖出去之前,何长宜耸了耸肩:“我说过的,就让上帝决定是否原谅你吧。”
当托洛茨基的惨叫声彻底消失后,米哈伊尔轻快地走进办公室,语气活泼地说:“托洛茨基先生应该感激您,他的高血脂得到了有效改善,我想再过一段时间,体检医生都要为他的健康喝彩呢。”
何长宜夸赞道:“你确实为托洛茨基找了一家不错的修道院,听说负责看管他的人是苦修士?”
米哈伊尔快活地说:“是,是苦修士,就是您想的那样,喜欢洗冰水澡,喜欢用鞭子抽自己,还喜欢往身上捆钉有金属倒刺的皮带。”
何长宜说:“看来苦修士们一定教了托洛茨基很多,关于如何赎罪,以及如何得到上帝的原谅。”
米哈伊尔狡猾地说:“托洛茨基先生对此应该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