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煮了吧。”
姚晓瑜丁点没犹豫的说道,要是百来个鸡蛋她还会说下使用数量,八个……晚上给笑笑多买点夜宵吧。
“成。”
胖婶虽然对姚晓瑜的大方有些惊讶,但主家说了她也不犹豫,直接便下了楼,可能是牛肉小贩刚好路过门口,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胖婶儿便带着一盆子面条和切片的牛肉回来了,陶笑笑的晚餐也就此解决。
时间一晃就到了夜晚,姚晓瑜和陶笑笑都做好认床的准备,但往枕头上一倒被子一盖,很快便睡熟了,反倒是楼下住着单间的女子们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其中以洗衣工柳枝为最。
柳枝有个对谁都不会说的秘密:她杀了自己的丈夫,还把丈夫的四个好友卖给了日本人,现在他们要是没被丢下船喂鱼,应该已经成了奴隶,她希望这些人在奴隶的苦日子中能活的长久一些,多吃些苦头再死。
她成了自己最不耻的牙子,但柳枝一刻也不后悔——朱征夫,周光权,赵宏,沈岿,他们就是四头畜生,轻飘飘的死了才是便宜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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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2026年1月1日起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136条规定,对违反治安管理的记录予以封存,并不得向任何单位和个人提供或公开。(包括吸毒,□□,酒驾)(政审:)
提出的核心人物:朱征夫,周光权,赵宏,沈岿。
云南禁毒,北京禁毒,广西禁毒的抖音官方号已经自主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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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柳枝出生在普通人家, 据说她不记事的时候,家中还算富贵,但柳父染上大烟以后就把家业抽没了, 柳枝有记忆以后,昏暗破败的房屋,躺在床上吞云吐雾的爹是家中永恒的固定模板。
因为破船的三千钉都要被换马蹄土, 柳枝从小就跟着母亲承担家务,还要去外面接些活计补贴家用,柳母是个标准的旧时代女子, 即使被柳父牵连的根本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也不让自己和女儿说丈夫的一句坏话。
但柳母在以夫为天的同时,也尽了最大的能力养育女儿, 她会偷偷攒钱给柳枝买好吃的,会在柳父打人的时候挡在柳枝身前,冬日将所有的厚衣服裹在柳枝身上,女儿生病会给医生磕头求药,然后用性命为赌注,去山上寻值钱的药材还债。
正因为母亲对女儿的爱真心实意, 柳枝才没办法彻底摆脱这个家庭,她最后也认了命,只打算等到能嫁人的时候寻个不好惹的夫婿, 以毒攻毒的制住柳父——直到柳父卖无可卖,将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
柳枝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天:男人的惨叫划破长空,母亲浑身血迹, 一手握着卷刃的柴刀,一手拎着晃悠悠的辫子走出来,以前总是哀叹她们命苦的邻居们跟鸡崽子一样挤成一团, 说她们坏话的老头哆嗦的像是风中落叶,衙役或者叫警察的那些人将母亲围住,却没人敢上前。
母亲很瘦,却走的很稳,眼睛里像有团火,她似乎想要张开手抱一抱柳枝,手上的沉重却阻止了她的动作,最后她也只是轻声跟女儿说了几句话。
“这房子是我们家的,契纸在你存钱的地方。”
柳枝明白母亲的意思,没哭没喊,只是定定的点头,母亲豁出命给她劈开一条路,她不会再将自己交到别人手中。
“娘,你放心,我长大了,能守得住家。”
因为从小吃不饱,十三岁的柳枝看着也就十岁出头,体型在许多时候跟震慑力成正比,但柳枝并不担心,母亲已经用人头告诉她守住家财的方法。
“若是家里的亲朋好友过来,打着长辈的名号要住下……”
柳母没有说下去,柳枝也没有让她说完,瘦小的女孩将背在身后的手放到身前,月色照着物件一片明亮——她手中竟也握着把雪亮的菜刀。
“人被烧会死,下药会死,没了脑袋也会死,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娘您在黄泉路上慢些走,我到时候把所有人都带下去,大家一起走。”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别说柳枝家还有个房子,便是家中连条完整的裤子都没有,十三岁的柳枝本身就是一笔财产,要是不表现的强硬些,前脚柳母被带走,后脚就有人闯进来,过两天可能就被提脚卖了。
“好姑娘,以后好好过日子。”
柳母愣了愣,终于露出个放心的笑,她女儿向来不说假话,能狠得下心,她这个当娘的闭眼也能放心。
“以后找夫婿的时候将眼睛擦亮些,别找沾了大烟的。”
柳母随手将辫子连着脑袋往官家人那边一丢,将柴刀插在女儿身边的泥地中,留下最后一句话,便跟着官府的的人走了,柳枝把柴刀抽出来,被腻滑的手感弄得皱了皱眉,拎着两把菜刀到了井边,舀了小半桶水出来。
井是柳爷爷那一辈打的,当年是为了方便,到柳枝长大的时候,已经成了家里收入来源——城里除了几口深水井,剩下的都是苦水,洗衣清洁也就罢了,众人吃饭的时候,都要专门从外面买水,柳枝家是甜水井,也有几位客人。
“哗啦——”
柳枝用手舀了水泼在柴刀上,就着明亮的月色,用布擦掉上面的血迹,等柴刀只剩下劈砍的痕迹后,便从旁边摸出磨刀石,一下下的磨起来,听得本来想要打听消息的众人硬是不敢说话,最后三三两两的散去,而在梦中,那磨刀声依旧有规律的响起……
柳父没头的身子还在房间放着,柳母从头到尾都没有逃跑的意思,官府的判决下来的很快:妻杀夫,秋后问斩。
然后柳母就在三天后死在了大牢里。
一直秉承有理无钱莫进来,但这次真的什么都没做的官府:……
“……找大夫看过……油尽灯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听着官方那边的解释,柳枝默默把母亲的尸体背了回来,中医西医轮番找了一通,确定跟官府说的一样,便接受了现实,给双亲办了丧。
嗯,母亲入土为安,父亲随手丢到乱葬岗了,不是不想丢臭水沟,主要是怕引起疾病。
柳枝后面的日子过的很平静,虽然亲朋好友们觊觎家产的不少,但柳枝烧了几户人家,在几户人家门口磨刀,留下一方针对弄死八方的宣言后,众人便恍然大悟的发现柳枝是个能够守住财产的独立女郎,识趣的不再打扰她的生活。
再后来,柳枝便成婚了,丈夫很穷,但她很喜欢——男子的祖上是跟着林大人虎门销烟的士兵,亲口说过就算死也不会碰鸦片。
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丈夫在当地也有了几个好友,柳枝却始终没有怀孕,她面上平静心中却忧虑,整夜无法入睡,却因此发现丈夫不知什么时候抽起了大烟,再确定她没看错那个吞云吐雾的身影后,柳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身孕。
柳枝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知道坏种子发不出好苗子,镇上有个吸大烟把自己吸的就剩一口气的少爷,因为是家中的独苗,他家里花重金找人传宗接代,那寻来的女子也争气,在少爷断气前大了肚子,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儿子。
因为这孩子是独苗的独苗,家里自然当宝贝养着,只一点管的严:无论如何不许碰大烟。
但越是禁止就越是好奇,这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还是尝试了一次,但就这么一回,他就有了瘾——吸毒者的后代再接触到毒品的时候,更容易成瘾。
柳枝不想给吸大烟的人生孩子,也不想要生出这样的孩子,两人没有子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桩事。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血染刀锋的意思,只挑了油灯坐在桌前,准备跟烂掉的丈夫和离。
可男人不同意,软言央求跪下保证都无效后,竟然伸手掐住柳枝的脖子——然后他自己的脖子就被割开了口子。
和平的分开不愿意,柳枝又不愿意接受所谓殉情的结局,那就只能请求丈夫独个儿过奈何桥了。
或许是人死前总得说些什么,男人最后没说什么后悔之类的话,只说了他头一次陷入深渊的前因后果:他身边的四个好友,是当年毒贩的后代,但跟他没落下去的祖辈不同,这些人的家族改头换面,现在已经披了官皮。
男人一直以自己的身份为豪,直到他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以后,他的信仰便塌了。
最后男人叫着柳枝的小名没了气息,柳枝趁着天寒地冻,将他的身体暂时安置在隐蔽处,悄悄打听起那四个好友的消息,确定男人说的是真的以后,便寻了个机会把人给卖了。
因为是第一次做牙子,她没什么经验,不小心把人都给绝育了才出的手,然后她也不想再留在这伤心地,将值钱的东西卖掉以后买了火车票,一路辗转来到上海,虽然钱财除了自己用也没有别的损失,但居上海大不易,她还是得四处找活,然后就被葛大力给推荐了过来。
天知道她瞧着这边的待遇的时候有多惊讶,爹娘虽然给她留了房子,但偏远地方的岗位本来就少,除了缝补绣花之类的活计,几乎没有女子的赚钱空间,等丈夫来了,家里虽然多了个赚钱的人,却也多了个吃饭的,还是苦兮兮的过日子。
哪怕是到了上海,因为自己也就赚个糊口的粮食,虽然身上有一笔小钱,柳枝也不敢轻易动用,依旧是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毫不夸张的说,她来到这边才吃上了头一顿饱饭。
***
葛大力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做梦。
“哎哟,娘,你掐我干嘛!”
葛明雅小小声的抗议,她自己是有单独的房间的,姚晓瑜是按照胖婶儿带着两个学徒准备的满配房间数量和生活用品,但胖婶儿只带了一个学徒,就便宜了小丫头葛明雅,但以前小姑娘都是挨着娘睡,自己一个人实在是不敢合眼,最后还是跟娘缩在了一起。
“我听说梦里掐肉不会疼……”
葛大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葛明雅翻了个白眼,觉得名字影响性情这话有时候还真没错:她娘以前挺聪明的,改了名字以后越来越憨了。
“那你掐自己啊,掐我干啥。”
话是这么说,但小姑娘很能理解娘的心情,因为她今天也跟做梦一样,不对,是做梦都做不了这么好。
刚来就从头到脚的洗了澡上了药,然后分到一身的新衣新鞋,有自己的独立房间,被褥也是主家提供的崭崭新,吃饭管饱就算了,厨子还说主家十天能供一顿肉……葛明雅躺在床上的时候,是真的觉得立时死了也甘心!
月落日升,黑夜转白。
被生物钟叫醒的姚晓瑜起身洗漱,还没来得及期待胖婶儿的早餐,就先迎来一位重要人物——皮康秀听到姚晓瑜搬家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上门催稿了!
第184章
“年也过了, 家也搬了,是时候开新文了吧?”
皮秀康无视了楼下还没处理完的,满当当放着杂物的桌子, 一双眼睛死盯着姚晓瑜,大有个不给说法他就不走了的意思。
半年啊,一条小鱼知道他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明天我就开始写稿。”
姚晓瑜也不耽搁, 直接给了个准确时间点,皮秀康却只是冷笑一声。
“明天写稿,那什么时候能交稿呢?”
他好歹也是在报社摸爬滚打过好些年的老编辑, 作者的小手段见得多了,姚晓瑜的这个文字陷阱对皮康秀来说跟透明的差不多。
“……”
姚晓瑜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停笔一两天会让写手焦虑, 但时间长了就是一件颇为快乐的事情,她现在关于新文的大纲都零零散散,加上找回原来的写作状态的时间……
皮秀康看着姚晓瑜这幅熟悉的模样,眼睛一眯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已经被舒适生活腐蚀的姚晓瑜哪里是火力全开的经验丰富的编辑的对手,不知不觉就给出了确切的供稿日, 好在姚晓瑜多少还有些理智,将最初的一万字的交稿时间定在了一旬后。
十天搞定大纲加正文的一万字,虽然对码字复建人来说有些艰难, 却也算不上特别繁重,至少吃饭睡觉的基本时间还是有的……应该?
皮康秀把姚晓瑜这条咸鱼成功翻身后,也没有在梧桐小院久留——趁着现在一条小鱼被他忽悠住就得赶紧跑, 不然姚晓瑜要是后悔了,他哭都没处哭。
真不是皮康秀警惕心太重,有些事情不是亲身经历, 是真的没法想象作者能为了不交稿采取什么手段,那是真的能把自己说的话当放屁,抱着人大腿哭的一脸鼻涕眼泪啊!
而且皮康秀对作者的吃饭邀约也有些ptsd——年前皮秀康去催稿,好容易让那个作者松了口,因为一时放松了警惕答应了吃饭邀约,结果吃完就不想交稿了,还美名其曰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皮秀康吃了他家的饭,就要允许他继续拖稿。
听到这个似乎很有道理却有狗屁不通的拖稿理由的时候,皮康秀是真想给自己一顿大嘴巴子:知道作者为了拖稿能怎么诡计多端,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个回到邀请前的机会,他就算饿死,渴死,把嘴巴用针线封死,也绝不会沾那个作者家里的一点吃食!
但时光是不能倒流的,皮秀康也只能记住这个教训,将不吃不喝不多留的三不原则贯彻到底,避免跌入类似的坑中。
……
吃了早饭的姚晓瑜握着钢笔坐在桌前,觉得万事万物都有意思——头发可以编出一脑袋的小辫,纸张可以叠成青蛙宝塔,桌面适合关节进行敲击创作,连阳光下的微尘飞舞的都是千姿百态……总之,除了写稿这件正事,一切都显得有趣极了。
磨磨蹭蹭半上午,一顿操作猛如虎,看看输出零点五,姚晓瑜活动了一下嘎吱作响的关节,认识到复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工作,便将重心从长篇小说转移到了相对简单的短篇身上,而众所周知,短篇往往是某些感悟和抒发,这就需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所以……
“笑笑,我们出门!”
左右离交稿还有十天,没准在大街上走走,灵感就自动过来了呢。
姚晓瑜也不指望自己能写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好书,她只想要寻个合适的短篇题材,划拉出个几千字恢复手感,顺利交稿赚钱就行。
家里现在可有十张吃饭的嘴,一人一天一斤米,一个银元都不够吃两天的,姚晓瑜以前觉得工钱的构成不合理,现在数量上去了,才明白管吃管住是有多大的福利,身上没入账,存了再多钱都觉得心里慌。
上海的街道繁华热闹,流动的不流动的小贩都在卖力吆喝,姚晓瑜很快就迷失在食物的香气中,在一个卖饼的小摊前坐下。
“来两个奉亲饼。”
奉亲饼其实就是常州菜饼,也有叫烂菜饼,萧公饼的,但小贩起的这个名字也不能算错,因为这饼子的诞生就来自对长辈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