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一袋钱:“陆临也不在家,我们这还没开火也不好招待,你带他们去外面吃个饭吧,帮我谢谢他们。”
冯轻不肯收:“嫂子,我跟陆临和亲兄弟比也不差什么了,你这可让我们生疏了,他托我照顾你们,那是信任我,我拿你的钱成什么样子了。”
他拿起帽子,看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这钱留着给我干儿子买吃的,等陆临回来我找他要谢礼就是,嫂子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这是给那些来帮忙的人,谢谢他们……”
冯轻还是不肯收,说有他呢。
这些都是他的手下,岂不是让他欠了人情又拿钱出来,沉容很是不好意思。
送他到门外,冯轻上车,他开的车和以前陆临那车有些像,莫名有些怀念。 。
其实她虽然在这里住的不久,但也留下了蛮多的回忆,这巷子里有她和陆临的点点滴滴,他们从陌生到熟悉。
突然就有些想陆临了,很想很想,沉容鼻子有些酸,想哭。
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浮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独自挣扎,害怕,孤独,她很想听到陆临的声音。
这些思念在如细流一般从四肢百骸涌入她的心口,密密麻麻压的她喘不过起来。
“太太,先生打电话来了。”
沉容忙不叠跑回去接听电话,这一开口就让陆临发现了异常。
“哭了?怎么了?”他着急询问,难道遇到难事了,“冯轻没有去接你们吗?”
沉容抿嘴,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不是,我就是想你了。”
再开口还是稳不住。
陆临沉默一会:“再等等,等这里事情完了我就接你回来。”
他详细问了她们路上情况,又问了问孩子:“你要是觉得平城不好,可以回家里一趟。”
陆家人多,有陆萱她们陪着,也许沉容就没那么难过了。
“爸妈还没见过孩子呢?”
沉容哦了一声,就想听他多说一些话。 。
但如今通电话不是那么方便,还不能像后世那样随意煲电话粥,长途不但贵还有严格时间限制,一般人都不能打。
陆临是在保安司令部给她打的,但也不能打很久。
“别哭,很快,很快我们就能见面。”陆临安慰着她。
听着对方传来隐隐啜泣,陆临的心已经被揪成一团了。
挂上电话,他伫立久久,窦文良正好过来:“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她们已经到了。”
陆临点头:“刚打了。”
窦文良注意到他的神色,拍着肩膀安慰他:“她们在后方总比在这里安全。”
他说起正事:“津城那边传来消息,小皇帝确实跑了。”
在日本人到来之前他应该收到了什么风声,安排了个替身假扮他,自己带着几个心腹跑了,连老婆都丢下了。
“你说他会跑到哪去?”
两人对视一眼,苦笑,多余问,除了日本人还有谁在意他。 。
日本人积极要换回那个幸子,就是因为她和废帝身边的心腹有一腿,只怕日本人早就暗中筹备这个傀儡计划了很久了。
窦文良点燃雪茄,吸了一口:“只怕是场硬仗,金城那边迟迟没有给明确答复,你做好准备了吗?”
陆临也点燃一根烟,窦文良有些意外,不是戒烟了吗?
随即又摇头,也是,老婆又不在身边了,还戒什么戒。
“给,抽我这个。”
陆临看了一眼,摇头:“不喜欢。”
窦文良挑眉,还挺挑剔!
“我听说你这两天都住在司令部了,怎么,把这当家了?”
不过也说得通,老婆孩子没在,家里空荡荡的,也难怪陆临不愿意回去,他们家连佣人都被沈大小姐带走了,回去连饭都吃不上。
“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这大锅饭是真不咋滴。”
陆临睨了他一眼,嘴角带着讽意:“可不敢打搅你和白小姐。”
窦文良脸皮厚,也不怕被笑话:“总的有人照顾我不是?”
陆临没说话,把烟熄灭:“我去外面看看。”
窦文良拉住他,叨着烟:“我刚从那来,不用去,今天习文当值你忙什么,你媳妇骂你了,这么大火气。”
陆临脸上带着几分郁气,骂倒是好了,可是她哭了!陆临的心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感觉到窒息。 。
“听我家那口子说了,你媳妇稳得住,一路上可没失态,安排的稳稳妥妥的,放心吧,你要是担心我让凤仪多去陪陪她。”
陆临看着地面,脸上冷冷清清,眼神却带着几分黯然。
她只是太要强,在外人眼中稳得住而已,这一年多来,两人都没有分开过,他不习惯,她肯定也会害怕。
陆临又点了一支烟,看向窗外:“我倒是希望他们动作快一点。”这个他们指的是日本人。
窦文良失笑:“这可不好,金城没回信就我们打起来,那可是孤军奋战,我这点家底不得全陪在这里。”
其实也不算是孤军,陆临想到了闻仲达,眼神动了动。
***
次日,张妈他们上街去购置物品,沉容提不起精神,在家里带孩子玩。
胡佩芳就是这个时候上门的,她提了一大堆东西过来。
“我听说你回来了,我可忍不住多等几天了,不嫌我来添乱吧。”她拍手要抱小明。
小明不认生,看了一眼妈妈就投到了美女的怀抱。
“他也太乖了吧,你也太会生了,好看,跟你们家陆长官长得太像了。”话音刚落便知不好。
沉容笑容淡了下去,胡佩芳安慰她:“你别担心了,我听老吴他们说了,滨城的局势也没那么糟糕,现在很多报纸都在说要和日本打,政府那边也在积极备战呢。”
这话连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不信,金城高官们还在歌舞升平,调兵遣将也不是为了支援滨城,而是为了“剿匪”呢?
外敌都打上门了,他们还要窝里斗。
“别想那么多,陆长官不会有事的。”
好歹也是长官,就算是真打起来,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战争残酷,死的最多的都是那些底层百姓和士兵。
两人同时长叹一口气。
胡佩芳转移话题,说起其他事情:“自从你去了滨城,我逛街都找不到人,第一楼来了不少好货,过两天我们去看看。”
“我听说滨城繁华不输申城,比平城有过之不及是不是真的?快给我说说。”她话里带着好奇。
沉容点头:“滨城确实繁华,不过各有各的特色。”
胡佩芳有些遗憾:“可惜我不能去看看。”
她用肩膀推了推沉容,朝她挤眼:“去一趟滨城,你和陆长官的感情增温不少,什么时候再添个妹妹。”
沉容都要翻白眼了,谁家这么催生的。
“太疼了我可不要,你怎么不生呢?”
胡佩芳神色有些异样,沉容问道:“你和吴老师什么时候办喜事?“上次通信胡佩芳还说快了。
还问很多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原以为胡佩芳是有了,如今看她这腰身,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胡佩芳笑容僵硬,比哭还难看,小明被她抱的紧了,不舒服地挣扎。
沉容让桂春把孩子抱下去玩,又给胡佩芳倒了咖啡。
胡佩芳掏出帕子,擦着眼角,有些不好意思。
“原本不想跟你说的,不过话到这里了,索性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准备和老吴分开了。”
沉容大惊,两人纠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盼来个结局,竟然是要分手吗?
胡佩芳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这些日子吵过,闹过,我也厌烦了,这些年的感情都快要磨尽了,在他眼里我不再是往昔通情达理的新时代女性,变得像个泼妇不可理喻,在我心中,他也从儒雅风趣变得面目可憎。索性趁着还有点情分,分开吧,以后再见还可以笑着点个头。”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不是说吴老师的原配答应离婚了。
胡佩芳摇头,笑容苦涩:“那个乡下女人比我们想象的狡猾,老吴被她耍的团团转。”
人家就从没打算离婚,先是把儿子弄进城里读书,然后她就借着陪儿子来了城里,还住进了吴庸和胡佩芳的家里。
一副当家太太的做派,把胡佩芳挤兑成了个姨太太,处处挑衅,胡佩芳也是个暴脾气,两人三天两头的吵架,吴庸只会让胡佩芳退一步,他还盼着那女人松口离婚。
“我是瞧明白了,只要那个女人不松口,老吴一辈子都别想离掉这个婚,如今她住了进来,我还留在那干嘛,跟你说实话,半个月前我就已经搬出来了,我可不想混了小半辈子,最后还得给人当小老婆。”
以前吴庸老婆子在乡下,碍不到两人,她也就无所谓,如今都杵到眼皮子底下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我已经买好了票,半个月后去申城。”
沉容不好对他们的感情指手画脚,只能默默听着,听到她要去申城,有些担心:“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
“我有个远房表姐在那边,我投奔她去。”
胡佩芳笑着说道:“其实你应该挺瞧不起我的吧,我都看不上自己,一直标榜自己是新女性,可还是做了男人的金丝雀,这些年跟着老吴我衣食无忧,也忘了该怎么养活自己,老吴不就是知道这点,觉得我没能力离开他。”
沉容摇头:“没有,我没有瞧不起你,其实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这是时代问题,不是胡佩芳一个人的问题。
胡佩芳敢从家中逃出来,就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以后我也要靠自己双手吃饭了。”胡佩芳对沈容笑,“我们女人在感情里太容易吃亏,迷失自我,自怨自艾,你记得,不管何时都别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让自己能有个一技之长,别像我似的。”被别人养的快飞不起来了。
“我要走这事你先别跟别人说,我怕弄的到时候麻烦。”她叮嘱沉容
这个想法她连吴庸都没有说,就是怕他阻止。
沉容点头。
胡佩芳捏她脸蛋:“别不开心啊,还有半个月呢,够我们把平城逛个遍了,你得为我高兴,也许你下次见我,我已经名满申城了。”
两人太长时间没见,好像一点都没有生疏,有聊不完的话题,胡佩芳跟她说平城的事情,沉容跟她分享滨城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