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布丁的价钱是3便士。虽然葡萄干有些少,但摊主还送了土豆泥,海泽尔只好忽略葡萄干的问题。
这一顿饭下来,她们竟然花了12便士,也就是1先令。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
也就是说,这一顿饭的钱能买8磅黑面包。两个人目瞪口呆。
“太花钱了。”海泽尔算完账后,喃喃自语。虽然她付钱的时候很坚定,但现在也有点心疼。普通人买好吃的都这么贵,那些有钱人一定天天吃布丁吧?
夏洛特说,剩下的钱就不要动了,偷偷存起来,等过节时再拿出来用。
“我已经想好了。”夏洛特说,“下次我们不要吃猪肉馅饼和葡萄干布丁,不如一个一个换着吃。”
见海泽尔也同意,她继续说:“我想买鳗鱼冻。”
海泽尔一下子面露难色:“但是那些鳗鱼是从泰晤士河里捞上来的……”泰晤士河的水质可不怎样。
见夏洛特执着,她又松口:“算了,给你吃吧。我要姜饼。”
夏洛特觉得不划算:“不在圣诞节那天吃姜饼太浪费了,还是把它留到圣诞节吧。”
“有道理。”海泽尔想,“那我吃什么?”
她其实想要一块奶油蛋糕,但蛋糕太贵了。海泽尔不确定在下次过节时能不能买得起。但其他的,又暂时想不出来。
“那就以后再说吧。”
“我们去买衣服吧?”海泽尔在路上突然想到这件事。
春天就要来了,她们还穿着臃肿的冬衣。是时候买一些春衣了。
夏洛特听了,眉开眼笑,但仍旧保留一丝谨慎:“我也想买衣服,但是我们不能买裙子之类的,这些容易被希梅纳夫人发现。”
如果她们明目张胆买新的连衣裙,或者新鞋子,希梅纳夫人立刻就知道她们有私房钱。
所以,她们只能买一些不容易被发现的、也容易藏起来的小衣服,比如披肩、帽子,或者穿在里面的衬裙,这样希梅纳夫人就难以注意到。
她们是临时起意,于是离开商业街,去了兰贝斯区的一家二手衣店。她们可买不起商业街的东西。
步行街没有二手衣店,海泽尔姐妹来到隔几条街的一家二手衣店,好奇地打量里面的衣服。
女装很多,男装也有一部分。
女装多是工人家庭女性的常服,和稍微华丽一些的、可以去参加重要场合的礼服、配饰。比如披肩,希梅纳夫人就有一条披肩,步行街的很多妇女也有一条。普通人也有重要场合需要参加啊,比如婚礼、葬礼、生日聚会、重大节日等等。
不过,普通人的生活充满意外,即使买了一条披肩,到家里急需用钱的时候,很多妇女就不得不卖掉这些比较贵重的衣物。
卖时,她们还会庆幸自己有一条披肩。如果是普通的衬裙、围裙,能卖多少钱?
海泽尔在放披肩的箱子里看来看去。这些披肩有的是白色,有的是深灰色或棕色有些是纯色,有些绣了几朵花或几何图案。
大多数披肩都是七、八成色新,保存得还可以。也有一些比较旧、甚至有污垢、破损的披肩,它们的价钱便宜多了。
披肩多是棉布,或者由亚麻织成。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二手衣店还有不少羊毛纺织的披肩。
最贵的,就是那几条丝绸披肩。有条丝绸披肩上还有蕾丝,绣着金线,真是华贵。老板要的价钱是一个英镑。
海泽尔比夏洛特年纪大些,虽说现在才十六岁,但基本可以当做成人对待了。所以,对她来说,一条披肩并不是多余的衣物,方便以后去重要的社交场合。
而且,海泽尔以后迟早要离开洗衣店,经营自己的花店。难道她还会在洗衣店一辈子吗?海泽尔有这个自信。
海泽尔在这个时空的母亲——简女士,今年没有给寄养费,希梅纳夫人想必一定很厌烦她们姐妹两人还留在这里。
虽然她们目前上交一部分收入,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多赚钱,多攒钱,早些出去,才能独立自主。
但是,海泽尔这么一想,就舍不得花大价钱买披肩了。
她的目光遗憾地从丝绸披肩上离开,停在那些棉花和亚麻的披肩。春天要来了,天气总会热起来,还是买条亚麻披肩吧……
一条最便宜的亚麻披肩也要两个多先令。海泽尔问了价钱,想买,却又不忍心。
她不忍心花辛辛苦苦赚的钱,还是算了。再说,她寄人篱下,有什么重要场合能用到披肩?
海泽尔去看夏洛特在挑什么衣服。
夏洛特很想买一个波奈特帽子。波奈特的翻译是软帽。这种帽子超出海泽尔的想象,是把大半个头包起来,看上去有利于保护颈肩。
也有的只包头,有宽大的帽檐。
夏洛特也考虑到了季节更替。冬天,人们戴的波奈特都是用布做的。但在夏天,可以戴秸秆做的波奈特,清爽一些。
而且,秸秆也比布更便宜。所以,她最好提前买一个秸秆波奈特。
有些波奈特装饰了层层蕾丝、荷叶边、大蝴蝶结,还有的会在帽子上装饰绢花。像这样华丽的波奈特,通常也是要几个先令。
这还不算什么,那些贵族的波奈特要花几个英镑。
夏洛特看了又看,也不敢选贵的款式。
她最后看中的是一款简单的波奈特,只在前后两端用蓝色细布装饰了一层荷叶边,系带也是同款布,看起来很清爽。
面料有些旧,但简约整洁。
夏洛特之前也没有一顶波奈特,所以她很喜欢这个价廉物美的帽子。
但是,得知海泽尔不买披肩后,夏洛特有点犹豫:“你真的不买?”
她低下头,放下这个波奈特,好像有些不舍,但还是下定决心:“那我也不买。”
哎呀。海泽尔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她不买,妹妹也不敢买。
这种心理叫什么?好像是夏洛特把她当作大人一样信赖、敬佩。
海泽尔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况。她挠挠头,觉得有些难办。
她自己是因为想攒钱,才选择不买披肩。夏洛特不买,是觉得自己要和海泽尔一样,但她明明很喜欢这顶波奈特。
看来,自己必须要买了。
海泽尔迅速转变口风,说自己愿意买那个披肩。
夏洛特听后,这才放心地拿了那件波奈特。她也明白现在手头紧张,虽然今天情人节,刚赚了一笔钱,但也不能乱花钱。
现在,既然姐姐也买,她可以放心地买了。
出店后,两人怀着激动的心情,找了一个干净的路边坐下去,然后试穿新买的衣服。
海泽尔披上亚麻披肩,只觉得好玩,但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她把披肩给了夏洛特,又看着夏洛特不熟练地戴上波奈特。
夏洛特有了波奈特和披肩后,虽然还穿着破旧厚重的裙子,但看上去也是一个可爱的维多利亚时代小姑娘,能参加正式场合了。
夏洛特买的波奈特有些大,她戴着有些松,不过也没关系,她会长大的。
海泽尔也试戴了夏洛特的波奈特,感觉很有意思。她们姐妹没有几件衣服,互相借着穿也正常。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坐在路边,快乐地看着路人们走来走去。
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乐趣,而是源于吃饱喝足后的惬意,和午后难得的暖洋洋的阳光。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聊天:“我们还有一些花。”
夏洛特数了数,还有10朵花:“现在去卖花吧?”这些花一卖完,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但海泽尔突然有了别的想法。这些花是10枝,刚好可以组成一束花,可以送给帮助过她的那个人表示感谢。
海泽尔其实早就这么想了,但是——
“但是我们不认识他。”夏洛特犹豫,“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回忆到自己的粗心,于是感到一点愧疚。如果她当时想起来问那个绅士的名字,姐姐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头绪了。
“我觉得嘛。”海泽尔说,“今天可以去剧院碰碰运气。那位绅士既然喜欢看戏,剧院在节日又会吸引很多观众,我想,也许他会来呢?”
她看了看玫瑰花,开始用剩下的柳条编架构:“而且,就算找不到人,我们也可以在剧院卖花。”
但她内心更希望今天能幸运地找到人,摆脱一桩心事。
夏洛特理解姐姐的执念,她也很感激那位医生:“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吧。”
夏洛特是这样想的。她觉得和姐姐去剧院找到人的可能很低,但去也没什么。就算不去剧院,她们姐妹也是在别的地方聊天,消磨时光,对吧?
剧院。
这里果然人山人海。
今天是情人节,有很多剧目上演,也有很多情人、夫妻用看戏促进感情。
节日时期,票价也水涨船高,很多票一座难求。
海泽尔姐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专心寻人。
但这里有这么多人,寻人很有难度。有时在远处看见一匹白马,走进了才发现它的背部有黑色。有时看到一个秃头马车夫,但还没穿过人群过去,他就驾车离开了。
话说回来,以白马为线索,能顺利地排除大部分马车,因为纯色白马很罕见。海泽尔大部分时候都是先看马车有没有两匹白马,再看马车夫是不是秃头。
有些马的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马车夫精心喂养。
有的马很瘦,垂头丧气,没有精神。海泽尔看到这一幕就生气:马车夫怎么能不喂马?她玩游戏的时候,天天挖苜蓿和皇竹草。
找了一会儿,海泽尔沮丧地承认是她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找到?
她对夏洛特说:“这里人太多,我想打退堂鼓了。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到人吗?”她产生了怀疑。
“我们才来了一会儿,还有很多时间找人。”夏洛特安慰海泽尔。
两人继续观察人群。很多人来来去去,干扰视线,这给她们带来很多不便。
海泽尔有些怀疑她会不会因此错过要找的人。比如,她本来可以看到恩人,但恰好有几个人挡了他的身影,于是海泽尔就和他失之交臂,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找人的时候,也有人问她们玫瑰花束怎么卖。海泽尔摇摇头,说她们不卖。
今天,买花的需求大增。虽然剧院又多了一些卖花女,但也不能满足人们购花的热情。
如果不是为了送人,海泽尔真想卖掉这束花。
不知不觉间,天色不早了,两人都打起了退堂鼓,产生放弃的想法。
“要不,就回去?”海泽尔试探着问夏洛特。她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夏洛特说:“卖完花就回去。”卖完这束花,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找买主并不难。今天是情人节,这里又是剧院,花束的需求很大。两姐妹轻松卖到剩下的玫瑰花。
卖完花,她们该走了。剧院附近车水马龙,经常堵塞,所以两人走得比较慢。
突然,海泽尔的视线被一辆马车吸引了。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一辆有着两匹白马、秃头马夫和漆成蓝色的马车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