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康熙的神来一笔，这次抓周礼办得突然。

　　贵妃没来得及带着胤俄提前演练，事到临头胤俄也找不到机会跟贵妃商量。他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在抓周仪式上故意抓取寓意不太光明的物品。

　　其实，胤俄行动前不跟贵妃打招呼，也是怕他们提前通气会留下破绽。同时，胤俄也十分相信贵妃，相信她在面对突发状况时能随机应变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从贵妃此时哭诉的话语来看，胤俄的判断没有错！

　　胤俄是故意在抓周仪式上抓取吃食玩具、金银首饰的。

　　但他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和皇子们一起三七七内卷，想做条躺平的咸鱼，还因为……胤俄是真的想活下去，想在宫中平平安安长大。

　　他不想步胤礻禹后尘。

　　本来胤俄尽抓些玩乐之物，康熙确实有些恼怒，但听了贵妃的哭诉，他反而不悦道：“抓周礼不过是个习俗，怎么能轻易按照抓周的结果判定孩子的秉性？求得好寓意当然好，可没有也无伤大雅。”

　　顿了顿，康熙也知道贵妃是一颗慈母之心才会请罪，不由柔和了语气，伸手将贵妃扶了起来：“朕并未动怒，爱妃不必担心，更不必在朕面前贬低胤俄。”

　　转头看向胤俄，康熙心头的失望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依朕看，胤俄是个有福气的。他若能做到知足常乐，日后必定事事称心如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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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俄：我在演戏。

　　贵妃：我也在演戏。

　　胤俄、贵妃：但我们没有提前串通哦，都是临场发挥！

　　康熙：……我信你个鬼。

第14章

　　贵妃记下了“知足常乐”四个字，深深低下头去：“臣妾替胤俄谢过皇上，也借皇上吉言，希望胤俄日后能事事称心，万事如意。”

　　说出这句话，算是贵妃向康熙委婉地表白了心意：她们母子没有野心，胤俄也会做到知足常乐；只愿皇上垂（shuo）怜（hua）悯（suan）惜（hua），让胤俄日后能事事称心如意。

　　狭长凤眸微垂，康熙的目光如渊海般平静深邃，定定地落在钮祜禄贵妃头上所戴的华丽满钿上。

　　今天虽然不是胤俄的生辰，但到底是他的抓周礼。为庆贺这桩喜事，也为表现出庄重，贵妃特意穿了吉服，戴了嵌满宝石珠翠的满钿。

　　此时贵妃低低垂着头，康熙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辨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只有满钿上镶嵌得满满的绚丽珠翠映入他眸光复杂的眼中。

　　这一刻，帝妃二人于无声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份默契是贵妃大胆冒险后收获的成果，但贵妃此次冒险并非临时起意，更不是无的放矢。

　　相反，贵妃觉得这正是个坦白的好时机：皇上不日将启程南下，亲临黄河、巡视江南，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中间有这么一段时间缓冲，便是皇上此时恼了她，等南巡回来，他的怒气早已水过无痕、烟消云散。

　　事情并没有走到贵妃预估的最坏地步，康熙心胸并不狭窄，他沉默片刻后，突地朗笑出声，打破了一室的沉寂压抑。

　　一时间，殿中诸人纷纷松了口气，包括岔着小短腿席地坐在毛毯上，仍旧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装傻卖萌的胤俄也是如此，众人都恍如新生，重新“学”会了呼吸。

　　左手牵起贵妃的手，右手在她手背上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康熙半侧过头，语调淡淡地唤了一声：“梁九功。”

　　度过了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梁九功早就找回了乾清宫大总管的状态，最是擅长揣摩康熙心意，更是见微知著，极有眼色。

　　康熙刚一开口，半躬着背、像个背景板一样贴着殿墙恭谨侍立的梁九功就哎了一声，立刻领会到康熙的意思，退下去将康熙早就预备好的、赏给胤俄的生辰礼捧了上来。

　　这是一套由各色翡翠雕刻而成的十二生肖摆件，每个生肖所用的翡翠颜色都各有不同，有的清透无色，有的殷红瑰丽，有的翠绿清嫩，有的深紫魅惑，有的淡绿清冷，有的墨黑神秘，有的墨绿幽邃，有的明黄大气。

　　这十二个摆件每一个都雕刻得活灵活现，灵气十足，由内务府手艺最好的匠师费时数月亲手雕刻而成。虽然这套十二生肖不是贡品，但用料珍贵，雕工顶尖，足以成为传世的珍品。

　　不管胤俄在抓周仪式上抓了什么，又是不是闹出了笑话，康熙此时送上这样一份价值千金的生辰礼，已经彰显出他的态度，更显露他对胤俄的宠爱。

　　有康熙的支持，以后宫中无人敢在明面上以胤俄抓周一事取笑贵妃、轻视胤俄。

　　至于背地里旁人如何言说，贵妃根本就不在乎。

　　她已经和康熙达成了默契，得了里子，哪里还在乎面子不面子的。就算丢了脸，面上无光又如何？得到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梁九功手底下的小太监双手稳稳地捧着托盘，将一整套十二个翡翠生肖雕像摆放在胤俄面前。

　　这份生辰礼本来就是康熙特意按照胤俄的喜好挑选出来的，无论是礼物本身的外表，还是其附带的价值，都甚合胤俄心意，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黝黑的大眼睛似落满星辰辉光，眸光明亮而璀璨。因为兴奋，胤俄婴儿肥的脸颊染上晚霞似的红晕，白嫩脸庞上绽出灿烂明媚的笑靥，右腮上更是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满腔的欢喜和高兴简直要溢出来了。

　　激动之下，喜不自禁的胤俄仰头看着康熙脱口而出：“谢谢汗阿玛！”

　　这份礼物他太喜欢了！

　　胤俄被贵妃养得白白胖胖的，今天抓周礼还被贵妃按着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蟒褂，丰盈的额头上眉心被点了一颗红点，越发像个福娃娃一样玉雪可爱，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此刻胤俄突然开口喊人，康熙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下大喜过望，喜不自胜地大笑着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地上的胤俄抱了起来：“胤俄，再喊朕一声汗阿玛！”

　　怀里白乎乎、圆滚滚的胖小孩很有些分量，康熙掂了掂，发现儿子果不其然是实心的，是真的壮实康健，不仅仅外表看上去比同岁的小孩胖上一圈，重量上也是如此。

　　不过一岁的宝宝再胖也重不到哪里去，这点重量对弓马娴熟、勤练骑射的康熙不算什么。

　　轻松地单手抱着胤俄，康熙惊喜过后，转过头略带埋怨地问贵妃：“胤俄会说话、能叫人了，怎么之前没有跟朕提起？”

　　抓周仪式前，贵妃半句都没提起过胤俄开口说话的事，这让康熙有点小不满：要是贵妃提前说了此事，他岂不是更早就能听到胤俄喊他汗阿玛。

　　但康熙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有点小不满，贵妃却是大大的不满。

　　红.唇微抿，已经笑不出来的贵妃眼波流转地横了康熙一眼，语气说不出的幽怨：“皇上，臣妾之前没听胤俄说过话。”

　　顿了顿，贵妃的语气越发哀怨，隐约透出几分对康熙的嫉妒：“这是胤俄第一次开口叫人，他没喊过我额娘，第一次开口就是叫您‘汗阿玛’呢。”

　　啊这……康熙怀中的胤俄有些心虚地垂下脑袋，下意识地往康熙怀里钻了钻，似乎在躲避什么，又像是在逃避现实。

　　圆嘟嘟白胖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胤俄的神情不再灿烂明媚、神采飞扬，反而变得有些飘忽，眼神怯生生的，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其实，胤俄最近一直在私底下练习说话，经过努力，他已经能口齿清晰地说出“额娘”、“汗阿玛”这样只有两三个字的词。

　　胤俄一直憋着没有在贵妃面前表现，将这件事露出来，就是打算在生辰当天给贵妃一个惊喜。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康熙会先给他一个大惊喜。

　　胤俄收到称心的礼物后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原本的计划全想不起来了，一时忘乎所以，没忍住就开了口。

　　听了贵妃的话，康熙凤眸中浮现出笑意，惊喜不已：“胤俄第一次叫人，喊的是朕？”

　　伸长手臂将胤俄举了起来，康熙逗着他玩了会举高高，就笑着轻哄道：“来，胤俄，再喊汗阿玛一声。”

　　黑黝黝、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胤俄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刚收的礼物，决定看在生辰礼的份上给康熙一个面子，便咧开嘴甜甜地笑了起来，语调软软地喊道：“汗阿玛。”

　　手里紧紧绞着帕子，贵妃心头又酸又涩，忍不住瞪了眼胤俄，食指在他眉心的小红点上点了点：“小没良心的，就知道讨好你汗阿玛，全忘了额娘。”

　　贵妃是真的有些吃醋，胤俄长这么大，都是她在用心呵护，仔细照料。每天陪伴胤俄的是她，皇上只是偶尔来看过几次，根本没有亲自照料过，怎么偏偏胤俄第一次开口喊的是康熙这个汗阿玛，而不是她这个额娘？

　　胤俄有亿点点心虚，但贵妃“忘了额娘”的话胤俄可不认……他就是太高兴了，有些得意忘形，真不是故意先喊康熙的。

　　黝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胤俄躲在康熙怀里悄咪.咪地觑了贵妃一眼。

　　见她神情嗔怒，眉宇间真有几分不高兴，胤俄不禁心下发慌，连忙伸出小手朝贵妃扑了过去，奶声奶气地说：“额娘，抱。”

　　胤俄甜丝丝的小奶音让贵妃心头软成了一片春水，她清丽姣好的脸庞上绽出喜悦的笑容，下意识就张开双手迎接凌空朝她扑来的胤俄。

　　康熙双手同时使劲，这才抱住了整个人几乎腾空、上半身都从他怀里探出去的胤俄。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激动的母子俩，语气无奈地对贵妃说：“你身子骨弱，哪里经得起胤俄这样扑过去。”

　　胤俄养得白胖，看上去比大他一个月的胤禟还要圆上一圈。胤俄这样从他怀里凌空扑过去的力道可不小，贵妃不一定能接住。

　　因为胤俄突然开口叫人，他刚才在抓周仪式上的表现暂时被帝妃二人抛到了脑后，两人都稀罕地逗着胤俄，想他再多喊他们几声。

　　康熙龙颜大悦之下大手一挥，又赏了不少东西下来。他记得胤俄的喜好，特意吩咐梁九功捡着品质上乘、外表华丽的挑，送了许多珠玉宝石到永寿宫。

　　当然，胤俄也不算过一次生日收两次礼。康熙只是将颁金节的赏赐提前赏了下来，又给胤俄添厚了不止一筹。

　　康熙不日就要启程南巡，并没有在永寿宫久留。康熙走后，贵妃便吩咐宫人收拾残局，将举办过抓周仪式的永寿宫正殿恢复原样。

　　被贵妃抱进内室，胤俄埋进她怀中，奶声奶气地呢喃道：“额娘，额娘……”

　　胤俄的声音很轻，只有抱着他的贵妃能听到。

　　轻轻拍着胤俄的背，贵妃抱紧不停撒娇的儿子，语气柔柔地应道：“额娘在呢，额娘在这里。”

　　胤俄的声带发育得还不完全，一次不能说太长的句子，只能几个字、几个字断断续续地说。

　　他头埋在贵妃怀中，小奶音低低的：“额娘，我刚才，抓了…那些东西，您是不是、失望了，心里很难过？”

第15章

　　贵妃浑身一震，抱着胤俄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将他更紧地抱进怀中。

　　她早就知道胤俄生来不凡，似是生而知之，从很小时就处处表现得也做不到。可当胤俄如此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贵妃还是大为震惊。

　　似是意识到什么，贵妃抬头看了兰芷一眼，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带着其他宫女退出内室。

　　等内室中只剩下母子二人，钮祜禄贵妃方才压低了声音问：“胤俄，刚才在抓周仪式上，你是故意的？”

　　胤俄埋在贵妃怀里的小脑袋上下点了点：“嗯，我不拿印章。”

　　贵妃沉默了下去，纤白修长的素手轻轻抚摸胤俄的头：“胤俄怎么知道额娘不想你抓印章？”

　　抬起头，胤俄仰起白嫩的小脸看着贵妃，黑黝黝的大眼睛清澈干净、明亮有神，但并不是稚子的无知懵懂：“我知道的。”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语气却很认真：“印章放在、最中间，是兰芷姑姑放的，额娘不想我拿。”

　　抓周仪式上所有的物品都是贵妃的心腹兰芷和绿意亲手摆放到毛毯上的。

　　她们看似是没有规律的随意摆放，但这其中其实大有学问：在贵妃的暗示下，兰芷二人不着痕迹地将印章、书本等寓意好的抓周物品摆在了显眼但靠里的位置上。

　　当抓周仪式开始，如果胤俄想要抓到被兰芷绿意故意“藏”起来的印章等物品，就需要跨过不少障碍。

　　不经常来永寿宫看望儿子的康熙并不十分清楚胤俄的性格，只是知道他是个好脾气的乖孩子，活泼爱笑，既伶俐又听话，从来不哭，还特别喜欢亮晶晶、闪耀耀的宝石美玉。

　　但亲自抚养儿子，与胤俄朝夕相处至今的贵妃却不会不了解儿子。

　　胤俄从小就表现出了不凡，他不爱哭，不像其他小婴儿那样一天到晚都在哭，睡醒了哭，肚子饿了哭，尿布湿了哭，身上不舒服也哭。

　　胤俄饿了会主动哼哼提醒乳母，不饿时乳母要喂他也不会不知饥饱的硬吃。他没有尿过床，每次拉臭臭都会提前假哭两声提醒照顾他的人。

　　长这么大，胤俄从没有当过夜哭郎扰得人没法休息。他从小就是个很好照顾、很让人省心的乖宝宝，从没有让贵妃多操一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