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会搬去哪里?
她那么怕冷,或许气候稍微温暖些的厄加会更适合她。
只可惜她是如今联邦的公民,就算他想带她去厄加,恐怕他也——
又是一声避无可避的异响,打断了宿珩跑偏的思绪。
眼神恍惚间看到她关上门,他才惊觉自己居然想了这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十年八年。
他们之间,就连短暂的未来也不会有。
看来这发.情期不仅影响了他的身体和情绪,就连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而他站在原地出神的这一会儿,姜璎已经快要摸索着走到他跟前。
房间里的书桌撤掉了,换上了床。
除此之外,她还给他准备了衣柜与储物架,即便他可能并不需要这些。
格局变了之后,她不再行走自如。
或许是因为有宿珩在的原因,她有些习惯了不带盲杖,来这个不在熟悉的房间之前,也根本没想起要拿。
她也没觉得这种依赖有什么不好,因为他是她的狗狗。
“宿珩?”
她伸着双手,在空气中试探。
宿珩声也不出,她实在分辨不出他此刻站在哪里。
好奇怪。狗狗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迎到主人面前的嘛?
是不是他真的不喜欢她摸他、亲他?
还是说,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她?
疑惑间,手腕被人握住。
暖暖烫烫的,连同他掌下那一处衣袖,都像是被放在烘干机中烘烤过似的,让人想到刚从烤箱中拿出来的小蛋糕,软乎乎甜滋滋的。
她总是将自己的狗狗和这样甜美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但姜璎不知道面前的兽人穿了与她身上同款的睡衣,也看不到两人相贴的袖口处,正好凑成了一副完整的图案。
宿珩盯着那两只正在亲吻的小兔子和小狗,语气生硬地说“小心”。
她面前其实并没有障碍物,而是他在紧张和隐约藏着的期盼之下,出于安全范围被侵入的异样感,下意识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刚刚已经睡下啦?”
姜璎顺着他搀扶的动作,攀上他的手臂。摸索间将他那只手臂的袖口翻起了一些,触到了他手腕边跳动着的炙热脉搏。
跳得好快,好急——
她赶忙移开手指,轻轻攥住他胳膊上的衣袖,语气有些抱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刚躺下。”宿珩说了谎。
身上的燥意其实还没有完全消退,喉咙里的干涩也没能掩饰住。
好在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身上,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也不是很好。宿珩沉默地看着四下“张望”的少女。
她好像,不是很在意他。
所有的关心和在意都点到为止,恰到好处地停留在对待一只家养宠物的程度上。
可她已经做得足够好,问题在于他。
是他在不满足。
“你闻到一种怪怪的味道了吗?”姜璎还在到处扭头,费力地吸着鼻子,“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了,现在又没有了。”
怪怪的味道?宿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或许是床头喷出的人造信息素。
他刚关掉,气味还没有那么快消散掉。
人类的鼻子也没有兽人那么灵敏,她天生对信息素不敏感,她身上的猫薄荷味又那么淡,并不太能被她感知到。
而人造信息素不一样,为了制造出相似的气味,总会含有一些杂质,过滤不出的那一部分味道反而会被嗅觉放大,对于人类来说会觉得异常奇怪。
不能让她知道那是什么。
“可能是新家具上的味道还没有散尽。”宿珩冷静地找出一个合乎常理的理由来。
“啊。”她皱起眉,“这样不太健康呀,要不这几天还是去我房间睡吧?”
宿珩不知道为什么会引出这样一个结论。
他没有迟疑地推辞道:“我把空气循环打开,这样就好了。”
他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滴的一声,房间里传来嗡嗡的噪音,那些人造信息素的确散去了,只留下他面前愈发浓烈的她的味道。
这味道诱着他忍不住垂眼看她,却见她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果然还是不愿意和她一起睡觉。
姜璎有些难过,但又觉得接他回家不过一周,他对她还有防备心理,距离生疏也是正常的。
她也不能逼他呀,可是被狗狗拒绝也的确令她难过。
“嗯……那我……”她开始打退堂鼓,越说越小声,“走了?”
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忽然紧了紧。
真当她想走时,他本能的反应却是想将她留下。
宿珩装作没有听见她刚刚那句退缩的话,明知她看不见,还在下意识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地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狗狗拉住她。
想要挽留她。
他果然还是喜欢她的!只是她的狗狗成熟稳重讲礼貌,和别的热情小狗不一样。
姜璎自觉悟透了狗狗的举动,又开心起来。
她抓着他的手臂晃了晃:“宿珩,要不要一起睡?”
烟灰色的瞳孔骤缩。
“什么?”
“要不要和我一起睡觉呀,”姜璎夹着嗓子,用甜甜的嗲嗲的声音哄道,“我听说这是兽人表达信任和喜爱的方式,想确认宿珩你喜不喜欢我,一起睡一觉就知道啦。”
“……”
她听谁说的这种话?
她的认知障碍令她口中的表达模棱两可、语意不详,用正常人的思维根本无法去理解这这件的逻辑。
或许她此刻的想法,仅仅是想说像养了宠物的人一样,特地将小猫小狗抱到床上,放在自己身边,看他们是顺势安心地躺下,还是立刻警惕地跑走。
对于她来说,就和放下小猫小狗之前,抱着他们蹭蹭额头,用夸张的语气自说自话地问“要不要一起睡觉呀”没什么区别。
人的确是会莫名其妙对着小猫小狗说话的。
也的确会刻意用夹子音发嗲。
可宿珩并不是真的小猫小狗。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视角去解读,潜意识里就已经形成了另一种概念。他被这个暧昧的念头狠狠冲击了一下,脖子上和耳根迅速爬满了红晕。
他哑着嗓子开口:“不……”
姜璎立刻垮下了脸:“啊。你不喜欢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睡觉吗?”
患有兽人认知障碍的群体,有自己的一套旁人无法理解的逻辑。
出于各种目的,她执着于确认狗狗对于她的好感。
工作伙伴尚且需要合拍,导盲犬这样需要交付所有信任的关系,如果有一方勉强,其实对谁都不好。
她是很喜欢宿珩的,但如果他不喜欢她——她难过地想,她也会尝试去谈解约,放他自由。
宿珩安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们目前这样的关系,当然不能一起睡觉。
和有兽人认知障碍的她相处,实在是一种让他混乱的体验。她胡闹,他也只能由着她胡闹。她分辨不清,可他拎得清,却还要说服自己是因为拗不过她。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只是单纯的一起睡觉。
如果这样就能让她安心,他也能更方便地留在她身边。
宿珩极力去忽略身体的渴望,用理智分析了一通利弊,在权衡之下得到了一个其实并不理智的答案。
得到了狗狗的允许,姜璎欣喜地走近一步。
“那你喜欢我抱抱你吗?”她又问。
“……不讨厌。”
“哦。”姜璎抱了抱他,“那我可以亲亲你吗?”
“……嗯。”
她又踮起脚尖,仰起脸,勉勉强强亲到他的下巴:“那你同意和我一起睡觉,是因为喜欢我吗?”
不是喜欢。
只是觉得没有办法和有认知障碍的她讲道理,解释起来很麻烦。
只是因为发.情期间身体的躁动不安。
又因为是初次经历这样的状态,所以无法控制住对她的渴望。
宿珩目光闪避,张着嘴换气,含含糊糊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