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宋家真有什么错处,也就罢了。
偏偏一心忠君爱国,挑都挑不出来,不过是一些何患无辞的欲加之罪。
宋眠什么都懂,但她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等待着时机。
现在大厦将倾,到底还没倾,如果要做点什么,是祸害千古的罪人。
她满脸若有所思。
宋眠看着他爹喜滋滋地把木柴掐进柴房,自己收拾修整,不由得黑线。
她起身,正要去倒水喝,就见陆晋书端着茶碗过来,笑着道:“这是个你晾的白水,你喝吧。”
他可真贴心。
宋眠喝了两口水,听着宋小池在那里背《大学》,也跟着背了几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就见宋赴雪摆弄完柴火里面藏着的文稿后,就开始收拾院落东边的茅屋,说是秋日收了学子,就在这里教。
“这条件是真差啊。”他唏嘘。
放在以前,读书那都是在明亮的大书房里。
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法子的事。
陆晋书帮着收拾地面,而宋枕戈去木匠处,让帮忙做几套书桌来,给孩子们读书用。
很是忙了好几日,才算把书房给整理好。
十二套书桌摆的整整齐齐,看着就赏心悦目。
宋赴雪和宋枕戈走了一日回来,拉了一牛车的书。把宋眠的顾虑都打消了。
她原先一直想着,他爹没书怎么教书,事实证明,瘦死的骆驼真的比马大,她虽然弄不出那么多数来,但是她爹可以。
实在是厉害。
宋眠敬佩不已。
“爹,这么多书,你太厉害了。”
宋赴雪摸摸她脑袋,“这是你闺房里的书。”
提起以前,那就是伤心事了。
宋赴雪转而兴致勃勃地翻着书,他很爱惜,动作很轻柔,眼神也很温柔。
宋眠微怔。
她上前翻看,果然有原主稚嫩的笔迹。
“你怎么还在这里画爹爹的小像。”分明辨别不出来的丑丑小人,表情凶悍,但下面写了坏爹,让身份昭然若揭。
宋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不是我。”她没什么底气的辩解。
虽然确实不是她,但原主和她没什么分别。
“你画的还挺传神。”宋赴雪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体猜,应该是作业写累了,才画小人像来发泄情绪。
还挺可爱的。
宋眠点头,轻轻抚摸着小人像,像是在隔着时空对话一样。
她又往后翻看,就看见宋赴雪的一些批语,
“用墨少,注意。”
“字未端正,再犯手板。”
但她印象中,从来没有打过手板,看来都是为了吓唬她的词语。
“你那时很乖,偶尔会犯倔,吓唬一下就乖了,根本不用打手板,懂事得不像话。”
宋赴雪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回忆起从前。
宋眠便没有说话。
陆晋书看着面前的一堆书,想到自己的名字,突然间就对宋眠的以前有了些许认知。
他眸光微闪。
认真地看着书上的字,面色复杂。
在宋眠看过来时,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意。
几人合力,将书册整理好,摆在书柜上,整整齐齐的一排书,看着特别有成就感。
宋赴雪打量着,大掌一拍,笑眯眯道:“好了,现在该进行下一步了,抄书。”
这么多孩子要用的书,都要现抄。
宋眠有些紧张,她觉得自己不是原主,可能写不出一样的字,在原主家人眼里,那不就露馅儿了。
然而——
她写出来的字,和原主一模一样。
捏了捏眉心,她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却没有多想。
宋眠认真地抄书,做起这个,大家都很有惊艳,从文兰、宋濯、宋枕戈他们不再像做农活那样迷茫,执笔的姿势一出,那种自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特别迷人。
宋濯有一手好字,看得出来,幼时也是下了苦工。
宋枕戈的字里,带着几分铁画银钩,可见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锋芒在。
几人为着秋收后的开学,开始疯狂的抄书。
宋眠很怀念现代的笔,写字又小又快,她用毛笔总是有些不习惯。
好在,幼儿启蒙用书大多不长,都是短而精悍。
她一回头,就见宋赴雪正打量着她抄的书,大有细细品赏的意思,顿时心里一紧,担心他看出什么来。
然而让她疑惑的是,对方接受良好。
甚至给她一种她就是原主的感觉。
宋眠不解,有些迷茫。
她写累了,就用灵泉水洗手,那些灵泉碰到手掌,在瞬间就带走了疲惫。
觉得舒服些了,就接着抄。
宋赴雪有些心疼,连忙道:“你歇着,让我来抄书就好。”
宋眠无语:“你以前的作业比这多多了。”
她喊累,他反而凶她娇气。
“那不一样。”宋赴雪理直气壮:“那是为了让你练字练的更漂亮,那付出再多辛苦也没事。”
宋眠摇头失笑。
她懂了这些未竟之言。
几人忙了好几日,才算是把书给抄好,三百千,每课十本,而宋赴雪和宋枕戈开始写教案,两人没有因为是村童就疏忽大意,而是认真准备,特别的用心。
而这时,宋赴雪去邻居赵婶子家,让她帮忙把想入学的孩童叫过来,他要一一选看。
赵菊芳一拍大腿,乐呵呵道:“明天辰时如何?”
宋赴雪点头:“劳烦你了。”
赵菊芳大气地摆摆手:“客气了。”
倒也不必这样客气。
宋赴雪笑了笑,这才回家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的功夫,门口就围着一群人,大家手里背着背篓,装着大米鸡蛋、芹菜、桂圆等,手里还牵着自家小童,满怀期待的等着。
陆晋书和宋枕戈负责引导秩序,而宋赴雪在人群中穿梭,观察着小童的反应,片刻后,他心里就有数了。
宋眠在心里数了数,一口气来了几十个小童,她不由得震惊于赵奶奶的人脉,这也太厉害了,感觉十里八村有点条件的人家都来了。
从五六岁到十二三岁,高高矮矮地站了满院子。
小院成了幼儿园、小学的感觉。
大家还都挺乖,宋眠猜测,主要得益于宋赴雪手里拎着的戒尺,竹制的,上面写着“邺水朱华光照临川”,明明很温和的词汇,但是在戒尺上,就显得让人胆寒。
果然一群小孩看见戒尺时,眼神瞬间变得清澈。
等人来齐了,宋赴雪就温声细语的开始问询,略对话几句,他心里大概就有数了,挑选了三十个小童,打算做考核,留下一半做学生。
“宋德明,你帮着告诉他们,我们的考核项目是什么?”
宋德明一听用到自己的时候来了,他毫不胆怯,主动立在最前面,大声地说着注意事项。
随着他解释的声音响起,宋枕戈重复一遍,又给大家发了小木棍,让他们在地上画着学。
原先教的是宋字,因为宋德明姓宋,现在姓什么的都有,自然不能教宋字,而是换了平,太平的平。
宋眠看着平字,眉眼微闪。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有的孩童能听懂,就乖乖地跟着学,有些实在不懂,就满脸茫然地看着。
赵菊芳也在篱笆外看着,着急的不行,恨不得进去帮着小孩做考核,特别她家有几个亲戚也在,更是令人担忧。
宋德明已经是板上钉钉能进的人,他还是很紧张地跟着学习‘平’字,争取还能好好地写出来。
这样才能服众,他想的很好。
不能给夫子丢人。
宋赴雪收学生也要看资质,他一直在观察着,希望能挑出几个好苗子。
好在有几个,他瞧着也是能教。
宋赴雪心中微定,第一批学生,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在拼命烙馅饼,别人来都是带着礼物来的,她也得送点伴手礼,想来想去,还是馅饼好,自家能做,又是白面、肉,特别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