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嬷嬷了。”苏锦意真心真意地说，又让令月亲自送丰嬷嬷去云烟居。

　　这对于丰嬷嬷来说，是极为荣耀的一件事情。

　　可她们离开后，花朝却抿着嘴直乐，对古嬷嬷说：“大姑娘这是送瘟神呢。”

　　古嬷嬷也没想到苏锦意居然会这么做，只是丰嬷嬷应该是不知道杜姨娘和苏二爷的事，但她总会知道的。

　　不过出去容易，再回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边穆三爷既然来了，苏崧夫妇下葬的日子便定在了三日后，总不能一直这么搁着。

　　日子定了，灵堂便又热闹了起来，苏锦意带着苏锦彦在灵堂几乎从早跪到晚。

　　直到天黑，苏锦意才一身疲倦地起身回霁雪堂，但在二门处便被丰嬷嬷拦下了。

　　“大姑娘，奴婢不能去伺候那贱人，她都做出那等事来，奴婢怎能还来伺候她。”丰嬷嬷一脸激愤地说，“奴婢是大姑娘的奴婢，只能伺候大姑娘。”

　　“丰嬷嬷，这本是您自己说了要好好伺候杜姨娘，也是您自己同意的。”令月半遮着苏锦意说道。

　　“令月你这个小蹄子让开，我跟大姑娘说话呢，你拦什么？”丰嬷嬷瞪了令月一眼，然后探头对苏锦意道，“大姑娘，奴婢伺候您回去。”

　　说完，丰嬷嬷就要去拉扯令月，却听到苏锦意一声喝斥：“闹够了没有？”

　　丰嬷嬷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苏锦意这么大声音说话。

　　“大姑娘，女子要娴静，您这般传到前边儿男客耳朵里，如何是好。”丰嬷嬷又像以往那般，开始指责了起来，“我才几日不在，你们这些小蹄子就带坏了大姑娘。”

第19章 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

　　“大姑娘哪里坏了，嬷嬷怎可胡言。”

　　令月听到丰嬷嬷这么说都急了，她也知道外面有男客，怎地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是怕大姑娘的名声太好了么。

　　“不懂事的，我跟姑娘说话呢，有你插嘴的份儿么？”丰嬷嬷伸手就拉开令月，冲着苏锦意道，“大姑娘，奴婢可都是为了您好，没有奴婢在您身边，您瞧瞧这都……”

　　“丰嬷嬷。”苏锦意打断丰嬷嬷的话，“令月说得没错，是你自己答应要去伺候杜姨娘的，没有人逼你，怎能出尔反尔？”

　　“可奴婢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呀。”丰嬷嬷一肚子的委屈，甚至隐隐中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坑了，可她现在也没精力去琢磨这些。

　　“奴婢伺候主子，难不成还要看情况？”古嬷嬷带着小丫鬟和几个粗壮的婆子提着灯笼出现了。

　　听说丰嬷嬷往这边来了，古嬷嬷就猜想怕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古嬷嬷，我才是大姑娘的贴身嬷嬷，您可不要那个什么占什么巢。”丰嬷嬷指着古嬷嬷叉腰道。

　　“鸠占鹊巢，以前叫你好好识字，你不听。”古嬷嬷回得云淡风轻，“大姑娘这里现在由我伺候着，你尽心去伺候杜姨娘便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还真的想占着这个窝儿？”丰嬷嬷没想到古嬷嬷竟一口认了，声音尖厉起来，心里更是有些慌。

　　“难不成你不在了，大姑娘这里还得给你留个坑？你若心里真有大姑娘，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家伺候小孙子去，更不会离了大姑娘要去伺候杜姨娘。”古嬷嬷脸色一陡，那两条法令纹越发地深刻，丰嬷嬷瞧着心里都紧了紧。

　　苏锦意都想给古嬷嬷鼓掌了，有些话她说了倒显得她刻薄，但古嬷嬷来说刚刚好。

　　“我呸，难不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丰嬷嬷叉着腰啐了古嬷嬷一口。

　　“那我说了可算？”苏锦意上前直视着丰嬷嬷，“霁雪堂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丰嬷嬷一看形势不对，立即放低了姿态。

　　“大姑娘，是奴婢想岔了，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丰嬷嬷一边说一边抹泪，“奴婢从小把您带大的，奴婢才是最为您着想的那个人，您相信奴婢一回可好？”

　　苏锦意看着丰嬷嬷，知道她就算不是最为原主着想的那个人，但肯定是最了解原主的那个人。

　　原主是个聪明的，但她也是一个心软，且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逼得要去碰棺。

　　遗憾的是，现在站在这儿的，不是原主，是从异世而来的苏锦意。

　　“不好！”苏锦意摇了摇头，“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丰嬷嬷回吧。”

　　“大姑娘……”丰嬷嬷突然声音大了起来，苏锦意却同时欺身各前，在她耳边悄声道，“丰嬷嬷，我不管你打算说什么，想想自己家里的小孙子吧。”

　　小孙子？丰嬷嬷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锦意，她居然拿自己的小孙子来威胁自己。

　　“你，你不是大姑娘。”丰嬷嬷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锦意。

　　苏锦意抬了抬眉，这丰嬷嬷还真别说……不过，那又怎样。

　　“丰嬷嬷，你胡诌些什么？”古嬷嬷示意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人，两个粗壮的嬷嬷立即上前摁住了丰嬷嬷的双臂。

　　“说起来，也没错。”苏锦意冲着丰嬷嬷笑了一下，“丰嬷嬷好像说过，你小孙子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你不如回去问问他，大概就知道我为何像是变了一个人。”

　　“为，为何？”丰嬷嬷的声音颤了颤。

　　从鬼门关里走一趟这话，只是丰嬷嬷故意说的，她小孙子只不过是感染了风寒，一剂药便见效了。

　　“从鬼门关里走过的人，跟重生了一回也没什么区别。”苏锦意说着，便带着人从丰嬷嬷身边走过，然后留下一句话，“看在您伺候过我一场的份上，如果不愿意跟着杜姨娘，便回去荣养吧。”

　　回去荣养？丰嬷嬷听到这话，不禁眼前发黑。

　　丰嬷嬷虽然嫁在了临川，但她当初不听穆氏安排的人，自己找的那个男人除了一张脸，又嫖又赌，虽然现在年纪上来了要好些，但也不管事儿。生了个儿子也是懒懒散散的，媳妇略微好些，但身子弱。

　　可以说，丰嬷嬷全家都靠她养着，她现在也没别的指望，一心扑在孙子身上，希望他能争口气，读书识字考状元。

　　但读书人那花销可是不少的，丰嬷嬷哪里能“荣养”。

　　失魂落魄地回到云烟居，却听到翠枝嘲讽道：“嬷嬷回来啦？我还以为您跟着大姑娘回了霁雪堂，正准备给您送衣裳包裹过去呢。”

　　“小蹄子，我既然说了要跟着杜姨娘，自然不会变卦，你在这里多什么嘴。”丰嬷嬷抢过翠枝手里的包裹，又瞪了她一眼。

　　翠枝撇了撇嘴，老货，她未必不知道是杜姨娘让自己送衣裳包裹的？偏拿自己来出气。

　　霁雪堂众人却松了一口气，以前没个对比，现在有古嬷嬷在，谁都不愿意丰嬷嬷还回来。

　　就连令月和花朝脸上的神色，都松快了许多。

　　“这老货惯会哄人的，如果不是她方嬷嬷也不会走。”花朝只恨自己当时没在苏锦意身边，亲眼看看丰嬷嬷当时的嘴脸。

　　方嬷嬷？苏锦意不禁看向花朝，这怎地又来了一个嬷嬷？

　　“大姑娘不记得方嬷嬷了？”花朝有些难过，“倒也是，方嬷嬷走的时候，大姑娘才三岁呢。”

　　经花朝说起，苏锦意才了解到，方嬷嬷才是她正经的奶嬷嬷，后来说是手脚不干净，被穆氏赶了出去，丰嬷嬷才过来霁雪堂伺候的。

　　“奴婢是不相信方嬷嬷会手脚不干净，定是丰嬷嬷坑的。”花朝恨恨地说道。

　　“花朝，这事儿没个定论，你也不要信口开河。”令月冲花朝摇了摇头。

　　“令月，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和跟芙蓉关系好才说这个的？可你也不想想，这事儿虽然过去快十年了，但方嬷嬷一直在心里搁着。”花朝撇了撇嘴，“难不成要带到地里去。”

第20章 松烟墨

　　花朝说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名声是多重要的事。

　　这里面难不成还有内情？苏锦意目光闪了闪，但她现在也没精力去管方嬷嬷的事情，回头再看吧。

　　两日后苏崧夫妇就要下葬，保不齐下葬归来，他们就要跟穆三爷商量自己和彦哥儿该如何如何安置。

　　在这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做。

　　二房的事应该已经让穆三爷不满了，那么现在只剩下苏三爷。

　　苏锦意闭上了眼睛，令月和花朝对视一眼，知道不是在睡觉的时间大姑娘闭上了眼睛，大概是在想事情，因此只默默地做自己的事，走路都蹑手蹑脚的。

　　苏锦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三房每个人的性格特征，苏三爷脾气不好，刘氏有些爱占小便宜，几个小的还懵懂着。

　　拿孩子来说事儿，苏锦意不愿意干。

　　至于大人……苏三爷到底是男子，脾气再不好，应该也不会动手打侄子侄女，至少在当下这个节骨眼儿下，他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就，刘氏？

　　苏锦意睁开眼睛，问令月：“我三舅父送了一块松烟墨给彦哥儿？”

　　“是啊大姑娘。”令月赶紧起身道，“您是要用吗？奴婢去拿过来。”

　　“我不用，你拿过去给三爷爷家的锦致哥哥吧，就说彦哥儿还小，送给锦致哥哥用，祝他早登金榜。”苏锦意笑了一下，叮嘱道，“记得当着三婶儿的面送过去。”

　　令月一愣，继而明白了苏锦意的意思，笑着回：“奴婢知晓了。”

　　这件事情交待好，苏锦意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一切都如苏锦意安排的那般，第二天晌午间她还在灵堂上跪着，便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过来道：“大姑娘，令月姑娘和三太太打起来了？”

　　“什么？”苏锦意一脸地震惊。

　　“谁打起来了？”正好在灵堂上的穆三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是三太太打了令月姑娘。”小丫鬟觉得自己说话应该更严谨一些，因此改了个说法。

　　主子打奴婢也不算什么大事儿，穆三爷的神色缓了缓。

　　“三婶为何要打令月，可是令月冲撞了三婶？”苏锦意着急地问。

　　“回大姑娘的话，倒也不是……”那小丫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事情，才开口道，“是令月姑娘要拿一块什么墨去送人，三太太瞧见了不愿意，便要抢了去，令月姑娘不让，便被三太太打了。”

　　穆三爷终于瞧见苏锦意神色不对，不禁问道：“锦意，这令月是你的人？”

　　“回三舅父的话，令月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那墨……”苏锦意低下了头，顿了一下，才抬起头继续道，“那墨是三舅父送给彦哥儿的，我见彦哥儿还小，便让令月送给了族长家的锦致哥哥。”

　　原来如此，穆三爷点了点头，心里却又有些不悦。

　　一是没想到苏锦意将自己送的东西转送给他人，另一个是这苏家三太太竟动手抢侄女的东西，这也太无耻了些。

　　“三舅父是不是怪罪锦意？”苏锦意眼泪汪汪地看着穆三爷，“锦意和彦哥儿往后恐怕还得族长庇佑，实在是没法子才……三舅父罚我吧！”

　　说着苏锦意便朝穆三爷跪了下去。

　　反正穿过来之后一直跪着，这事儿对于苏锦意来说，也不难。

　　“你……唉！”穆三爷扶起苏锦意，叹道，“难为你小小年纪想得如此周祥，你为何不与我细说，那墨又算得了什么。”

　　“三舅父已经为爹娘的事忧心不已，我如何能让您烦心。”苏锦意说着又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那眼泪淌得更多了。

　　“三舅父再忧心，也能护你们姐弟俩周全。”穆三爷一甩袖子，“走，瞧瞧这三太太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苏锦意心里松了一口气，一切果然都在自己预料之内。

　　但没想到一行人走出灵堂的时候，却正好碰到裴祈安带着随从过来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