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姑娘,会不会太急了些?”古嬷嬷说道。
“不急不行,明日爹娘就要下葬了,回来的时候,恐怕他们就会商量我和彦哥儿安置的事儿。”苏锦意叹了口气。
起身的时候,苏锦意发现古嬷嬷神色有些不对,不禁动了动眉头,明白了。
这会儿,其实穆三爷也在和裴祈安说如何安置苏锦意姐弟的事儿。
“简远老弟,苏家人靠不住。”穆三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形。
简远是裴祈安的字,取“清雅淡泊,平和简远”之意。
“那怎么着,让他们姐弟俩自己过自己的?”裴祈安懒洋洋地坐在靠窗边的罗汉床上。
“不成,锦意也才十二岁,彦哥儿才五岁,这姐弟俩自己个儿过日子,不得被别人生吞活剥了。”穆三爷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裴祈安摊了摊手。
“那是,满大梁也没你命好。”穆三爷没好气地说。
“呵!”裴祈安一声冷笑,“要不你……”
话没说完,裴祈安无意中瞟了窗外一眼,便止住了话头。
“怎么呢?”穆三爷顺着裴祈安看的方向瞟了一眼,却见苏锦意竟带着古嬷嬷和令月过来了,手里还捧了个托盘。
裴祈安看了穆三爷一眼,这会儿再出门避开,太刻意了些,他还是不走了吧。
“坐好了!”穆三爷警告地看了裴祈安一眼。
“这点儿我还是懂的。”裴祈安站直了身子,又是那个彩光夺目的翩翩少年郎。
苏锦意倒没想到裴祈安也在这里。
要说穆三爷这年岁也应该有三十出头了吧,居然跟裴祈安这十几岁的小孩儿说到一处,饶是现代来的苏锦意都觉得稀奇。
究竟是穆三爷长不大,还是裴祈安少年老成?
“锦意啊,你怎地过来了?”穆三爷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些,裴祈安听了却别过了脸。
“三舅父,我回去后实在是……便去收拾了一下娘亲的箱笼,却发现……”苏锦意眼睛一红,示意令月捧上托盘。
“这是?”穆三爷不解地看向那托盘,这分明是一件外衫。
“两三后是三舅父的生辰,这是娘亲为三舅父做的,还没有做成。”苏锦意说着鼻子一酸。
这回是真酸,穆氏远嫁临川,这是她竭力保证与侯府联络的方式之一吧,再贵重的物品,也没有亲自动手来得有诚意。
在古代,远嫁的女儿真的很心酸。
“竟是……”穆三爷一时大受震动。
接过那还没做完的外衫时,穆三爷差点儿落下泪来。
“你娘的女红极好。”干巴巴地说了这一句,穆三爷心里却是无比的愧疚。
穆氏如果是因病过世也就罢了,可却是自尽,穆三爷一个当兄长的,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沉默了一下,苏锦意便道:“锦意便不打扰三舅父了。”
穆三爷这会儿面对苏锦意,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锦意,你也别太难过了,回去好好地歇着。”
叮嘱完苏锦意,穆三爷又让古嬷嬷好好伺候,万不可让大姑娘再劳累,这才放她回去。
送走苏锦意,穆三爷捧着这外衫,哽咽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护好她。”
裴祈安看着穆三爷,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可是没想到穆三爷这回真回不过神来,一直在念叨着自己愧对二妹妹,裴祈安忍不住道:“你怎知这衣裳就是真的给你做的,不是给苏崧做的?”
要给不早给了,偏等到这会儿。
“锦意为何要拿苏崧的衣裳给我?”穆三爷不解地问。
“讨好你呗。”裴祈安晃着腿道。
“为何要讨好我?”穆三爷更加不解了,“过几日我便要回京,却也帮不得她。”
“穆三爷,您有没有想过,苏家姐弟其实是想跟您进京呢?”裴祈安凑到穆三爷耳边轻声道。
如果不是这个打算,裴祈安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论是苏二爷还是苏三爷身上这几日发生的事儿,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苏锦意的影子,但她为何要这么做?
以苏锦意的年纪不可能自己带着幼弟单住,名声也不好听。
那只能是一个理由,就是苏锦意不想留在临川,她想跟着穆三爷回京都。
第23章 出出主意
“带他们进京?”穆三爷愣了一下,这他是真的没想过,,“你觉得他们要进京?”
“这……”裴祈安想说不是他觉得,但也不能说这是事实,这本就是他的推断,苏锦意可从来没开过这个口。
只不过裴祈安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推断。
至于苏锦意为何要进京,真的只是因为在苏家待不下去么?裴祈安觉得没这么简单,只不过和自己无关,他便懒得去想。
但因和穆三爷是忘年交,见他如此自责,便想着提醒一二。
还没等裴祈安想好该怎么说,下一刻,穆三爷就怒了:“你莫再说这样的话,再说,你我二人的交情便到此为止。”
裴祈安刚歪到罗汉床上,被穆三爷的态度惊着了:“穆三爷,您这是要和我断交,谁喂朱砂给您吃了么?”
“胡扯!”穆三爷拿起那外衫给裴祈安道:“你瞧瞧。”
“瞧什么呀?”裴祈安的身子往后躲了一下,“穆二姑太太的绣工自是极好的,只是穆三爷,人死不能复生……”
“这就是静姝给我做的。”穆三爷突然悲从中来,“她一直知道,我喜欢兰花。”
对于穆三爷喜欢兰花这一点,裴祈安听着都想撇嘴,他就是附庸风雅。
“行,这事儿就当是我错了,咱们再说回您外甥女那姐弟俩身上?”裴祈安觉得如果继续聊这外衫,穆三爷的悲伤估计不能好了。
“他俩……”穆三爷揉了揉眼睛,问裴祈安,“若他俩真的打算跟我去京都,你说我怎么处置才好?”
“你们武安侯府养不起两个孩子?”裴祈安反问。
“与养不养得起有何干系,毕竟他们姓苏。”穆三爷说道。
“可苏家这两位爷……”裴祈安摇了摇头,“如果您那俩外甥落到他们手里,会是如何下场,还真不好说,不定若干年后,您还得再来哭一场。”
这句话让穆三爷心头一凛。
若是在京都听到这番话,穆三爷许是只会感慨一番,可这是在临川,不远处就停着他妹子的灵。
穆三爷情不自禁地往停灵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便浑身不自在。
“即使苏家那两个不成,还有其他旁枝。”穆三爷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即使是我想要带他们进京,恐怕也得有一番周折。”
琢磨了一会儿,穆三爷还想不起个所以然,却见裴祈安正歪倒在罗汉床上,裹着被子闭目养神,便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睡会儿也不成?这临川太冷了,连个火盆都没有。”裴祈安有气无力地说,“这时节的京都,还在烧地龙呢。”
“烧一盆碳来。”穆三爷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方坐下来问裴祈安,“你给出出主意,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就是个吃干饭的。”裴祈安说着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那谁,不用碳了。”穆三爷又冲着外面喊一嗓子。
“穆三爷,您这也太不地道了些。”裴祈安勉强坐了起来,“行,我帮你琢磨琢磨。”
“那谁,还是送一盆碳来。”穆三爷接着又冲着外面再喊了一嗓子。
外面守着的下人什么事都没干,这走出又走回的,脑子都转懵了。
“穆三爷,这碳是要还是不要。”
“要!”
二人终于低语了一番,便抓紧各自小憩了一会儿,裴祈安还好,穆三爷今夜未必能睡。
明日苏崧夫妇出殡,今夜请了灵安观的道士们过来念经,这期间不止苏锦意姐弟,其他亲近也得陪着,道士们在灵堂诵经的时候不时起跪,而亲属也得跟着起和跪,几乎一直到五更天才算结束。
穆三爷是兄长,不需要跟着跪,但也得在一旁候着。
将灵堂上的纸人纸马都烧了之后,苏锦意才浑浑噩噩地被古嬷嬷她们带回霁雪堂小睡一会儿。
苏锦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再次被叫起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死了才好。
别说原主还是个小姑娘,便是现代的苏锦意,她都觉得自己未必扛得住。
只是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有精神。
令月是霁雪堂起得最早的,她起来没多久,苏玉芳居然过来了。
“三姑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吃早膳了吗?”令月吓了一跳,见苏玉芳神色不善,一边招呼着一边给花朝使眼色。
花朝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室。
“我不过来吃饭的,我是要跟长姐说一句话的。”苏玉芳眼睛红红的,“长姐她人呢。”
“大姑娘还歇着呢,三姑娘您有什么话跟奴婢说便成。”令月拦在苏玉芳前头。
“跟你说有什么用,我要见长姐。”苏玉芳说着就要往里面痛。
“三姑娘……”令月急了,但身后却传来苏锦意的声音,“令月退下,三妹妹有话便说着。”
苏锦意披了一件披从站在廊下,神色憔悴不堪。
令月看到苏锦意出来,不由得瞪了花朝一眼,明显看得出来三姑娘这心里有气,居然也不拦着点儿,万一冲撞了大姑娘怎么才好。
花朝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姑娘要出来,她又能怎么办。
再说这三姑娘跟三爷的脾气一个样子,大姑娘若不出来,谁知道她会闹成什么样子。
“长姐,因为你,昨日夜里我爹回去就打得我娘起不来床……”苏玉芳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
“三姑娘,这和我们家大姑娘有什么关系?”花朝一听这话急了,怎地你们三房打架还怪到我们大房来了呢。
“怎地没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爹怎会打我娘?”苏玉芳指着苏锦意道。
“三姑娘,昨日是不是我们家姑娘的错……”令月刚要解释,便被苏玉芳打断,“闭嘴,如果不是为了让她来我们家,我爹怎会因为这点小事打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