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一次性给，八十两银子； 另一种是每个月给，第一年总共八两银子，第二年加五百个铜板，逐年递增。”

　　苏锦意说到这里，喝了口茶，又吃了个点心，又接着道，“如遇到升迁，或有军功，就没有上限了。”

　　这话一说出来，小苏氏便在心里盘算开了。

　　如果逐年递增的话，自己快十年才能拿到八十两银子，万一有个水灾旱灾的，那银子未必递得到临川。

　　亦或者，那死丫头要是打仗去了，半道儿没了，不是亏大了。

　　再说了，她若有军功，难不成还不认自己这个娘了不成。

　　“那，那就八十两银子。”小苏氏道。

　　“小姑母，这可是要签契书的，您真的愿意？”苏锦意提醒小苏氏。

　　“愿意啊，你可是雪莲的亲表姐，难道还会害她不成。”小苏氏见苏锦意似乎有些迟疑，赶紧道。

　　“我自是不会害雪莲，只是提醒您一句，这身契一签，雪莲就是军籍，您寻常可见她不着。”苏锦意再次看向小苏氏。

　　“没事，她是干大事儿去了，我不碍的。”小苏氏笑眯眯地说。

　　“说话可得算话，您往后可不能因为想她了，就去找她。”

　　“怀庆郡主脾气不好，若是被她发现了，一根金鞭下去，您半条命都没了不说，我也跟着受牵连。”苏锦意放下手中的茶杯。

　　什么叫“您半条命没了不说”，半条命啊！

　　小苏氏正要反驳，却又听到苏锦意道：“小姑母，要不还是算了，我一开始就不该跟您说。”

　　“锦意，怎么能算呢，我保证不进京找她。”小苏氏就差发誓赌咒了，“你说吧，这身契要怎么办，咱们马上就去办。”

　　这可是八十两银子啊，娶几个儿媳妇都足够了。

　　看着小苏氏这么急切，苏锦意不由得心里发凉，陈雪莲可是她亲生的女儿。

　　“小姑母，军营里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是搏命的。”苏锦意再次提醒小苏氏。

　　“我知道，可我们这种人家，命本就不值钱。”

　　小苏氏沉默了一下，“锦意呀，你爹是当官的，你娘是千金大小姐，虽然他们不在了，你也比你的表兄弟表姐妹们的命好，我们都还是一般人家。”

　　小苏氏说着，难得地抹了一把泪。

　　之前苏崧在世的时候，陈家借着他的名，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

　　可他一过世，那些人马上就翻脸了。

　　陈家这样、林家这样，苏崇和苏岽兄弟也是一样的，大家的日子过得甚至还不如从家。

　　“我只是提醒小姑母，做女兵不比做丫鬟，那是真的，富贵险中求！”

　　“这八十两就是买断了雪莲的命。”

　　苏锦意把该说的都说了，也是刻意断了小苏氏的小心思。

　　“锦意，我知道，那男子当兵都不怕，女子又有可能可怕的，大家不都是人么。”小苏氏说得斩钉截铁。

　　苏锦意看着小苏氏，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听到“男女平等”居然是在这么个情境下。

　　“既然如此，那雪莲以后若得了富贵，你们也不准上门，否则，后果自负！”苏锦意说道。

　　小苏氏只叫苏锦意放心。

　　既然母女俩的态度都如此“坚决”，苏锦意也没再多说，只让花朝领着她们去把该办的都办了。

　　“大姑娘，是真的要让表姑娘进怀庆郡主的女子营么？”令月有些不忍心。

　　虽然的陈雪莲相处时间不久，但霁雪堂的几个人，对她都还挺喜欢的。

　　“你先别心疼了，女子营虽苦，但出来的都是武官，你以为女子营好进的？还不知道郡主收不收呢，只是先把她从陈家择出来。”

　　苏锦意都想好了，如果怀庆郡主那里看不上陈雪莲，就再看陈雪莲自己有什么想法，让她住到锦园那边，寻个女师教她几年文字算术，再给她开个铺子，到庄子上管事都行。

　　苏锦意手头的铺子多，职业也够多，看她兴趣在哪里吧。

　　以陈雪莲的聪明劲儿，只要她用心去干，肯定能有所成就。

　　小苏氏放手得这么快，霁雪堂的人都有些唏嘘，唯独陈雪莲自己倒一点儿都不意外，甚至成天围在苏锦意身边，问她女子营的情况。

　　苏锦意被陈雪莲缠得没办法，只好跟她说了实话，又问她：“万一进不了女子营，你将如何？”

　　虽然苏锦意已经在为陈雪莲打算，但也真的要听听她自己的意见。

　　“我……”陈雪莲想了想，说，“我到意表姐的庄子上做绣娘吧，攒了些银子自己开个绣庄。”

　　陈雪莲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迟疑，而且很高兴，如她有可能进女子营一样高兴。

　　苏锦意也笑了，这姑娘她是真的喜欢，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这蓬勃的生命力，以及对未来生活无限的向往和热情，也是苏锦意所追求的。

　　苏玉芝和苏玉芳知道陈雪莲要进京，两人面面相觑，她们也动心了。

　　但看到陈雪莲卯时初刻就被孟夏拉起来练功后，她二人的心思瞬间便熄了。

第327章 另有隐情

　　吴氏和刘氏也问过苏玉芝和苏玉芳的想法，要不要也跟着进京去女子营。

　　苏玉芝当时就哭了，说：“娘啊，我宁愿嫁胡屠夫。”

　　嫁胡屠夫，至少只是恶心了些，还可以活命。

　　苏玉芳则是抱着刘氏大哭了一顿，说在路上就会因为想娘，想得发病。

　　这样的情况下，吴刘二人哪里还会再提进京的事。

　　只是也不知道小苏氏在外面怎么传的，怀庆郡主的金鞭在临川居然成了一个传说，说是那根金鞭上打过玉皇大帝的座骑，下打过阎罗殿里的小鬼，最后成了可止小儿啼哭之物。

　　很多年后，怀庆郡主到临川，看到自己生祠里一个黑面女罗煞，手中拿着一根巨大的金鞭，半晌没说出话来。

　　该办的事儿都办了，苏锦意正要松一口气，苏云兰竟跑过来跪在她面前，求她带自己进京。

　　看到苏云兰一身烟粉色小袄，下面是翡翠撒花洋缎裙，头上簪着银脚玉质茉莉小花簪，竟比苏玉芝穿得还要好些。

　　苏锦意稳稳地坐到了苏玉兰面前，笑看着恭恭敬敬的苏云兰。

　　之前苏锦意还好奇，怎么自己回来了，杜姨娘母女俩居然没露面。

　　又想到吴氏的模样，猜想杜姨娘母女在苏家二房的日子了应该过得不错，自然没必要多事，来跟自己见面了。

　　现在苏云兰过来了，苏锦意便知道，这对母女还没死心。

　　“带你进京？”苏锦意摇了摇头，“你想得有点多。”

　　“大姐，你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姐妹，我不要求过好日子，为奴为婢都行的。”苏云兰一脸讨好地看着苏锦意。

　　“你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知道，我这样做对自己没半点好处。”

　　“让自己名义上的姐妹为奴为婢，我还怎么在京都？只要我不傻，便不会真的这么做。”

　　苏锦意弯下身子盯着苏云兰，“你究竟想要什么，临川容不下你么？”

　　“大姐，云兰只是想要过得更好些，虽然父亲对我不错，可我终究不是苏家人。”苏云兰眼里涌起一层雾气，“大姐，算是云兰求你。”

　　苏云兰说着，身子更低了低。

　　“你是听说我要把雪莲带走，所以才过来求我的吧。”苏锦意一声冷笑，“你说得没错，你终究不是苏家人，但雪莲是我表妹。”

　　苏云兰抬起头来，很是不解地看着苏锦意，半晌才道：“大姐，我不明白，我没有伤害过你。我对你一向都是恭敬有加，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提携我呢？”

　　“你既然问我为什么不提携你，我也要问你一句，我为什么要提携你呢？”苏锦意扯了一下嘴角，“帮你是情份，不帮是本份，我不要这情份而已。”

　　“大姐，是因为我娘吗？但那也不是我的错，我也是没法子。”苏云兰低下头，用帕子抹了抹眼色。

　　“那，就母债女偿吧。”苏锦意眼带悲悯地看着苏云兰，“你只能怪自己投错了胎啊。”

　　苏云兰抿了抿嘴角，没再开口。

　　看到这样的苏云兰，苏锦意忽然心里一动。

　　“我问你件事儿，如果你答得好，我就带你进京。”苏锦意道。

　　苏云兰原本已经绝望了，但听到苏锦意这样说，又活过来了一般。

　　“大姐你说，只要我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苏云兰忙道。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娘是怎么死的？”苏锦意紧盯着苏云兰。

　　苏云兰怔怔地看着苏锦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只有鼻翼微微扇动了几下。

　　苏锦意心里微沉，难道穆静姝的死因，真的非同寻常？

　　对于穆静姝的死因，苏锦意虽然心里有疑惑，但她并没有见过穆静姝，所有的一切只是推断。

　　更何况连古嬷嬷和魏氏这些亲近的人，都没有什么疑问，因此苏锦意没提这件事儿。

　　但看到苏云兰，这个问题便不由自主地又冒了出来。

　　“大姐，母亲她，她不是投缳么……”苏云兰低下了头，过了片刻，又抬起头看向苏锦意，“这是大家都瞧见的，姐姐是在怀疑什么？”

　　“哦，只是怕你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所以提醒一下。”

　　苏锦意淡淡地说，“往后不要叫母亲，要叫大伯娘，你现在是二房的姑娘了。”

　　可二房真正姑娘苏玉芝看见苏云兰就皱眉，拦在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问：“你跑过来干什么？”

　　这三年来，杜姨娘和苏云兰在二房的日子不要太过好。

　　苏玉芝都觉得如果真的有好亲事，他爹肯定是要先紧着苏云兰了，也不知道那狐狸精是怎么哄她爹的。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跟着修嬷嬷学规矩的机会，她又要掺和进来。

　　抢了自己的爹，抢了自己的位置，还要来抢亲事么？

　　“我来看看大姐。”苏云兰缩着脖子，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大姐是我大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姓苏便真的是苏家人了吗？你身上流的是苏家的血吗？”苏玉芝骂得很是畅快，她在家里没这个机会的。

　　那个杜姨娘太会哭了，她一哭，苏崇就连骨头都没了，更何况是脑子。

　　苏云兰急着回去，因此也不顶嘴，只在一旁默默地等着苏玉芝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