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厅,孟夏正好带着品嬷嬷过来,苏锦意不由得退了一步。
眼前的品嬷嬷穿着一身旧旧的棉布夹袄,头上还搭了一块头巾,脸色有些蜡黄。
“品嬷嬷,您这是……”苏锦意不解地问。
“世子夫人莫怪,奴婢是跟着府上淘粪的车进来的。”品嬷嬷咬了咬牙,“奴婢想见一见世子,不知可行?”
“见世子?”苏锦意看着品嬷嬷,“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
“不是不能跟您说,是侯夫人不想让您知道,她……”品嬷嬷说到这里,眼泪喷涌而出,“她希望您开开心心的,万事无忧,您就别打听了。”
苏锦意听到这里,心头一颤:“外祖母如何了?”
品嬷嬷摇了摇头:“世子夫人别打听了,侯夫人说过,让您别往武安侯府去,您就别去了。”
“世子去演武场了。”苏锦意看向孟夏,“带品嬷嬷过去,然后把她好好地送回侯府。”
好好地送回侯府的意思,是不声不响地送到魏氏身边。
这件事情苏锦意倒不担心,孟夏可以做到,裴祈安也可以。
但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武安侯府就起了一场火,火势巨大,映红了京都半边天。
“这是怎么回事?”苏锦意慌了,对孟夏说,“你赶紧过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夏离开的时候,苏锦意想坐上马车过去看一眼,她本能地觉得魏氏出事了,可却被槐黄劝住了。
“世子夫人,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万一有人救火,咱们马车过去不定还挡道儿呢。”槐黄一边说一边给莺时使脸色。
苏锦意知道槐黄的意思,她若没劝住,估计是让莺时去把裴老夫人搬过来。
但苏锦意知道槐黄说得有道理,她深吸一口气,对槐黄说:“你出门去一趟花朝那里,让她找几个灵活的过去瞧瞧,如果可以,趁乱进瑞和堂看一眼。”
槐黄想着自己离开了,这里还有令月和莺时,因此也没多说什么,便出门去了。
现在定北侯府后宅苏锦意当家,因此槐黄出门也很是方便。
不过孟夏很快就回来了,且脸上还带着一抹黑灰。
“怎么回事?”苏锦意连忙起身上前问道。
“世子夫人,是……是瑞和堂起的火。”一贯心直口快的孟夏,都有些懊恼自己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
“瑞和堂起的火,难不成是……”
苏锦意只觉得胸口发凉,这是魏氏存了死志,还是被别人害的?她究竟发现了什么?
武安侯府的这一场火烧了一个时辰,近半个侯府都给烧没了,据说武安侯急得一屁股坐在了侯府门口。
火最终是被五城兵马司给灭的,魏氏和品嬷嬷都没,都说她们主仆是被火烧死的,裴祈安却告诉苏锦意,魏氏和品嬷嬷其实早就中了毒。
“品嬷嬷的手上有火油的味儿。”裴祈安第一次感觉说出一句话,有些艰难。
“所以这场火,是外祖母烧的。”苏锦意看向裴祈安,“我知道我不应该问,可我还是想知道,外祖母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裴祈安叹了口气,将品嬷嬷说的那些事儿告诉了苏锦意。
苏锦意并不意外,她猜到穆氏的死和姲妃应该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想到居然能跟苏崧扯上。
一个当娘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是痛彻心扉的吧,活着都成了一种折磨。
偏偏这么多年,魏氏为了姲妃,或者说为了整个武安侯府,可谓殚精竭虑。
“然后呢?”苏锦意又问。
品嬷嬷冒着风险进府,不可能只是为了告诉这个消息给裴祈安。
若只是为了这个,她告诉自己也没什么不可以。
“事关五皇子。”裴祈安顿了顿,才道,“五皇子在西山置了兵器库。”
“什么?”苏锦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他想造反不成?”
这个消息太让苏锦意感到震撼了,五皇子怕是想趁着皇上身子不好逼宫,他一旦逼宫不成,就是诛九族的罪过。
“别担心,不是有我在吗?”裴祈安在苏锦意的额头吻了一下,“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忙完了就好了。”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只是一定不能受伤,任何时候都要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苏锦意这句话是分了好几次说的,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人这么牵挂。
裴祈安离开后,苏锦意换上素衣,站在院子里朝武安侯府瑞和堂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接下来裴祈安果然很忙,连着十天没有回府,友庆也不见人。
苏锦意没事就去晴翠山房陪着裴老夫人坐坐,张氏知道后,也每天往那儿跑。
“你说你们自己又不是没院子,总来我这儿干什么。”裴老夫人一脸地嫌弃。
“您这儿的点心好吃。”苏锦意笑着抿了一块云片糕。
“真好吃?”裴老夫人指着苏锦意手里的云片糕,“这一块你都恨不得抿了一个时辰。”
“老祖宗,孙媳过来都没有一个时辰呢。”苏锦意不禁失笑。
“那也差不多。”裴老夫人笑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是担心祈安,但咱们家的女人最应该学会的就是他们不在的时候,自己找乐子。”
说完这句,裴老夫人又觉得不对,补了一句:“在不在的,咱们都要学会自己找乐子,相嬷嬷,去找副叶子牌来打。”
苏锦意知道这就是自己来晴翠山房的原因,有裴老夫人在,她心里总算能踏实点儿。
第530章 宫里的旨意
魏氏出殡的时候,苏锦意原是要过去,但在要出门的时候,被裴老夫人赶过来拦住了。
“祖母?”苏锦意没想到裴老夫人会过来。
对于自己的这些儿孙,裴老夫人一直是一副不闻不问,自己乐呵自己的姿态。
“我知道你想过去看看你外祖母,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裴老夫人摁住苏锦意,“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外祖母并不希望你去武安侯府。”
“我知道,可这毕竟是最后一面。”苏锦意低下了头。
“你说得是没错,只是让你彻底断了那边的亲,是你外祖母的意思。”裴老夫人一向不大会劝人,这几句话说完,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你若还是要去,那便去,我定北侯府总能护住你。”
苏锦意看向裴老夫人,她没想到两辈子还能听到这样的话。
便是在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也只有各种教训,说到最后不过也就一句“你到时候出了错,别怪我没提醒你”,而裴老夫人的意思却是,我提醒你了,你要还是去做那便去,有我在呢。
“有我在”,裴祈安也说过无数次了。
苏锦意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好像没想过,万一要是和裴祈安走不到头,自己要准备哪些后路。
原来当你心安的时候,是不会去准备后路的。
“祖母,我不过去了。”苏锦意朝裴老夫人笑了一下。
“我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你。”听到苏锦意说不过去,裴老夫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明白您是为了我好。”苏锦意点了点头,“我也想明白了,武安侯府行事没有准则,又愚蠢,姲妃更是没有底线,若是他们起了别的心思,反倒会让祈安受到制约。”
“你说得在理,他们确实是蠢,其实蠢也不怕,别自以为聪明就行了。”裴老夫人就觉得自己不是个脑子转得很快的人,因此她就快快乐乐地做个老夫人,其他的事都交给儿孙去办。
知道苏锦意不再去武安侯府,裴老夫人便赶紧起身回了自己的晴翠山房,人年纪大了,哪儿都不如自己的窝好。
魏氏的丧事办完后,裴祈安终于回来了。
苏锦意坐在窗边,看着跨进院子里的裴祈安,就知道他应该是出了京。
“令月,让人烧水。”苏锦意一边吩咐令月,一边起身去迎裴祈安。
“锦意,我回来了。”裴祈安黑了瘦了,但眼睛却亮得仿佛里面点了一盏灯。
“这是去了哪里。”苏锦意上去在裴祈安身上摸了一把,“好好儿的?”
“全乎着呢。”裴祈安一笑,大概是黑了,牙显得格外地白。
“去了西边儿?”苏锦意小声问。
“嗯!”裴祈安点了点头,用极小的声音道,“已经呈上去了,咱们等着便成。”
官员外出回京,先要去宫里赴命的。
但后来过了许久,苏锦意才从花朝那儿知道,裴祈安这一趟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一路上劫杀他的人不少,好在有四皇子的人跟着打掩护,暗卫足够得力,他才能够办完事,好好地回来。
接下来几天很平静,皇上那里没什么动静,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苏锦意还巡了一回铺子。
但苏锦意却明白,这就像是一锅热油,表面看着平静,可但凡有点儿什么扔进,那就会炸起。
聪明人没谁愿意跳进这油窝里,现在就看谁够蠢。
偏这个时候,姲妃病了,说是思母过深。
接着,宫里又传来旨意,召定北侯世子夫人进宫陪姲妃娘娘说话。
“这……世子夫人,您可千万不能进宫。”槐黄很是着急地说。
“你没发现吗,这是皇上下的旨,不是姲妃。”苏锦意摇了摇头。
“那再拖一拖,让孟夏去找世子。”令月说道。
苏锦意看了看日头,这旨意突然下来,而且过来接人的姑姑就在花厅等着,这个时间,等到孟月找到裴祈安再回转,怕是来不及了。
“这哪是接人进去陪着娘娘说话,这分明是过来拿人质的。”莺时急得直跺脚。
苏锦意眉头挑了挑,看向莺时:“你再说一遍?”
莺时喉头一紧,赶紧跪了下来:“世子夫人,奴婢信口开河,求您责罚。”
宫里的人就在花厅,这会儿说宫里的是非,不要命了吗,莺时吓出一身汗来。
“起来吧,与你无关。”苏锦意坐到圆凳前,“过来梳妆,再准备三日的换洗衣裳。”
“世子夫人,您断定只有三日?”莺时松了一口气。
“是三日的衣裳够换洗的。”苏锦意回。
“那,那这次谁跟着您进去?”莺时又问。
“孟夏吧。”苏锦意回得毫不迟疑。
孟夏听了,悄悄地退到屋外。
“你不愿意?”令月赶出来问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