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枝虽然身体不大好，但苏锦意真的以为自己就算劝不回她，也能让她再思索思索。

　　有的时候，钻进了牛角尖里一时解不出来，可缓一缓，这个结就没了。

　　怎么会这么快呢？

　　“今日你就别过去了，天都快黑了，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日白天再去吧。”穆三爷示意苏锦意回院子，便带着文青出了客栈。

　　回到后面的院子，苏锦意的脑子就没有停下来过。

　　看到她这样，古嬷嬷心疼地说：“大姑娘，以奴婢看，穆姑太太的身子恐怕是难好，也就早一时晚一时的事情。”

　　“我知道！”苏锦意哑着嗓子回。

　　人生自古谁无死，可究竟是怎么死的，总要有个说法。

　　生老病死是没办法的事情，否则，总会叫人心里意难平的。

　　这时，门外传来花朝的声音：“大姑娘，奴婢和小公子来了。”

　　古嬷嬷原本想指责花朝扎扎乎乎的，但见苏锦意的精神一振，便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

　　苏锦意回来得早，那会儿苏锦彦回来。

　　苏锦意吃过午膳睡午觉的时候，苏锦彦却回来了。

　　古嬷嬷怕苏锦彦吵醒苏锦意，便又让花朝带他去客栈大门口买吃的去了。

　　因此，姐弟俩竟一直没见上。

　　门帘被打开，苏锦彦首先跑了进来，花朝跟在后面伺候着。

　　“姐，我饿了。”苏锦彦说完便趴在了苏锦意身边的榻上。

　　“不是买吃的去了吗？”苏锦意看向花朝。

　　“不是的大姑娘，奴婢说给小公子买青菜包的，他非要吃肉包。”花朝一脸为难地回道。

　　肉包……苏锦意听到这两个字都觉得饿了，她也想吃。

　　可这古代守教期间不能吃荤，否则就是不孝，不孝是大罪。

　　也就是说，这未来的三年，她和苏锦彦都不能吃到一点点肉，连荤油都不行。

　　说起来，苏锦意对自己也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其实……”苏锦意瞟了古嬷嬷一眼，还是将要说的话改成了，“令月，去给彦哥儿蒸一碗鸡蛋羹吧。”

　　一听到蒸鸡蛋，苏锦彦终于精神点儿了。

　　严格来说，蒸鸡蛋也算是荤，但还是要考虑一下活人，因此这一条便成了模糊地带。

　　“今日玩得可开心？”苏锦意捏了捏苏锦彦脸上的小肉肉。

　　“呵，大姐，那王员外家的闺女可太丑了。”苏锦彦一提到这个，眼睛恨不得就笑没了。

　　是真的丑？苏锦意还以为会有反转，养在深闺人未识，被别人传成个丑八怪什么的。

　　如果真的容貌不佳，还比武招亲，这倒是真需要勇气。

　　“然后呢？”苏锦意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大姑娘，其实有很多人都去抢绣球呢。”花朝在一旁忍不住道。

　　“姐，他们为什么都想要娶丑媳妇？”苏锦彦一脸地不解。

　　“或许，是因为这王姑娘心里美呀。”苏锦意看着苏锦彦，觉得他太小了，现在讲这些早不早了点儿？

　　但这古代七岁男女就不同席了，有的十二三岁就说亲了，等到十七八再成亲也是有的。

　　苏锦意一声叹，然后道：“不论是娶妻还是嫁人，最要紧的不是看脸。”

　　“那看什么？”苏锦彦缩了缩脖子，他可是想娶个漂亮媳妇的。

　　“要看你喜不喜欢她，她值不值得你喜欢呀。”苏锦意说道。

　　“长得好看的就喜欢。”苏锦彦非常笃定地说。

　　“哦？那摸拐子你喜不喜欢？”苏锦意问。

　　摸拐子是临川对拐卖小孩的统称，而且说摸拐子都长得很好看，就是为了让人没有戒心，趁机带走小孩。

　　摸拐子？苏锦彦脸都变了：“不不不，不喜欢。”

　　苏锦彦最怕的两样，一是鬼，二是摸拐子。

　　要是娶了个摸拐子，家里不是整天都有娃娃哭的声音，太可怕了。

　　“若有那长得一般，但是对你极好，让你吃肉包子的，你喜不喜欢？”苏锦意又问。

　　肉包子……苏锦彦捂住了嘴，口水要流出来了。

　　如果，真的可以吃肉包了，喜不喜欢的倒是其次，也可以娶回来的。

　　“大姑娘……”古嬷嬷终于忍不住了。

　　苏锦意和苏锦彦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一笑，便不再提这个。

　　穆三爷那边一直没动静，直到天黑透了文青才把古嬷嬷叫出去。

　　片刻之后，古嬷嬷便匆匆赶回来了。

　　“大姑娘，文青回来了。”古嬷嬷对正望着窗外黑夜的苏锦意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锦意坐直了身子。

　　“唉，穆姑太太把李家的那位姑老爷捅了几刀。”

　　古嬷嬷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在抖。

　　苏锦意的嘴也张着半天没合拢，穆枝她……居然动刀啦？

第58章 以后活两个人的命

　　“那姓李的死了没？”苏锦意问这话的时候，喉咙都紧了紧。

　　“说是流了很多血，但正好大夫上门给他那个姨娘诊脉，救得快，没死！”古嬷嬷不无遗憾地说。

　　所以，穆枝就死了？！

　　苏锦意深吸一口气，这若在现代，算是刑事案件吧。

　　“大姑娘，您是不是冷啊？”古嬷嬷见苏锦意缩成一团，赶紧拿了件披风给她裹上。

　　“不冷，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第二天一早，穆三爷便带着苏锦意姐弟去李家祭拜。

　　穆枝已经没了，苏锦意姐弟是不是在孝中也无所谓了。

　　一进李家，看到跪在灵堂上一脸木然的李念息，苏锦意只觉得胸口一堵。

　　灵堂冷冷清清的，除了李念息，只有几个婆子在旁边打杂。

　　一直到敬香完毕，李念息都没有抬起眼皮子。

　　穆三爷看了李念息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对苏锦意说：“你陪着你念息妹妹说说话，开解一二。”

　　说完，穆三爷便牵着苏锦彦直到了门外。

　　开解？这种事情恐怕开解不了。

　　“念息，我明白你的心情！”苏锦意伸手摁在了李念息的肩上。

　　“你不明白，你娘为殉情，我娘是为了杀我爹。你娘有贞节牌坊，我娘……”李念息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娘殉情不是为了我爹，也是为了我和彦哥儿，其实，都一样的。”苏锦意抬头看了一眼穆枝的棺木，

　　“不同的是，我爹不在了，你爹还在，还不如不在。”

　　“至于那贞节牌坊，不是我和彦哥儿要的，一个木牌牌能抵得上活生生的人吗？”

　　“你说得对。”李念息说着，又给穆枝烧了一刀纸。

　　“我想办法，让三舅父带你回京都。”苏锦意虽然不知道李念息进京后会不会过得很好，但在这里，肯定会过不好。

　　之前就知道古代女人过得苦，穿越过来之后发现，这种苦真的无法言说。

　　每个人身上都捆着一道枷锁一道绳，想要挣脱不只是一个“难”字可以形容的。

　　可李念息却道：“我不去京都。”

　　“不去？”苏锦意以为自己听错了，“枝姨母的心愿便是你能够去京都。”

　　“不是。”李念息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才道，“我娘的心愿，是我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那你不去京都，在李家能好好活下去吗？”苏锦意看着李念息瘦弱的身子，她才十二岁。

　　“能！以前是因为我娘，我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李念息说到这儿，眸子黯了黯，但之后唇角却又微微扬了扬。

　　“你何必过得这么辛苦？”苏锦意看着李念息。

　　“你是不是怕走不了？我昨天夜里和古嬷嬷商量过，大昌有古法，你可以自伤还血和家族义绝，你放心，虽然会吃些苦头，但只要凡事准备妥当，不会让你没了性命的。”

　　这是苏锦意和古嬷嬷研究了半宿得出来唯一的办法了，虽然危险比较大，但只要止血的药粉和大夫准备好，再让穆三爷对李家施压，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我不能义绝。”李念息却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苏锦意都有些气恼，都这样子了，还要留在李家？

　　“义绝之后再去外祖家，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甚至会影响表弟表妹们的婚嫁，再说了……”李念息抬了抬脖子，“我的仇还没报呢。”

　　“报仇？枝姨母是你爹……难怪呢，我说她怎么会这么快……”苏锦意猜想那个时候，李念息应该在场。

　　“我娘的身子不好，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一直为了我强撑着的。”

　　“昨天，的确是我娘把我爹叫过来，就是为了杀了他，但她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是我爹的对手。”

　　“但，如果不是李家的苛待，我娘不会一身的病，我弟弟也不会死，我也不至于成为一个孤女。”

　　李念息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与此同时，眼泪也终于从通红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苏锦意注意到李念息说自己是孤女，也就是说，其实她心里再也没把李大爷当成自己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