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兜明应下一声又钻回水里。
小龙虾在地上乱爬,坨坨抓得很麻烦。李大志家院门都锁着,没法进去拿桶之类能装小龙虾的工具。他问李爱聪,“你有你家钥匙吗?去找个桶来。”
“没有。”李爱聪摇摇头,“我去大伯家拿。”
“他家现在也没人。”坨坨说,“赵秀英说李爱波和李久福拉麦子去脱粒了。”
“他家又没院墙,东西拿来用就行。”李爱聪说这话,人没动,他对坨坨说,“小龙虾不好吃。肉太少。”
“好吃啊。”坨坨说,“多抓点,肉就多了。”
“中午我给你炒麻辣小龙虾、蒜蓉小龙虾,保证好吃。”
李爱聪听了,转身跑去了李爱波家。很快他就两手端着一个铁的红花洗盆,右边手里还拎着个铁皮桶跑回来了。
坨坨把小龙虾一个个捡进桶里,“这红洗脸盆还挺好看。”
李爱聪说,“洗脸盆都张这样。”
坨坨说,“以后我也买个红的洗脸盆。”他还真就瞧上了这红的带花的洗脸盆。
云善不太会潜水,就会在水上扑腾。他自己玩累了,爬上岸,跟着坨坨和李爱聪一起在河边等兜明和小丛扔鱼上来。
小丛抓猎物没兜明那么快,不过每次出水面也都能抓到东西。他往岸上甩了一只黄鳝。
云善立马跑过去,两只手掐着滑溜溜的黄鳝喊坨坨。
坨坨正趴在河边,用脸盆舀河水。他把装了水后,更有份量的盆端费劲地端到岸边,站起身说,“云善,把黄鳝放这里。”
云善走过来,把黄鳝丢进盆里。看着黄鳝在盆里摆动身体,云善,“像蛇。”
“比蛇肉好吃。”坨坨道。
云善摆着小手说,“不吃蛇肉,不吃蛇肉。”花旗就是蛇,云善不愿意吃蛇。
“不吃,不吃。”坨坨指着靠在河边的鱼说,“你把那条鱼往里推推,别让它掉河里。”
云善走过去,把鱼翻着个远离河边往里推。那大鱼还活蹦乱跳的,跳起来鱼尾巴扇到云善的大腿上,疼得云善叫了一声。
他伸出一只脚踩着大鱼。没想到没踩住,被鱼掀开了,一只脚不受力,整个人往前扑,把大鱼扑在了身下。
被四十多斤的体重压着,大鱼使劲扑腾也没扑腾起来。
云善趴在鱼身上,一直等到鱼不动了才起来。他再把大鱼一点点地翻着个掀到里面去。
坨坨从别人家的稻草堆拽了些稻草来,把一小撮稻草搓到一起,从鱼鳃穿进去,再从鱼嘴里穿出来。
云善干完活,蹲在水桶边看小龙虾,伸了手指头把趴在最上面的小龙虾戳下去。
坨坨正忙呢,听到云善一顿叫。他转身看过去,就见云善举着手指头,上面钳着一只小龙虾。
云善左手拽着小龙虾,想把小龙虾拽下来。可小龙虾使了劲夹他手指头,就是不下来。云善疼得厉害,忍不住哭出声。
坨坨拽着小龙虾的钳子想掰开,使了好大劲儿硬生生把小龙虾的钳子撕开才救出云善的手指头。
“云善怎么了?”小丛浮上水来问。
“被小龙虾钳了手。”坨坨吹吹云善的手指头,看到他手指头已经红了。
云善还在哭,“疼,疼。”
“你别戳小龙虾了。”坨坨说,“要抓就抓龙虾脑袋。”
云善嚎了好几嗓子后,自己擦擦眼泪不哭了。这下也不敢伸手戳小龙虾了,改成从地上捡了个小棍戳。
小丛见河边有不少鱼了,招呼兜明上岸。他们看了云善的手指头,有些红肿,没有破皮。
“一会儿给你敷点药。”小丛说。
云善点点头。
小丛在河边找了常见的消炎草药,放在嘴里嚼碎了敷在云善手指头上。
云善还挺当回事,一直举着那根手指头。
“黄鳝和小龙虾先端到李爱波家。”坨坨说,“然后咱们再去卖鱼。”
兜明来回走了两趟,和李爱聪一起把黄鳝和小龙虾放到李爱波家墙边阴凉的地方。
回去后,兜明折了根粗树枝,把嘴里带着草绳的鱼挂上树枝,扛在肩膀上。
在李家村卖过一回鱼,坨坨现在有些经验了。过两天才会逢集,今天应该鱼会好卖一点。
现在村子里的人大都在地里干活,要么就聚在王家村生产队给麦子脱粒。
“我们去王家村,那儿的人多。”坨坨道。
兜明挑着很鱼,一群小孩去了王家村。他们一到晒谷场,立马引起了一番轰动。大家都跑来看鱼。
有人问,“在哪抓的?”
“河里呗。”坨坨问,“谁要鱼?一斤四毛钱。”
“四毛?”坐在牛车上的人说,“也不算便宜。”
“带抹零。”坨坨说,“不要几分钱。”
“九分钱也不要?”立马有人问。
“不要。”坨坨道。
大家一合计,这是有便宜占啊,纷纷道,“我买。”
“你这没称呢?”有人就问了。
“你们借一个来呗。”坨坨说。他们是真的没称。
“我去借,我去借,给我挑条好的,就要抹零九分钱的。”那人说着往后跑。
李爱波头发上沾着些麦秆屑跑过来瞧热闹。一看热闹中心是坨坨他们,他立马挤到最前面去。“你们又抓鱼了?”
“二哥。”李爱聪说,“我们在你家放了黄鳝和小龙虾。”
“咋抓小龙虾?那东西没肉。”李爱波一听有黄鳝吃,咧着笑的嘴就没合拢。黄鳝这种东西比鱼难抓,李爱聪一年也吃不了几回。
“坨坨说炒了好吃。”李爱波说。
“中午在我家炒还是在小叔家?”李爱波问坨坨。
“在大志家。”坨坨一口回道。
“那行。”李爱波说,“我中午去小叔家吃饭。”
“李爱波——”李久福扯着大嗓门喊。
李爱波挤出去,是李久福叫他跟着王强妈回家帮忙卸麦子。
今早王强妈也在这排队。李久福带着李爱波一直给她帮忙,省得王强还得往晒场跑。
李爱波跟去卸麦子,李久福又挤过来看热闹。有人已经算好了多重的鱼最好讨便宜,“多二两,多七两都能抹8分钱。”
兜明勾着鱼嘴上的稻草看秤,“一斤二两。”这是条刀鱼。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多二两的。站在李久福旁边的李爱德抢先道,“我买!”
他挤到兜明跟前看秤。确实是一斤二两。这人一龇牙,“爱聪,我今天来晒场没带钱,等回去哥给你们送钱。”
这是李家村的人,有三十来岁,却是和李爱聪他们一个辈分。
“我们x要拿钱去买粮。”李爱聪问,“你啥时候回去?”
“脱完麦子就回去呗。”李爱德说。“你大伯在这,我还能跑得了你钱?”
李久福开玩笑道,“他不给,大伯带你打上他家去。”
旁边也有人开玩笑,“我带钱了,卖给我。”
“去。”李爱德拎了鱼道,“我买了就是我的。”
开张第一笔,先让人赊钱了。反正人就是李家村的,钱也跑不了。小妖怪们也赊得放心。不过他们不给王家村的人赊账。
他们和王家村的人不熟。这儿离王家村近,回家拿钱也快。
地上的大花鲢、大草鱼无人问津。这一看个头就太大,至少得有五斤多。倒是小鱼好卖,就一会儿的功夫都给卖出去了。
李爱波回来时,地上还剩下五条大鱼没卖出去。
有人出主意让兜明把鱼切开卖。买大鱼花得钱多,农户人家舍不得买那么多肉。
李爱波带着李爱聪去王强家借了刀来,把鱼剁开。鱼都剁开了,肠子什么的也不能搭在一起卖。小丛把鱼内脏和鳃都取了,只卖鱼肉,还按四毛钱,不过不抹零了。
就这样才把鱼都给卖出去,一共挣了十七块两毛。有十三块五拿到手里了,剩下的三块七是赊账的。
这可把李爱波给羡慕坏了,“你们这一上午,赶上我小叔半个月的工钱了。”
“你们在哪抓的鱼?教教我,我跟你们一起呗?”李爱波说。
“就后面河里。”坨坨把钱叠好塞进裤兜。“你家有粮票和肉票吗?我们要去镇上买粮、买肉。”
“有啊。”李爱波说,“不过你们得等等。马上就挨到我们了,等我弄完麦子,带你们回去拿。”
他家的肉票和粮票一般不咋用,都收在抽屉里。
云善又看到了手扶拖拉机,跑过去在车边转悠。这台拖拉机比他们上次看到的那台新。
李爱聪叫了把粮食往手扶拖拉机上扛的李家旺,“叔。”
“小聪啊。”李家旺笑了笑。
“一会儿叫我们坐坐手扶呗。”李爱聪说。
“成。”李家旺说,“等叔把粮食搬上去的。”
兜明跟着搭了把手,帮着扛了两袋粮食。李家旺又拿了草叉把麦秆叉到车上。他干完活后,对李爱聪说,“上去吧。”
李爱聪踩着手扶拖拉机的轮子,扒着车斗边爬上去。
手扶拖拉机车斗边上有约莫二十多公分的车沿,能坐人,也能担粮食。
云善学着李爱聪的样子,自己扒着大轮子也爬上去了,和李爱聪两人坐在粮食袋上。
李家旺拉来的一车麦子,最后脱了八袋麦粒。一袋麦子约莫一百斤,八袋就是八百斤。
小丛他们也都爬上手扶拖拉机。兜明坐在云善身边看着他。坨坨和小丛两人坐在麦秆上。
云善转过身,扒在车架上看着李家旺把摇把插进孔中使劲摇了几圈。拖拉机开始“突突突”地响起来,车头的铁皮烟囱往外冒着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