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葫芦、烤红薯、闪光发箍的小贩吆喝声,孩童的奔跑笑闹声,情侣的窃窃私语声,全部搅拌在一起,发酵出一种近乎沸腾的、专属于节庆的快乐噪音。温度是冷的,但空气是热的,这是祝莺上辈子从来没感受过的热闹。
“没想到花灯这么精致。”
祝莺感叹道,目光掠过一盏荷花灯,粉白的花瓣在灯光下格外逼真:“真是太美了。”
“听说为了今年的灯展,筹备了好几个月,” 纪轻舟侧过头看着她,路灯的光影落在他脸上,轮廓愈发清晰:
“特意加了很多苏式元素,你看那盏昆曲脸谱灯,做得很地道。”
祝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几盏脸谱灯挂在廊架上,生旦净丑,色彩鲜明,极具韵味。两人边看边聊,从花灯的工艺聊到过年的习俗,话题自然又轻松,不知不觉间,就和其他人走散了。
等祝莺反应过来时,身边只剩下纪轻舟一人。人流依旧熙攘,四周都是欢声笑语,可两人之间却莫名多了一丝微妙的宁静。
“好像跟他们走散了。”祝莺笑着说,语气里没有丝毫慌乱。
纪轻舟看了眼四周,笑着提议:“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前面有一家茶楼,我们去歇歇脚吧。”
祝莺点头应允。
两人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才走进茶楼,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们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碧螺春,看着窗外的夜景。
从楼上往下望,灯海依旧璀璨,人流如织,远处的湖水倒映着灯光,波光粼粼,美不胜收。热茶入喉,温润醇厚,驱散了寒气。
纪轻舟笑着开口:“这几天忙么?”
“还好吧,就是走亲戚,很热闹。”
“我也是,不过我家亲戚不多,初三就走完了,其余时间都在家待着,看看书,煮煮茶。都有点无聊了,所以听说今晚有花灯展,就过来了。”
“是么。”
两人随意地聊着天,彼此之间没有上下级的约束,只有平等散漫的闲聊。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是烟花开始了。
两人同时向窗外望去。
只见墨黑的天幕尽头,猛地蹿起数道尖锐的亮光,伴随着清脆的“咻——啪!”声,在极高处炸开!第一波是金色的垂柳,万千光丝缓缓洒落。
尚未完全熄灭,紧接着便是银色的瀑布倒悬天际,轰鸣声中,巨大的、层层叠叠的牡丹在夜空正中怒放,花瓣伸展,几乎照亮了半座城市!
“砰——哗啦啦!”
祝莺不自觉地探出了大半个身子,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
太亮了。太响了。也太……好看了。
比她记忆深处,那隔着重重宫阙、遥远而模糊的民间焰火,要盛大千倍、万倍。这个时代的人们,似乎连表达喜悦的方式,都如此的不遗余力,酣畅淋漓。那份直冲天际的热烈与自由,让她胸腔里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也跟着微微震颤起来。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灿烂的天幕,缓缓移向了身侧。
纪轻舟正专注地看着烟花,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眼。
——其实,自己并不是笨蛋。
并不是毫无所觉。
什么人,会在年节气氛最浓、本该与家人或最亲密友人团聚的时刻,特意打电话邀请自己的“领导”出来看灯看烟花呢?连借口都找得如此周全妥帖,生怕她有半分为难。哪怕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这样的邀约也显得过于特意了。
更不必提平日里那些细致入微的照料,关键时刻不动声色的回护,以及那双总能恰好落在她需要之处的眼睛。
她感觉到了。
她不讨厌。
说喜欢还尚早,说想要在一起更是八字没一撇,但是,她并不想拒绝这样的靠近。和纪轻舟相处时的自在与舒适,看到他时心头偶尔撇过的一瞬欢喜,这些清浅又奇异的感受让她新鲜又好气。
不同于上辈子被束缚的自己,现在的她,有足够的自由享受追求这种感受。
不管了,反正她还有大把的时间,不必急于一时做出决定。
时间会给她答案的。
“纪轻舟——”
烟花正绽放到最高潮,一连串密集的轰鸣如同天鼓擂动,盖过了世间一切声响。祝莺的声音被淹没在声浪里。
纪轻舟下意识地侧过头,将耳朵靠近她,提高声音:“什么?太响了,没听清!”
祝莺凑到他面前,用尽力气,让声音穿透那震耳欲聋的喧嚣:
“我说——烟花!很!漂!亮!”
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用力,带着温度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廓。
纪轻舟怔了怔,他眼底光芒颤了颤、随即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毫无遮掩的、直达眼底的温柔笑容。
“嗯,是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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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的设想里面,祝莺是很成熟的性格,所以可能会第二年跟纪轻舟确立关系,两三年之后结婚。时间线会拖得比较长,实在写不出来,毕竟这也不是主感情的文。但是毫无疑问,他们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