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水电供应不足,为了保证日常所需,大院有一个非常高的水塔。
赵云珍要能爬这么高,姜如雪也是打心底佩服。
“别找了,在那边。”景渐宜给她指一条明路。
姜如雪循着看过去,“不是跳塔,是跳河啊。”
青州的护城河穿大院而过,河上建了一座拱桥,这会儿河岸两边和桥上都围了不少人。
姜如雪拉着景渐宜挤进去,垫着脚,伸着脖子。
天已经黑下来,光线过暗,人头攒动中,她甚至找不到要跳河的赵云珍,看不到热闹,姜如雪着急啊,管不了那么多,埋头使劲往里面钻。
事发现场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赵云珍哭着嚷着要跳河了,说自己对不起程家的列祖列宗,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前些年没日没夜地照顾孙子,孙子好好的时候,谁也没感谢她半句,孙子一出点事儿了,就全怪她头上。
程宏坤安慰她:“没人怪你,都是小玉没教好孩子,老赵,赶紧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没怪我,聪聪没怪我,不代表陶华,她肯定恨死我了。”赵云珍对着陶华哭哭啼啼,“陶华,是妈对不起你,没看好你的孩子,你不是报警抓了小玉吗,说什么给孩子讨回公道,好好好,一命偿一命,我老婆子这就把命还给你总行了吧?”
陶华看着婆婆死死扒着护栏的手,真是又想哭又想笑,她到底在做戏给谁看啊?
“妈,咱就事论事,小雨出事,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如果不是婆婆让何小蕾住家里来,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对,就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逼死我你就安逸了是吧?”赵云珍撕心裂肺地喊叫。
眼看事态严重,围观群众纷纷站出来劝陶华:“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婆婆,是你丈夫的亲妈,这些年也没亏待过你,还尽心尽责地帮你带孩子,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
“你妈那句话没说错,她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和程聪工作都忙,是她一个人把家撑起来,不容易,小雨出事,她肯定也不想,要不你给她道个歉,把人哄下来吧。”
程聪让他妈吓到了,连声附和,“婶子们说得对,长辈再有错也是为我们好,陶华,你就给妈服个软吧。”
到最后还要她道歉,陶华直接被气笑了,甩开丈夫,一字一顿道:“离就离。”
程聪:“……”
赵云珍随时关注着儿媳妇,听到对方说要离婚,瞬间坐不住了,想下去找儿媳妇理论,他们老程家到底哪儿对不起她了?居然想要离婚。
一旦离婚,他们一家以后还怎么在大院做人。
“赵姐,快下来,别冲动啊!”姜如雪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一不小心自己绊了自己一脚,整个人往前扑去。
好死不死,扑到程宏坤的背上。
赵云珍一看,那还了得,大庭广众之下,狐狸精勾搭上了丈夫!顿时雷霆大怒,松开扒着护栏的手。
后背莫名被人一推,程宏坤整个重心不稳,往前栽去。
因为劝媳妇,两人离得很近,程宏坤一头撞赵云珍胸口。
直接把人拱下了桥头。
“扑通——”
众人一惊过后大喊:“不好啦!有人跳河了!救命啊!”
接着又是一声“扑通——”
程宏坤跳进了河里,程聪站在桥上吓得脸都白了,“救命啊,我爸不会水啊!”
最后还是巡逻兵跳下去把两口子救上岸,姜如雪看着程聪帮他爸做心肺复苏,拉着闺蜜小声蛐蛐:“你说程团多大的人了,还能闯这么大的祸。”
第43章 净说让人想死的话
缓缓睁开眼睛的程宏坤听到这话, 两腿一蹬又晕了过去。
到底谁闯的祸啊?
亏得姜如雪神来一推,提前结束了这场闹剧,没热闹看了, 众人各回各家, 陶华没回首长楼,自己去医院看孩子了。
小程雨已经醒过来, 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需住院几天观察。
程聪送他爸他妈回去后, 给媳妇收拾了换洗的衣物, 也要去医院, 一出门,看到在隔壁院子里张望的姜如雪。
“姜婶子,谢谢你。”程聪由衷地道谢。
要是他埋怨她,姜如雪肯定要怼他一顿, 但他居然谢她, 姜如雪打哈哈地笑道:“举手之劳。”
等程聪一走, 姜如雪拉着闺蜜和儿媳妇跑去程家听墙角, 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姜如雪怀疑程宏坤和赵云珍不在楼下。
狗狗祟祟冒出个脑袋张望时, 客厅传来了赵云珍的哭声。
姜如雪立马蹲回去,屏住呼吸。
赵云珍哭了好一会儿, 往常她都是鬼哭狼嚎,但这次不一样, 小声啜泣到泣不成声,触及了灵魂深处。
程宏坤也没在像以前那样觉得烦,而是耐心地劝她, “好了,都过去了。”
“老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赵云珍抽搭地跟丈夫道歉,“你不会水,还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救我,可见对我是有感情的。”
“你是我媳妇,我能没有感情吗?”程宏坤虽然大男子主义,有时候说话做事都不招人待见,但心里还是有媳妇的。
更何况作为人民子弟兵,不可能见死不救。
或是经历了生死,赵云珍在某一瞬间突然就想通了,她抱住丈夫边哭边说:“是我错了,我这次真的意识到了,是我对不起小雨和陶华,为了拿捏儿媳妇,差点把孙子的命搭进去。”
程宏坤拍着她的后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明天我们就去医院跟陶华道歉,等小雨身体康复,把他接回来,以后一家人好好地过,至于小玉,就让她在公安局好好反省吧。”
“小蕾呢?”外孙女让女儿教坏了,让她住回来,别说儿媳妇那关过不了,就是她也不放心。
“给她爸打电话,让他接走。”女婿做事虽然冒进了些,但外孙女交给他教也比让女儿带在身边更好。
赵云珍想了想,“到底是亲生骨头,何老板应该不会亏待小蕾,就怕小玉不同意。”
“管她同不同意,等她受教育出来,小蕾早回广州了,她不同意就自己去追,免得她留这边闹心。”程宏坤顿了顿,长叹一口气,问赵云珍,“你说当初我们那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赵云珍陷入沉默,因为她也确定不了。
姜如雪小声问闺蜜和儿媳妇:“什么决定?让程玉把孩子生下来吗?”
景渐宜和罗香玲都表示不知道。
“谁?谁在外面!”程宏坤听到说话声追到窗户。
姜如雪站起身,非常自然地打招呼:“程团,赵姐,晚上好啊,你们忙活了一天,肯定还没吃饭吧?我让小吴给你们送点鸡肉卷饼过来怎么样?”
程宏坤一听到鸡肉,看完院子里的火鸡窝,又看向姜如雪,“你把彩凤怎么了?”
“宰了俩鸡腿,剩下的身子埋树底下了。”姜如雪如实回答,看程宏坤表情,还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懊恼地拍脑袋,“忙过头,把彩凤给忘了,怎么才宰两只鸡腿就埋了?还不如炖一锅鸡汤,给小雨补补身子。”
“火鸡肉不好吃,就鸡腿做成卷饼还不错,怎么说小雨也叫我一声婆婆,我明天让吴小卫买一只老母鸡煲汤给他喝。”火鸡肉不白吃,姜如雪主打一个礼尚往来。
第二天,吴小卫煲好鸡汤,用保温盅装好,姜如雪提去医院,一上楼就听到有人在哭,然后看到程宏坤扶着赵云珍从小程雨的病房出来,小老太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经过她的身边时,嘴里还在念叨:“就说她不会原谅我,果然……”
“小陶也没说不原谅啊,好了,别多想了,我们先回去。”程宏坤看到姜如雪,朝她点点头打招呼。
等两人下楼,姜如雪跑去护士站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小护士认识姜如雪,自然有问必答:“程团带媳妇来跟儿媳妇道歉,小老太就差跪地上磕头了。”
“小陶也没原谅她吗?”姜如雪趴在护士站台面上。
“没说不原谅啊,”又来一个小护士说,“陶护士只说要搬出去住。”
“都要搬出去,还不是没原谅,不过换做我,我也得较真,儿子差点给婆婆害没了,谁还能跟没事发生过一样,心平气和地同住一个屋檐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护士略带同情地看向姜如雪,“您说是吧?”
姜如雪摸摸自己的脸,“关我什么事儿?我俩儿子都挺优秀的,儿媳妇也乖巧孝顺啊。”
“我们都听说了。”俩小护士异口同声。
“听谁说了?”姜如雪问。
“中医科的梁医生啊,他可是我们医院公认的妇女之友。”
姜如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男人最好面子了,你们可得帮忙保密。”
俩小护士互看一眼,眼睛齐刷刷地亮了,没想到梁医生说的都是真的,庄政委人才到中年就不行了。
等程聪从病房出来,姜如雪才提着保温盅进去,看到坐在床边抹眼泪的陶华,她轻声咳了咳。
陶华抬头看到姜如雪,连忙站起身,“姜婶子,您怎么来了?”
姜如雪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盅,“小吴给小雨煲了鸡汤,我送过来。”
“费心了,谢谢您。”陶华感谢道,沉默了一会儿,问,“姜婶子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
姜如雪笑了笑,只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陶华愧疚地看向病床上睡着的小程雨,“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好妈妈,为了反击,拿儿子做赌注,但我想当一个好妈妈了,所以绝对不能再和公婆住一块。”
赵云珍操劳惯了,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彻底改变,那就意味着他们以后的日子还会像从前那样。
婆婆照看儿子,她和丈夫都毫无用武之地。
“不管是程聪,哪怕是我,都太依赖婆婆了,”陶华和丈夫商量好了,“程聪已经向大院递交了申请,下个月就去海岛驻守,到时候我和小雨一块过去,我们一家三口就能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本来婆媳矛盾自古就有,分开住是最好的解决法子,正所谓距离产生美,一年见不到两次才会珍惜。”姜如雪说。
陶华好奇:“姜婶子,为什么您和香玲就没有矛盾呢?”
别说婆婆,就是自己的妈,时间长了也难免有摩擦。
姜如雪笑哈哈道:“因为我懒啊,顾好自己就够麻烦了,还管别人干嘛?”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不是亲婆婆。
罗香玲是她看书时香香软软的梦中情女,有缘相会,当然要珍惜了。
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晃眼到了十月,姜如雪最近对大院的八卦听腻了,没再往退休所跑,在家里呆了两天,快发霉了,周天杜翔来找庄之博。
姜如雪瘫在沙发里看电视,没精打采地看他一眼,“之博这个月不回来,说是下个月有考核,要留校训练。”
杜翔大骂庄之博不是人,他那身体素质再要训练,还让不让其他同学活了。
姜如雪没理他。
“姜婶子,你是不是很无聊啊?”杜翔笑嘻嘻地坐过去,“要不我们去旱冰场吧?”
“都去好几次了,你们小年轻就没点其他好玩的东西?”姜如雪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