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大片墨绿搭白色的配色在这个空旷的空间中极具视觉冲击，林听一眼扫过去没看到主人，正犹豫着该不该进。
进屋的保姆机器人回头邀请，林听跟着往里走，左前方一片深绿的植株后面露出灰黑色的桌角，再往前走，一身墨绿色的衬衣西裤的瑞文正坐那儿等她。
或许不是等她，他只是在看窗外的风景。
他看风景，林听在看他。
白皙的皮肤，墨绿的头发墨绿的衬衣，亮色和暗色对比强烈，一向冷淡的人，突然间，他身上好像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样的瑞文不是林听熟悉的，她在原地站着不动。
雕塑一样的人慢慢回头，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眸，端起精致的茶杯抿了一口，才开口道：“过来坐。”
林听过去坐下，抚了抚袖口，笑着问：“多谢你的邀请，我第一次知道你们也有喝茶的习惯。”
瑞文微微皱眉：“我记得你在自然资源部实习？第一星球盛产各种功效的茶树你不知道？”
林听语塞，她在植物部门那边一直都是混的，一天也没认真工作过，如果他说的功效没有抗癌植物的话，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生命短暂却虚度时光，我很好奇，你们人类是怎么从蒙昧走到今天这一步。”
感觉自己被攻击了，林听因为心虚低下去的脑袋又抬了起来：“请你尊重生命的多样性。我并不能代表全人类，就像你不能因为你生命漫长，就说你的母星第一星球上的所有树人都长寿。”
“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
“那我也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瑞文抬眼看她，那个眼神好像是在说她无理取闹。
林听也回视他，她打小跟霍景珩较劲儿，她最知道如何对付这种人。
瑞文单手扶额，片刻后，他把一份文件摆在林听面前：“我需要你母星上银杏树，从幼苗到树每个阶段我都需要，这是协议书，上面是我列出来的交换条件，如果你同意，现在就可以签字。”
瑞文补充：“签字后你可以用你的临时终端扫描上传，如果我违约，星际主脑会保护你的利益。”
林听的星际通用语学得不错，协议书写得简洁明了，她花了点时间看完，协议书上最吸引她的是医疗舱三个字。
林听笑着拿出她早准备好的单子：“既是合作，你提出了你的条件，那你也看看我的条件。”
瑞文没有接她递过去的单子，只看了一眼：“林听，你太贪婪了。”
“我有罪吗？”
“不，贪婪没有罪，最多脑子笨的人容易落入陷阱而已。”
林听安心地点点头，外交部的精英们就是这样教她的。
瑞文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笼罩着她：“我给出的条件就是最好的条件，你如果聪明，就该知道。”
冷冰冰的眼神叫她战栗，林听努力忍着，不服气回话：“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跟你谈条件？我没有资格，五大星球的其他四个星球也没资格跟你谈条件？”
五大星球可不是一团和气，就跟星蓝上的五常一样。银杏树事关赫拉家族的基因，肯定会有别的星球感兴趣吧。
瑞文突然笑了，他拿出笔，在她的单子上钩了两项：“送给你的。”
“我……”
“适可而止。”
林听这会儿听得懂人话了，面上乖乖点头答应，心里却高兴坏了，超额完成任务。
签了协议，又上传星际主脑后，林听丢下一句下周她回来就交易的话后，转头就要走。
“林听。”
“嗯？”
“你知道为什么自从万古星球联盟建立后，五大星球的位置从来没变过吗？”
“为什么？”
“五大星球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让联盟星的其他成员星球彻底消失。”
而她的母星，就算倾尽全力发展，突破围追堵截，最终成功以独立星球的名义加入星际联盟，也不过是联盟中最弱小的那一批高等三级星球而已。
是强盗还是绅士？
只要不怕星际主脑的惩罚，处于这个联盟顶端的五大星球们可以自由切换。
林听没被他的话吓倒，突然一笑：“我知道。”
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有时候清楚的可怕，星际联盟是这样，星蓝也是这样，他们五大星球看不上眼偏远角落，有国家也处于这样的生态位。
没什么特别。
她始终坚信，在她看得到或许看不到的将来，高高在上的五大星球们，势必要给星蓝挪一个位置出来。
你不是命长嘛，那就走着瞧。
第15章 实习生叛逃！
在林听心里, 瑞文是个话少冷漠的人，一直感觉他人不算坏，今天过后瑞文在她心里的形象坏了一点, 关键词也加了一个，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倨傲。
林听很生气, 回去的路上步伐都比平时快了几分，走到实习生宿舍楼下, 她才慢下脚步，安慰自己：都是正常的，谁又能对谁真的感同身受？
瑞文这样的人在高处站久了, 他居高临下的一句话听在底层人耳朵里, 就像是天塌了的威胁。
有什么了不起？她可不怕他。
做买卖嘛, 不管过程怎么样，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林听回头看，远处被绿树笼罩的第一星球外交官大楼格外高耸, 林听轻哼：都是些基因变异的树人，以后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星蓝跟星际联盟不同, 星蓝上的动植物全是经过亿万年进化而来的原始基因, 稳定又正常, 不像他们，因为滥用基因技术而导致基因崩溃的智慧生物数不胜数。
星际联盟成员一百年一次的实习生计划是为了掠夺资源谁都知道, 这些资源中, 也包含稳定的生物基因资源。
造物主才是最厉害的，强大的族群强大就是他们最脆弱的地方。弱小的族群弱小就是他们最坚硬的地方。
树人再厉害, 也是一群随时可能基因崩溃的失败品。人类再弱小，那也是基因缺陷者求都求不来的健□□命。
以前看国外的宗教书籍，总有一句她厌恶的话经常被提起, 那就是人生来就有罪。
以前她觉得这句话有多恶心，现在把这句话放瑞文身上就有多正确。
一路回来积压的愤怒，想到这儿就散了大半了。
唉，好像在自我安慰一样，不过能安慰安慰自己也不错了。
红溪和弥勒不在，林听也不出门，两天就在自己房间里待着，等到红溪和弥勒来敲她的门，她才振奋起精神。
弥勒带着他家乡特产来的，各种各样做好的海鲜食物摆好，三人坐下一块儿享用，顺便交流一下这两天的心得。
红溪：“这批武器带回去当天，全球直播做实战展示，其他两方势力立刻就安静了，主动提出坐下来详谈星球以后的规划发展。”
母星上消停了，红溪肩上的担子轻了些，红溪脸上也有个笑模样了。
林听问埋头苦吃虾肉的弥勒：“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的母星跟红溪那边不同，我来星际联盟这事儿普通百姓都不知道，知道的都是相关领导层，我把这一批交易的武器送回去后立刻送去武装部队了，整体而言，我们星球的情况很稳定。”
弥勒擦擦嘴，说：“我们是海洋为主的星球，航母对我们来说威慑作用更大。林听，你回去一定帮我们多催催航母建造的进度。”
“放心，交货时间只会早，不会晚。”
红溪正在看终端，突然抬头看林听：“你去第一星球外交官大楼了？”
“你怎么知道？”
“这儿能有什么秘密？这里的独立星球和附属星球加起来几百个，各星球外交官上千万人，到处都是眼睛，消息流通堪比光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不起眼的实习生难道还有人认识我盯着我？谁不知道我的母星穷？前段时间我想卖原生植物信息没成，还被人笑了，盯着我有什么价值？”
弥勒笑着说：“那说不准，谁知道你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红溪提醒：“外交官大楼是各星球的私人领地，跟办公室不同。你如果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尽量不要去外交官大楼。”
“知道了。”
弥勒和红溪都是有分寸的人，他们没有多问其中细节，隔天早上去办公室上班，却有几个没分寸的人看林听单纯好骗，拐弯抹角地找她套话。
林听也不傻，扭头就甩了句半真半假的话过去：“我一个穷实习生能干什么，无非是找个好出路罢了。”
“这个想法好，你年纪小，脑子倒是挺聪明。”
说话的是从旁边路过的部门主管白德，他是个比红溪还要矮两厘米的小矮人儿，林听如果不低头，还看不见他的脸。
白德不介意自己的身高，反而昂起头，展示自己宽大智慧的脑门，他特意高声说：“M-274星球的那个实习生，跟你是一组的吧，三天前他已经拿到星际公民身份，加入我们我的母星了。我看过M-274星球的评估报告，矿产资源贫瘠，好在植物资源不错，自然基因库很完善，多少有点价值吧。”
白德对着林听说：“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母星是中等一级星球，和M-274相比肯定更有优势，你带着你的母星依附我们，你也能拿到正式星际公民身份。”
一群实习生都注视着这边，白德昂起头踮起脚，目光试图越过办公室里的座椅跟每个实习生进行目光接触。
白德对自己引起的动静很满意，潇洒地点点头离开。
林听不记得同组七个人谁的母星的编号是M-274，人群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弥勒凑过来小声说：“是家里布，他叛逃了，你看实习生论坛。”
林听连忙点开实习生论坛，论坛首页上面有一个飘红的帖子，这个红帖上记录的是他们这一批实习生的现状，有母星屏蔽、实习中、叛逃、死亡四个状态。
点开帖子往下拉，从M开头的星球中找到274的编号，登记的实习生是家里布，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灰色的印戳，上面两个字，叛逃！
每周休假前，他们七个人去找瑞文的时候，家里布总是最沉默的那个，很少听到他说话表明自己的意见。
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居然背叛自己的母星，交出了母星坐标，叛逃了！
红溪跟林听同一组，她明白林听的震惊，坐在对面的红溪问林听：“你是不是认为，我们七个人中间如果出现出卖母星的人，第一个应该是斯安？”
林听连忙点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斯安就说过弱肉强食是宇宙规则，弱者依附强者并不丢人。
“你也不用觉得斯安比家里布人品好，斯安只是比家里布聪明，他知道如何把他的母星卖出个好价钱，他现在还没叛逃，不过是在等好时机罢了。”
“我们的实习期还很长，这才开了个头，慢慢看吧。”
“嗯。”
林听沉默着看帖子，一页都是实习中的红色印戳中，唯一一个灰色的印戳特别显眼。
灰色的叛逃印戳给家里布盖棺定论，这样的行为好像是在唾弃家里布出卖母星和种族的不道德。
但是林听早就已经知道了，道德在这里是没有价值的，这种印戳的行为只是虚假的作秀。他们许多人打从心里认为，家里布这种行为没有任何值得诟病的地方。
道德上或许会有人同情弱小，但是他们的内心永远只会追随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