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黄鹂的信
林国栋听到这声音，原本平淡的面容露出和蔼的笑意。
“黄鹂来啦，我说你这下班也太晚了。”
说着打开银色餐柜，里面的三杯鸡已经卖空了，但还放着一个打包好的盒饭。
“你不是说下班了一定要来尝尝我今天这饭嘛，我估计你又是忙活一天。”
刚说完闻到黄鹂身上比昨天更加浓重的酒味，无奈的叹了口气。
“年轻人努力工作是好事，但也别没老就把身体搞垮了。”
林国栋前世其实学历不高，跟黄鹂一样高中毕业就从乡村来到城市，跟师傅学厨。
虽然自己后来去大学深造，但其中吃了多少苦只有自己清楚，更别说黄鹂一个独自在江城打拼的女孩子，情不自禁也多了一分恻隐之心。
黄鹂了林国栋的话感觉食指都不自觉扣紧了，一脸震惊的看着林国栋。
“爷爷，您没收摊是一直在这等我吗？”
林国栋看出黄鹂表情的变化轻咳两声。
“咳咳...”
“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早上忘记给你了，昨天你给我送的红薯粉，包装的纸里夹着一封信。”
“诶，我记得就放这里面了。”
林国栋说着俯身在餐柜里翻找起来，不多时一张白色卡片拿在手里。
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张白纸对折了一下。
黄鹂接过卡片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短短三行字甚至还有错别字。
【姑娘：爸爸虽然没去过大城市，但也知道那里不像咱们乡下，竞争几烈工作压力大，如果你觉得太累了就回来，爸爸老了不能让你享受啥富足的生活，但不愁吃喝还是可以的。】
林国栋看到小小的白纸被晕开颜色，还以为是黄鹂家里遇到了什么难事。
两人坐在餐车旁边，询问后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林国栋似乎想起了什么，昏黄的路灯照射下褶皱的面孔显得更加苍老。
起身从旁边的的箱子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咕嘟咕嘟随着喉结滚动。
清凉略带沙口的酒液下肚，夏日晚风拂过，长呼口气一天的疲惫仿佛随着毛孔被排出。
“姑娘，我跟你一样，年轻时一个人在外面打工，虽然每次跟父亲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
“但他是我父亲，没人比他更了解我的情绪变化，听出来我受了很多苦，但又不知道怎么劝我回家。”
“他生活在农村，没见过花花绿绿的世界，也滋生不出太多欲望，也许比起我出人头地，他更希望我能开心平稳的过完一生。”
“有一次他骗我说腿摔伤了，我没办法就跑回去看他，那次我发火了，认为他根本就不理解我。”
“这么多年过去，回过头来想想，也许他的做法不一定对，但毋庸置疑出发点是对我的牵挂。”
“可能只有等自己做了父母，才能理解他们那些看似自私霸道的决定吧。”
“所以，别怪他，如果累了就回家，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开心最重要。”
黄鹂看着手里的信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爷爷，我不想回去，我第一次来江城时才知道楼可以盖这么高，地铁这么快，一辆公车能挤下这么多人。”
“虽然有很多像我一样的打工族，他们也很辛苦，但在这些人身上我看到了无数的可能性，我害怕那种一眼就望到头的生活。”
林国栋听闻笑了笑，拿出锅里的外卖盒递了过去。
“那你就带父母看一看你的生活吧，我相信他们能理解的。”
“快吃饭吧，每天一箱箱搬啤酒，等你父母来了看你面黄肌瘦的，不是更担心了。”
黄鹂点了点头打开外卖盒，虽然没有热气冒出，但盒盖上布满的水珠能看得出已经放了很久。
像自己小时候贪玩回家晚了，桌子上永远会放着一个绿色网罩，下面是虽然不热，但香喷喷的饭菜。
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忧郁的眉心瞬间被美味舒展，大口吃了起来。
林国栋又看到了初次见面时那个执着、热情、脸上挂满希望的女孩子。
“对了爷爷，我给你拿的啤酒今天卖的咋样？”
其实黄鹂已经看到地上那箱啤酒，早上送来的时候是9瓶现在还有8瓶。
林国栋一听猛的一拍大腿。
“瞧我这脑子，还说帮你推销呢，这家伙忙的脚打连环光卖饭了，把啤酒忘死死的。”
黄鹂看到林国栋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擦了擦鼻涕，声音又变回原先那般动听，清亮，就像黄鹂鸟一样。
“爷爷，等我父母来了，什么景点也不去，要先带他们来尝尝你这饭。”
......
这一老一少坐在路灯下就这么聊着，黄鹂吐露了心声情绪好转了很多。
拿出手机跟分享起自己喜欢的视频“哈哈哈，爷爷，我没想到你还知道徐～俊～大～”
林国栋看黄鹂笑的捂着肚子，无奈的摆了摆手“哎，这都烂梗了，你跟点潮流啊...”
突然手机上方弹出一个长方形推送消息，黄鹂点进一看是一段视频。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半身照片，一位浓眉大眼的平头男子身穿警服，笑容无比灿烂。
只是在黑白照片中，这笑容却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灵堂后方齐刷刷站满了黑色制服的警察，众人眼中带泪目视前方褪下黑色警帽放在左手，齐刷刷的动作仿佛是由一个人完成。
一位身穿蓝色短袖，年约五六岁的男孩不停拍打着玻璃棺盖，撕扯着上面覆盖的红色国旗。
从他焦急又疑惑的眼神中看出，他似乎不懂自己为什么叫不醒爸爸。
“我市警员王邹义，下班途中偶遇两名持刀劫匪，为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安全，与劫匪展开殊死搏斗。”
“目前犯罪嫌疑人已被抓获，但不幸三级警司王邹义颈部胸口被刺伤，于昨日，1点10分牺牲，享年32岁。”
黄鹂点开视频评论。
【哎，终是人间路太窄。】
【真不想用这种方式认识你...望一路走好。】
【下辈子别做英雄了，换我们保护你吧。】
......
第248章 偶遇小楠
林国栋看到视频内容，原本跟黄鹂谈心嬉笑的笑容瞬间僵住。
右手似乎有些发麻搓了搓裤腿起身“行了，太晚了快回家吧，我也要收摊了。”
黄鹂听闻深呼口气，不顾林国栋的阻拦，拎着桌椅和啤酒搬上三轮车，全程就跟拎两个塑料袋一样。
“爷爷，别看我瘦，从小干农活长大搬啤酒，力气大着呢。”
林国栋笑了笑骑上三轮车消失在街道尽头，黄鹂看着有些佝偻的背影，眼角勾起如天上弯弯的月牙。
“如果说以前我是为了改变命运才留在这座城市，那现在似乎多了一件让我留恋的事情...”
......
江城，公安警察家属院。
一位戴着白色孝布的女子看着原本温馨的客厅，如今两边墙壁挂着巨大的黑色挽联，中间摆着灵位。
泪眼婆娑的上前用手护着一盏白色蜡烛，微弱火苗轻轻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大嫂，你都一整天水米没打牙了，这么熬不是事儿啊。”
“是啊大嫂，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小楠考虑啊，孩子还小...”
不大的客厅站满身穿制服的警察，他们有的是和王邹义一起出生日死的战友，有的则是警署其他部门闻讯赶来慰问。
角落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黑脸壮汉蜷缩在角落。
“邹义...”
“你这家伙，还说等我女儿出生要认干闺女，你个混蛋咋说话不算话...”
双手死死捏着警帽骨节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帽子同白纸一样撕得粉碎。
突然一双白皙的莲藕状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黑脸叔叔，你怎么哭了？”
警察低头一看，是王邹义五岁的儿子小楠，自己跟王邹义是同届警校毕业同学。
参加工作又被分在一起，可以说每日形影不离，出事儿那天两人下班后在外面吃完饭。
没想到离别时一句轻描淡写的明天别迟到，居然就成了最后的告别，如果自己能跟他一起回家...
撕心裂肺的悔恨让他喉咙仿佛吞了石头，看着小楠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楠，你爸爸...”
旁边一位女警眼角带泪俯下身，挤出笑容摸了摸小楠的头发。
“小楠，你爸爸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暂时...不能回来见你了，你要...”
还没等说完小楠从背后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上面用蜡笔画着奥特曼打怪兽的图画。
“你骗我...”
“我爸爸说了，等我画完这幅画就不加班了，带我出去玩，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爸爸去哪了！”
周围一群面对歹徒也丝毫不惧的警察，如今眼睁睁看着男孩一句句追问，似乎是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只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突然传来一阵叮当响声，王邹义虚弱的妻子打翻了灵台前一盏供果。
双眼紧闭一头栽倒晕了过去，身边的警察连忙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