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雨一听开心的不停鞠躬。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诶？老板我不进去了，我这一身汗，而且两点多了我要上课了...”
还没说完被骷髅兵拉了进去。
“哎呀上什么课啊，谁家正经大学生还上课啊！”
按在座位上倒了一大杯冰镇酸梅汤。
慕沉雨顶着大太阳连着唱了快三个小时，路人穿短袖短裤都觉得热。
自己一身不透气聚酯纤维的戏服，这会干渴的嘴唇都起皮，要不知道还以为他穿的不是灰色T恤，是黑色的，感觉脱下来一拧都哗啦哗啦出水。
“快喝啊，客气啥，这是我爷爷亲自熬的酸梅汤。”
慕沉雨转头看到对坐笑颜微眯的林国栋。
“谢谢爷爷啊。”
此刻口渴难耐也顾不得上课了，低头看去透明玻璃杯因为温差已经布上一层白雾，光看就感觉一阵清凉。
双手握起凉爽从手心直窜全身，看着里面随冰块晃动的琥珀色酸梅汤，直咽口水。
端起杯子就喝，酸梅汤入口先是一股酸味，但酸中透着回甘的双重口感让人欲罢不能，完全停不下来。
“咕咚咕咚...”
深棕色的酸梅汤随着唇角流下，看的林国栋一愣一愣。
“哎哟，孩子慢点喝，后厨多的是，这玩意儿太冰了不敢这么猛喝啊。”
慕沉雨放下杯子，整个人仿佛置身仙境一般舒适。
瘫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深深出了一口浊气。
“啊...”
“爷爷，你这酸梅汤也太好喝了，我以前演出一唱就是四五个小时，就是喝一大瓶可乐也感觉还是嗓子甜腻腻的一点不解渴。”
“但你这个感觉只要喝上一口立马就能缓解。”
林国栋笑了笑。
“这是里面甘草和乌梅的效用，华夏文化博大精深，很多中药材被纳入食疗，都有些独特的能力。”
“喝下去之后会不断回甘，所以你觉得解渴。”
“就跟你擅长的戏曲一样，不是它们缺乏文化底蕴，反而是其中的文化讲究太多了，现在的人觉得生涩难懂，不想花精力学习。”
听了林国栋的话慕沉雨愣住了。
“爷爷，没看出来你这么有研究，跟我导师说的一样，我们搞传统文化的不能自持太高，要想办法把生涩难懂的文化用更容易让大众接受的形式表现出来。”
“我也理解现在经济不景气，大家上班都这么累了，娱乐就想放松一下解解压，你非要求别人去研究唱腔韵律，学习角色特点，那就有些太顽固不化了。”
林国栋听闻对眼前这位刚20多岁，但对专业有自己见解有些意外。
结合刚才食客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的话题，猜想眼前的男孩是不是师承名家。
毕竟戏曲这东西不是你学两个技巧就能出师的，这也是华夏传统文化的一个弊端。
太复杂，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甚至从小学习，就像黄龙黄虎两兄弟一样。
也许人生四分之一时间都投进去了，以后没有名气，那这小半辈子也算废了。
“孩子，我刚没看到你表演，但是听客人反响都很好。”
“看你年纪也不大居然表演的这么好，你是从小学戏，师承父辈？”
慕沉雨听闻愣了一下，双手不自觉抠着空空的玻璃杯。
用只有自己和对座林国栋能听到的声音，楠楠自语了一句。
“我爸现在应该还在工地干活吧，这酸梅汤要是他也能喝上这么一杯就好了...”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但搭配上眼下那颗泪痣更给人一种忧伤的感觉。
“没有，我爸妈都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看我从小喜欢戏曲他们就尽力支持我学。”
“家里挺困难的，所以我就尽力学到最好，出来找兼职也是为了贴补些家用。”
林国栋一听又是一位家里条件差，只能靠自己奋斗走出大山的孩子。
转头看了看骷髅兵递过一个眼神。
“库经理，在咱们店里打工的福利你跟慕沉雨说了没？”
骷髅兵抬起头一脸呆滞。
“啊？啥福利？”
“在店里干活，有工作餐啊！”
“哦？袄袄袄！！！对对对，爷爷我忘告诉他了，在咱们店干兼职有工作餐。”
林国栋又给慕沉雨倒了一杯酸梅汤。
“你这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确实挺不容易，这外面天儿热你穿着厚重戏服，以后表演完了就来店里，我们这有员工福利管一顿饭。”
林国栋说完起身扭了扭腰。
“启良，你看慕沉雨想吃啥你给弄一下吧，我这老腰得去歇一会了。”
慕沉雨看着林国栋缓步离开，双手握着手里的酸梅汤喃喃自语。
“我算啥辛苦，我爸爸还不知道又去了哪个陌生城市，顶着大太阳在工地里正扛水泥呢吧...”
......
江城，城南交通枢纽工程。
太阳如同炽热的熔炉试图融化一切，高温令水泥路照都变得扭曲，两位身穿工地马甲，戴着安全帽的男子坐在沙堆上拿着盒饭。
“老慕，一天就盯着你儿子的照片看，又不是美女，下饭啊！”
老慕听到隔壁工友的调侃冷哼一声。
“我儿子，可是江城戏曲大学的高材生！”
“那以后出来是要进剧院表演的艺术家！”
工友听闻抿着嘴。
“啧啧啧，我承认你儿子挺厉害，但我家那臭小子也不错！”
“等一毕业那可是大型机械设备的驾驶员，技术工种！”
老慕依旧盯着手机儿子穿着戏服的照片，头也没回淡淡说道。
“我还以为你儿子开飞机呢，你儿子学的是挖掘机专业，毕业了刚好跟你当工友，老子在地上和水泥，儿子在上面挖掘机。”
“我儿子这一招一式，传播的都是华夏几千年的传统文化！”
“还跟我儿子比...真有意思...”
旁边的工友拿起盒饭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第309章 我去过很多城市，却从未看过那里的风景
旁边的工友拿起盒饭骂骂咧咧离开了。
“你儿子在江城上学，你来江城打工都不敢说，还把你能的，小心以后你儿子发家了不要你个老家伙。”
“臭脾气你就倔吧，跟驴一样，看除了我工地还有谁愿意搭理你。”
老慕完全不在意对方说什么走没走，看着儿子唱戏的视频笑颜微眯。
但明明才不到50的年纪，脸上的皱纹却又深又厚，仿佛能夹死蚊子。
常年在工地打工暴晒，脸色已经不是健康的小麦色，更像是一种病态的黑色。
老慕小心翼翼的把手机揣进兜里，端起饭盒吃了起来。
就着一片看起来肥腻腻的炖五花肉，能扒四五口米饭。
肉片看起来很腻，很油，但他的吃相看起来似乎又很好吃。
正吃着感觉胳膊一疼，低头一看长期暴晒的胳膊已经大面积蜕皮，仿佛是在肉身上长出一块残破的白色塑料袋。
老慕随手挠了挠白色角质跟头皮屑一样纷落，但脸上无所谓的表情仿佛蜕皮的是别人，跟自己无关，继续吃饭。
旁边路过的工友见状都笑骂。
“老慕，抠死你得了，四块钱的红霉素软膏一擦就好，你也不嫌膈应。”
老慕听闻端起盒饭笑了笑。
“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啥好看不好看的。”
疼吗？旁人看着很疼，但并不重要。
老慕心里清楚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他去过龙国很多城市，可能比需要频繁出差的白领还多，但自己从没看过那里的风景。
因为这就是满世界找活儿干的农民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日夜弯腰建造的高楼大厦，建成之后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样的人在里面工作生活。
因为高额的物价根本不容许他在大城市多停留一秒，就要赶往下一个被挖的面目全非的地基坑洞里，就像是一座能同时装下很多人的棺材坟墓。
心里清楚自己是这个社会中底层中的底层，从来没有受到过别人的尊重。
每次过年回村也不敢声张，因为挣不了多少钱。
但老慕家祖坟冒青烟了，自己一个没上个几年学的人，居然培养出一位戏曲天才！
是村里为数不多考上正经一流大学的人才，即便一年才能见一次面，心中日夜牵挂儿子，可自己在江城打工也不敢告诉儿子，更不敢去找他。
怕自己满身水泥灰的样子，影响孩子的大学生活，影响他的学习心情。
相思成疾难受？想想应该很难受，犹如仅一步之遥却无法相见的思念之人，但是没关系。
自己就是再苦再累，只要盼着有一天，能坐在从没见过的大剧场里，看到自己儿子在台上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