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不用戴了？”宋河问。

　　“海怪现在停止攻击人了，性情温和许多。”丁阳泽道，“我们很久没戴头盔了，有时候值班在地下室睡着，海怪也不会控梦，它自己忙着解数学题，没心思关注我们。”

　　宋河暗暗惊奇，习惯性望向相晓桐，想交换一个“这海怪有点意思是吧”的眼神，但相晓桐低着头没看他，显然还不好意思。

　　电梯门打开。

　　三人走到玻璃墙边，隔着墙眺望海怪。

　　海怪正悬浮在远处的触摸屏前，屏幕左侧显示数学论文，它用一只触手忙着翻论文，其他触手则在屏幕右侧的空白处舞动，写下缭乱的打草。

　　最离谱的是，海怪的身体颜色彻底变了！

　　原先海怪是黑漆漆配色，看着像巨型恶鬼，此刻的海怪却通体变奶白，层层叠叠的黑色数字和数学符号在全身流过，犹如变幻的纹身。

　　仿佛它的身体变成了一块显示屏，实时显示各种数学运算的过程。

　　看上去蛮奇怪的，一只散发数学气息的巨型怪物？满身数学公式纹身的乳白大章鱼？

　　“怎么感觉瘦了一圈？”宋河问。

　　“体型变小了。”相晓桐也说。

　　“它大脑耗能太高，累瘦了。”丁阳泽从旁边拿过一只文件箱，打开后掏出里面的数据纸。

　　宋河和相晓桐各自接过数据纸，摆在桌上迅速浏览。

　　丁阳泽找出一张曲线不断向上的数据纸，“这张图就是它的耗能检测，它大脑的耗能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脑神经元突触网络的大面积重组。”

　　“耗能这么高吗？”宋河瞪大眼睛，匪夷所思。

　　“太高了，是不是你们测错了？”相晓桐也不可思议。

　　“对，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测错了，但我们换设备用多种方法交叉验证，一遍遍重测，数值是没问题的！”丁阳泽严肃道，语气又暗暗兴奋。

　　“再看这里！”丁阳泽又找出一张数据纸，用手戳了戳，“我们用海怪大脑的总耗能和海怪大脑的脑细胞数量，计算了它单个脑细胞的平均耗能，远超人脑！”

　　“不仅仅远超人脑，甚至也远超目前已知真核细胞消耗ATP速度的上限，而且是大幅超过200倍！甚至这个纪录还在不断刷新！”

　　“我们暂时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但海怪的脑细胞确实有点邪门，遗憾的是没办法切点样本出来观察。”丁阳泽道。

　　“计算过程给我看一下。”宋河皱眉，“200倍有点吓人了。”

　　丁阳泽连忙从纸堆里翻找一番，找出一张写满算式的数据纸，递给老大。

　　宋河严肃地低头阅览，表情变化。

第1330章 海怪的异常

　　“总体思路是对的，这计算谁做的？”宋河问。

　　“我做的。”丁阳泽说。

　　宋河意外，“可以啊！数学水平上来了！”

　　丁阳泽一脸无奈，“研究到这种深度了，不懂数学寸步难行，纪天和天天给我补课，硬着头皮学，学的天天头疼。”

　　“再来点更头疼的，给你梳理几个小细节。”宋河掏出笔，指着计算步骤，“你这计算误差很大。”

　　丁阳泽连忙凑过去认真看。

　　“你看这里，一个周期性伪轨道在平衡点附近经过，而且是大振幅的，具有稳定平衡点的动力系统就要视为兴奋性的……”

　　“矢量场的一个微小扰动，就可以让这里t2和t3聚在一起，变成周期性轨道……”

　　“点p是什么？是一个平衡点，在这里的扰动会导致解的大偏移，但解会返回到平衡点吗？”宋河问。

　　“不会。”丁阳泽若有所思。

　　“所以这种神经元也在分岔附近，矢量场扰动使平衡接近吸引边界，继而稳定性丧失……”宋河继续讲解。

　　“这个地方还要注意，你是按一类二类神经元的粗暴划分来算的，一类放电频率5到150赫兹，二类放电频率75到150赫兹，但海怪的大脑过于复杂，最好能细化一些……”

　　“还有这里，亚临界霍普夫分岔是吧？这里的稳定极限环低频率，你为什么忽略了？”宋河又问。

　　“它……它有较大的二维度。”丁阳泽挠头，“不该忽略吗？”

　　“已知的自然界里确实没这种情况，但别忘了海怪不是已知自然界啊！这家伙是挑战生物学体系的存在，鬼知道它会有什么特殊情况？”宋河说。

　　相晓桐也在一旁附和，“我在实验室做人造脑组织的时候见过类似的状况，二维分岔在神经簇发放中是有用的，细胞如果真保持在这种分岔附近，说明海怪已经进化出了独特的生理机制。”

　　丁阳泽若有所思，不好意思道，“我……我疏忽了。”

　　“不是疏忽了，学艺不精，你是按照已有的生物和数学理论框架去做工作，能算出来已经很吃力，让你再去抠细节，你抠不了。”宋河说，“还得再补补，已经很接近了，你水平进步很迅速。”

　　丁阳泽重重点头，“明白！”

　　“打草纸。”宋河伸手。

　　丁阳泽慌忙跑到一旁，拿过几张空白纸递到他手里。

　　宋河动笔开始算。

　　丁阳泽凑过去看，试图学一学他在算什么。

　　但很快他就自讨没趣地移开目光，完全看不懂，自己道行还太浅，加上宋河打草又很跳跃，并非像普通人那样规规矩矩的一点点写，而是只写散碎片段，压根看不明白。

　　“500！”宋河说。

　　“什么五百？”丁阳泽一怔。

　　“海怪的脑细胞，峰值时消耗ATP的速度，是已知真核细胞的500倍！”宋河说。

　　丁阳泽呆了，相晓桐也呆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丁阳泽疑惑。

　　“当然是进化了！”宋河笑道，“平均来说，单个真核细胞消耗ATP是原核细胞的5000倍，现在海怪脑细胞又比真核细胞高500倍，应该是全新的细胞种类。”

　　“细菌、古菌、真核生物、海怪？”相晓桐说。

　　“我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我觉得有点离谱。”丁阳泽挠头，往远处的海怪望去，“这么炸裂吗？像外星生物一样！”

　　“相院长。”宋河扭头，“有没有办法取样一点海怪的脑细胞出来？改一改人造脑虫，捎带几个神经元出来，能实现吗？”

　　“我问问我团队。”相晓桐摸出手机，走到一边打电话。

　　宋河继续看数据纸，认真端详海怪脑组织渐变的过程，若有所思。

　　“可以。”相晓桐挂了电话走过来，“但需要一段时间改造脑虫，咱们得等。”

　　“等等不要紧，能取出样本来就行！”宋河高兴，“如果海怪脑细胞拿到手，我就能靠海怪脑细胞，指导我的学生们做细胞！”

　　“什么意思？”相晓桐疑惑。

　　“我有三个状元学生表现突出，卢庚、查信然和虞半梦，他们准备做的科研项目是创造一种崭新的真核生物。”宋河道，“我打算带他们做这个项目，无中生有太耗时了，可能得花很多年，有个样品参考要好做的多。”

　　“药学院的新生这么激进吗？”相晓桐吃惊。

　　“我鼓励的，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做改良没法出头，激进才能出开辟性大成果！”宋河笑道，“除了新型真核生物有戏了，梦境城市可能也有戏了！”

　　“怎么说？”相晓桐问。

　　“你看这。”宋河敲敲面前的一连串海怪脑组织变化图，“海怪大脑里出现了非常独特的连接网络，以前见过吗？”

　　相晓桐认真端详许久，表情凝重，“没见过，好复杂。”

　　“我暂时也看不懂，但我有预感，只要这东西弄懂了，仿脑超算肯定能上一个台阶，梦境城市也能稳定住更大规模！”宋河说，“只不过暂时数据还不足，你发现没有？这是一个渐进过程，还远远没结束！”

　　“得继续收集一段时间的数据。”相晓桐沉思。

　　“未来一段时间我就在动物园住了。”宋河道，“我试试能不能刺激一下海怪的大脑生长，把它的大脑改变给加加速。”

　　“怎么刺激？怎么加速？”丁阳泽一愣，“用药吗？”

　　宋河摇摇头，走到一旁的电脑前坐下，敲打键盘。

　　电脑上是海怪池大屏幕的控制界面，能看到一篇篇数学论文存储在里面，有些论文已经读过，还有些论文未读。

　　宋河认真看了片刻，心中有数，截断了屏幕程序。

　　“海怪，为什么不回家了？我正打算送你回家。”宋河敲键盘，把字幕打在大屏幕上。

　　海怪悬浮在大屏幕前，正好翻完一篇论文，点击下一篇，没有论文出现，醒目的问句冒出。

　　海怪转身，巨眼望向宋河。

　　看到并非平时常见的人类在和他对话，而是海怪馆真正的掌控者驾到，海怪神态明显微变，又转向大屏幕，抬起触手写字回应。

第1331章 给海怪当老师

　　【我看出来了，你们并不是真想放了我，你的承诺是假的，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曾经也在海底戏弄过鱼，我会修建一些陷阱，让鱼在里面困住，以此为乐】

　　【现在我也变成了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宋河愣了，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而且这怪物语言学的蛮好的。

　　略微思索后，他诚恳回复：

　　“不，我真的会放你离开，因为养你很耗钱，但实话实说，不会立即放你回家，我希望等你转生来世之后再放你走，因为你的记忆遗传是陆地生物和普通鱼类没有的，我希望研究一下。”

　　“不知你能否接受？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我尽量满足。”

　　【我不接受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不接受你就会放我走吗？】

　　【我没有什么要求，现在挺好的，数学很有意思，足够打发时间，让我想起了一些儿时的回忆】

　　“儿时的回忆？”宋河好奇。

　　【准确来说是很多代之前的回忆，只有一些碎片，我记不清了】

　　【那段时间我无师自通，明白了一些数学知识】

　　【比如我会清点大鱼的数量，我会在沙土上画一个大方块或者大圆，用粪便涂抹方块周长来宣告领地】

　　【有时候粪便会变得不够，涂抹到一半就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