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师们是寒假时，院长远程下令调拨过来的。

　　药学院配备的白老师数量太多，有超过一半白老师每天工作时间不足半小时，白天黑夜无所事事，与其闲着生锈，不如让它们试试来实验室打下手。

　　事实证明白老师们相当聪明机灵，一台白老师学懂某台仪器操作后，数据共享，所有白老师便知道怎么操作，很快它们便成了优秀的实验室劳动力，除了暂时没自己的科研思路，几乎可以胜任一切劳动！

　　三个人类正来回徘徊，众多白老师不断跑到三人身旁请示，排队交上数据纸。

　　赫然是卢庚、虞半梦和查信然，三人明显是实验室的指挥中枢，所有白老师围绕他们转。

　　但此刻三位指挥中枢状态不佳，满面枯槁肤色暗沉，眼神透着浓浓的生无可恋。

　　步伐不像走在实验室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倒像行走在千里流放的苦寒之路上，背影酷似丧尸片里的行尸走肉，给人感觉随时会歪倒在地。

　　其实原本实验室有五位指挥中枢，但其中两个指挥中枢已经报废了。

　　实验室角落，波普和菲尔德一动不动瘫在折叠床上，眼睛微睁一条缝，双目毫无光泽，像死了多时。

　　没日没夜的高强度实验消耗巨大，年轻人都快油尽灯枯了，老年人根本顶不住。

　　波普和菲尔德在实验室一躺数个小时，学生来请教问题时才短暂起死回生一下，学生们没问题时，两人便保持端庄遗容。

　　一声轻响，实验室门忽然打开。

　　两道身影进来，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

　　卢庚抬了一下头，萎靡不振的眼睛忽然瞪圆，“院长！”

　　虞半梦和查信然猛回头，白老师们纷纷侧目，角落平躺的两具尸体也诈尸惊坐起来！

　　实验室里此起彼伏的院长好，宋河和相晓桐笑着点头。

　　“波普和菲尔德对吧？奚副院长安排你们来的？”宋河先看向颤颤巍巍跑来的两具尸体，“怎么脸色不佳啊？”

　　“累着了。”波普笑容尴尬，“前几天实验关键期，三天加起来没睡够十小时。”

　　“我们稍微缓缓还能干！”菲尔德忙说，“只是暂时休息一下。”

　　“至于这么拼命吗？累坏了就回去睡大觉嘛！”宋河笑道，扭头看了看实验室角落的折叠床，“不会一直睡实验室吧？”

　　“租的房子在郊区，来回一次得俩小时，太耽误时间了，我们周末回一次家，平时就在学校住。”波普解释。

　　“租房子？”宋河问，“不打算买一套吗？从学校门口买一套岂不方便？”

　　“还在看房，今年肯定得买一套。”波普点头，“学校附近房价太贵，八万多一平米，我和菲尔德打算买稍微远一些的，把通勤时间控制在一小时内。”

　　“八万一平米？”宋河吃惊，“行情这么贵了？我刚来的时候才一万块钱啊！”

　　“冬眠中心奠基之后开始涨的。”相晓桐说，“全市均价从七千块钱升到三万五了，学校周边是好地段，估计过两年涨到十万也有可能。”

　　宋河有点震惊，他倒是知道夜墨市这几年人口流入剧烈，房价可能会涨一涨，万万没想到涨幅如此夸张！

　　“郊区治安也不太好，我们肯定得往市里搬。”菲尔德也随口附和，“夏天之前我们家就打算搬家，工作生活就都方便了。”

　　“治安不好？”宋河奇怪，“夜墨市治安很好啊，怎么会治安不好？”

　　“可能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边缘吧，半夜老是有警察敲门，上星期家里说敲了三次，说有人报警那附近有案情，警察上门核实情况。”波普说。

　　宋河和相晓桐都听愣了，两人面面相觑，感觉十分的不对劲。

　　“警察半夜敲门？周围有案情？”宋河不可思议，“都什么案情？”

　　“什么都有，最严重的说看见有人埋炸弹，比较简单的说看见有车压死人。”菲尔德苦笑道，“但好像都是报假警，有人恶作剧，但半夜三更来那么一下挺吓人的。”

　　宋河皱眉，“报假警？”

　　波普和菲尔德一齐点头。

　　“奇怪。”宋河目光闪烁，“你们家里人都住在那？”

　　“对。”

　　“别住了，让他们现在收拾东西来学校，我再腾几间教职工宿舍给你们家里人住。”宋河脸色微变，语气透着紧张。

　　“怎……怎么了？”波普茫然。

　　“很可疑，夜墨市无论市里还是郊区治安都非常好，报假警这种事儿突然如此频繁，我怕是踩点。”宋河说，“有些犯罪团伙会用报假警的方式踩点，一方面看警方接到消息多久能到现场，一方面也是狼来了。”

　　“确实可疑。”相晓桐也脸色严肃，“眼下这个节骨眼，刺杀掉几个科学家很有可能，震慑那些想投奔过来的科学家。”

　　波普和菲尔德脸色陡变，两人吓坏了。

　　“我们现在回去接家里人！”波普着急道。

　　“接来吧，别开自己车，找同事借辆车回去，脸遮严实，路上注意别被盯了。”宋河摸出手机，“我给警察打个电话，派个便衣护送你们。”

　　“谢谢谢谢！”菲尔德和波普连忙道谢。

　　“你们千里迢迢投奔过来，没保护严密是我们失职。”宋河道，“来学校里住就不怕了，校内绝对安全，巡逻的白老师都是安保力量。”

　　电话接通了，宋河转身走到墙角打电话。

　　“最好你们把家里贵重物品都带学校来，临走前家门钥匙留一把给警察。”相晓桐说，“方便钓鱼用，鱼得上钩了才安全。”

　　波普和菲尔德点头如捣蒜，宋河打着电话，转身举了个ok手势，两人慌忙离开实验室。

　　相晓桐也走到另一个墙角，摸出手机打电话，药院有安全隐患，脑院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她得通知学校里的老师们注意。

　　三个学生呆呆地等待，事情有点太突然。

　　许久，宋河和相晓桐先后打完了电话。

　　“警方倒是早有准备，第一次接到报假警之后，周围就24小时有人盯着，全市配枪也多发了一倍，子弹防弹衣都补齐了。”宋河说。

　　“但还是接来学校里安全吧，我刚刚让脑院新来的科学家也都带着家属搬进来了。”相晓桐道。

　　“行了，小插曲结束，聊正事，看看你们实验进度！”宋河微笑，走向学生们，“忙一个冬天了，有进展吗？”

　　旁边一个白老师忽然走过来，机械手里拿着一只样本罐，递给宋河。

　　宋河愣了愣接过来，样本罐里大概有300毫升液体，是一种奇怪的紫黄色，像葡萄汁和陈年老尿掺在一起。

　　“这什么？”宋河不解地望向白老师。

　　“汽油。”卢庚笑着开口。

　　“汽……”宋河瞪圆眼睛，内心猛震，“这不会是……”

第1436章 七百元一升的汽油

　　“紫黄色的汽油？”相晓桐吃惊。

　　卢庚伸手要过样本罐，用针管插进去抽了一针管出来，随即滴在烧杯里。

　　宋河和相晓桐凑上去以手扇风闻了闻，居然真有汽油味，但十分微弱。

　　主要是一股难闻的酸臭，酷似夏天人肉抛在臭水沟里腐烂的味道，两人闻了闻都有点头皮发麻，浑身一阵恶寒。

　　卢庚点着一根小棉签丢进去，预想中大火升腾的场面没出现，火苗温和地在烧杯里扩大，最后维持几厘米的火势，啪啪作响。

　　“纯汽油可不是这样，杂质太多了是吧？”宋河满面欣喜，“汽油菌做成了？”

　　“对，昨天刚产出来的样本，还没来得及提纯，烧起来有点萎靡不振，但里面确实含大量脂肪烃、环烷烃和芳香烃！实打实的汽油成分！”卢庚自豪道。

　　“菌呢？”相晓桐急迫问。

　　“请院长移步这边！”卢庚比手势。

　　宋河和相晓桐跟着他往前走，穿过大半个实验室，墙角摆着巨大的透明柜子。

　　柜子里密密麻麻塞满白色的六边形格子，像一个超大的人造蜂箱，还用隔板细分了很多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有不同的液体来回流动。

　　宋河凑近看了看，格子似乎是某种塑料，有些格子里贴壁生长着厚厚的菌群，在接近水面处密度尤其高，大概需要吸入空气里通的二氧化碳和氢气。

　　“我们订制的汽油菌培育箱，能同时养六十种工程菌，提供六十种不同的生长环境，快速试错筛选！”卢庚解释。

　　虞半梦从一旁拿过一大盒数据纸，放在两位院长面前。

　　宋河和相晓桐马上翻看，卢庚则在一旁讲解。

　　“我们的思路是多方向同时尝试，最后集合在一起！”

　　“先编辑基因造工程菌，让每种工程菌能合成一种烃，直链烷烃、支链烷烃、环烷烃、芳香烃，最后把成功合成的菌盘点有效基因，集合到同一个工程菌里去。”卢庚道。

　　“轻轻松松就集合起来了？”宋河诧异，“这么顺利吗？”

　　“不……不顺利。”卢庚尴尬，“基因集合起来之后，很多菌直接死给我们看，可能是人工插入的基因太乱，导致细菌内部环境有些失控。”

　　“然后怎么解决的？”宋河问。

　　“也没有完全解决，波普老师和菲尔德老师教了我们做人工质粒，我们用质粒携带的基因来生产一些成分，总算有汽油菌能活下来繁衍生息了，但……”

　　“杂质太多，是吧？”宋河笑了。

　　“我们预想的是汽油里有些杂质，结果是杂质里有些汽油。”卢庚无奈笑道，“最后出来就是这种紫黄色的液体可燃物，我们决定把工程菌和产物分别命名为初代汽油菌和初代汽油。”

　　“你们还做了新的催化剂？”相晓桐翻着数据纸，“做了不止一种？”

　　“总共用了16种催化剂，我们自己新设计的只有3种，剩下的有6种是已经有的催化剂，直接买的，另外7种是药院、脑院和生工的七支团队做的。”虞半梦开口，她负责的是催化剂部分。

　　“生工？”相晓桐乐了，“生工的学生一直和药院脑院不对付，你们怎么说服他们帮忙的？”

　　“老生们比较敌对，新生们关系还不错，正好我们也有熟人。”虞半梦笑道，“生工经费没有咱们充足，他们新生一直在回收利用药院扔掉的一些实验器皿，一开始是他们偷偷来捡垃圾，后来我们知道了，就让白老师主动清洗打包一些送给他们，一来二去就有点交情了。”

　　“挺好！”宋河赞许，“虽说同行是冤家，但校园内斗没意思，要是你们这一届开始能和生工搞好关系，也是学校大幸！”

　　“其实……”查信然开口，说了半句又停下，犹犹豫豫。

　　“其实什么？”宋河扭头看他，“话别说一半啊，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次催化剂合作，我们还小小欺骗了一下生工那边。”查信然不好意思道。

　　“欺骗？”宋河挑眉，“只让他们做催化剂，没给他们说汽油菌的事情？这应该的啊，汽油菌也算机密。”

　　“不止这个。”查信然看看两位院长，不好意思道，“这次生工做催化剂的团队，其实很想来药院，他们问我们，这活儿做完了，能不能在宋院长面前替他们求求情，让他们跳槽到药院来，我们说可以试试。”

　　“你也不算骗他们啊，你这不也提了？”宋河笑道，有些无奈，“好不容易和生工有了些友好团队，结果对方只想投奔过来吗？”

　　“有意思。”相晓桐笑了，翻着数据纸，“催化剂做的不错，挖过来也行。”

　　“也不是说挖就能挖的，但要是这事儿石沉大海，人家肯定嘀咕你们有没有信守诺言。”宋河想了想，“这样吧，先搞个交换生活动，我们派一队人去生工，让生工把他们派过来，帮你们做汽油菌，看看本事，真要是有才华的团队，吸纳进来完全可以嘛！”

　　查信然惊喜，连声道谢，满脸的感激。